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假情報已經傳達給了情國情久,不知將軍接下來有何打算?”器國乘州以南一處空況的地境,大軍在這里駐扎暫時休息。
藍黑的天空像一只倒扣的琉璃