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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駛向家鄉的孤舟

鐵群島與龍石島一樣,分別地處維斯特洛大陸中部的兩側,飄搖在海中保持著終年的寒冷潮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區別是,龍石島鄰近狹海,越過狹海,就是自由貿易城邦,而向西行駛不過數日,就可到達君臨。

而鐵群島卻在維斯特洛大陸的西北部,土地貧瘠之余,北上是忠于史塔克的北境,南面隸屬蘭尼斯特的凱巖城及西境領地,其余方位則皆是一望不知千里的浩瀚大海和未知大陸。

這片群島的人以葛雷喬伊家族為尊,奉行著族語“強取勝于苦耕”,干的是殺燒擄掠的行徑,在海鹽王巴隆葛雷喬伊的帶領下,信奉著淹神,靠海吃海,以海盜、漁民來營生。

早在十一二年前,巴隆起兵自立為王,遭到了史塔克的鎮壓。他的長子次子接在此次鎮壓中喪命,唯一存活下來的年幼三子被送去了臨冬城,以質子身份長大。

這第三子,便是席恩葛雷喬伊。

此刻,席恩站在議事廳上,正和父親對峙。

“你為什么和蘭尼斯特合作?你放任他們去臨冬城!那里現在只有老弱婦孺!布蘭和瑞肯還是孩子,布蘭連弓箭都還握不住!珊莎更是個柔弱的女孩子!父親!”

鐵群島土地貧瘠,所謂的議事廳,也不過是一塊稍微大些的房間,里面堆砌著壁爐和一些閑散的卷軸書架,還有些武器。以及幾張用來商議陣地的桌椅,比起臨冬城的規模遠遠不及。

但這不是重點。

臨冬城的壁爐永遠有著溫暖的火焰。

而鐵群島……席恩看著壁爐里燒的時而旺盛時而微弱的火焰,心中只覺凄然和陌生。

那火焰微弱時,有奄奄一息的脆弱感;而火焰盛大的時候,卻又格外顯得咄咄逼人,危機四伏。

這里的火焰遠沒有臨冬城的壁爐來得溫馨明亮。

他覺得有些虛弱。

窗外的海浪聲卷著暴風雨的呼嘯而來,拍在玻璃窗上,發出陣陣聲響,壓過了席恩有些虛弱的聲音。

日前有一搜快船行經鐵民灣,船上懸掛著猩紅色船帆,上有雄獅紋章,一看便知是蘭尼斯特家族的人馬。

而巴隆卻并未出兵,須知在海上作戰,無論是經驗或人數,都顯然是鐵民的優勢。

席恩起初不明,但很快就知道了父親的用意。

當阿莎·雅拉·葛雷喬伊邁著修長的雙腿走進了議事廳,一邊調侃似的說著詹姆蘭尼斯特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英俊些,一邊很篤定,他們拿下臨冬城,只不過是易如反掌之事,席恩這才明白,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場交易。

泰溫蘭尼斯特雖然因為瓊恩雪諾的關系放他回了鐵群島,卻也不過是順便做了個順水人情,而此刻,他派了詹姆蘭尼斯特帶了百余人的精兵,要攻下空無兵力的臨冬城,的確并非難事。

思及從小到大和自己情同手足的羅伯,席恩格外抗拒。

哪怕是剛剛被蘭尼斯特押送回到鐵群島時,站在闊別十一年的生父面前,只得到一聲漫不經心的輕嗤時,他也未嘗有這樣急切悲怒的心情。

而巴隆則在見到雅拉的時候才會笑笑,反而是對席恩這個親子,提防得如同敵人。

一如此刻。

雅拉邁著穩健而敏捷的步伐走進了議事廳,她看著席恩,露出一個輕視鄙薄的微笑。

“我親愛的弟弟,你被史塔克家圈養得太久了。和蘭尼斯特合作,雖然是與虎謀皮,但是對北境人的忠誠,就是對淹神的背叛。”

她盯著席恩看了一眼,有些輕蔑地說道,“在臨冬城待得太久,你已經不再像一個鐵種了。”

說完,她走到巴隆身邊,自信滿滿地笑著,“雖然臨冬城易守難攻,但是他們應該不會駐扎太久。等到蘭尼斯特們乘船回來,我們就去圍住他們的船,劫走珊莎史塔克,以及她的兩個弟弟。到時候,北境之王恐怕不得不與我們談條件,蘭尼斯特也一樣。”

席恩難以置信地看了雅拉一眼,“你要同時得罪西境和北境?史塔克和蘭尼斯特雖然已經勢同水火,但是無論哪一家都不是你可以輕易得罪的。更何況整個北境現在都同仇敵愾……”

“哦,閉嘴吧,你這個孬種。”巴隆鄙夷地看著親生兒子,覺得既陌生又厭惡,“從你被送去和那群狼崽子一起長大我就知道,你這輩子也不會再是一個鐵種了。”

他不再多看席恩一眼,轉身帶著雅拉離開。

經過席恩身邊時,他甚至連一個側目或不曾留給自己多年不見的親生兒子。

席恩不甘地望著生父離開的方向,發出了有些哀傷且憤怒的叫聲。

“我之所以是現在這個不像鐵種的樣子,是因為你當年發動了你無法承受后果的愚蠢戰爭!這一次,你又要重蹈覆轍嗎?!你打算派誰再去什么地方做人質?雅拉?你自己?紅堡?凱巖城?”

巴隆葛雷喬伊被觸及痛腳,冷漠陰沉地回過頭,定定望著席恩。

片刻后,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把這個史塔克養大的小子關起來,等他思考清楚了自己到底是哪里人再放出來。”

幾個水手裝扮的人走了進來,架著席恩往“臥室”拖行。

席恩委屈且憤怒,“你們不過是我父親的隨從,我是鐵群島的繼承人!你們!怎么敢?!”

他在紅堡被關押了一陣時日,早已經精神萎頓至極,好容易被送回了所謂的故鄉,不想送來了鐵群島,也只是被當做無用之人冷眼以待。

哐啷——

“繼承人不會十幾年不回來看一眼,鐵民的領袖永遠不會付金子,他付鐵錢。”

席恩像犯人一樣被關進了鐵群島潮濕陰冷的房間之中——

他怔怔望著早已陌生的環境,這里的一切都和他當年離開時一樣,只是,這些環境再也不屬于他。

此時此刻,他和在君臨時無異,都是被關押起來的囚犯。

區別不過是鐵群島的人嘲笑他懦弱,而君臨的人嘲笑他站錯了隊。

他幻想了一下,假如自己被送回了臨冬城,面對的將是什么光景。

魯溫學士會欣慰地歡迎他回家,而珊莎會靦腆溫柔地向她微笑。

他是那樣懷念臨冬城溫暖的爐火。

無論何時,他都不會在臨冬城感受到孤獨。

忽然便想起來,在他從君臨被押解送回鐵群島之前的最后一個夜晚,瓊恩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面前。

他問瓊恩為什么會救自己。

明明曾經是那樣不睦的兩個人。

“席恩葛雷喬伊,”擁有一頭黑色卷發的青年輕聲開口,神色疲倦、滄桑,卻格外持重,“在臨冬城長大,雖然沒有冠以史塔克的姓氏,但是北境的血液流淌在身體里,你我皆然。”

彼時,瓊恩雪諾看著他,竟有幾分與奈德相似。

那張月下瘦削的臉格外清晰起來,席恩終于明白過來,雖然他姓葛雷喬伊,但是他真正的父親,早已死在了君臨。

他永遠不是一個鐵種。

并且,他無所謂。

窗外,風浪拍打著海岸。

一下、又一下。

終于在第數十下的時候,窗戶徹底破裂,席恩拖著虛弱的身體,翻出了窗外,迎著風雨踉蹌地登上了海女表子號——一艘小到可憐,極為不起眼的小船。

他的手顫抖著解開繩索,向北駛去。

風雨漸盛,席恩葛雷喬伊有些發抖,他喃喃自語,有一種病態的激動,“早應該這樣做的……我的家在臨冬城,我要回家去了……”

孤舟在雨中,飄搖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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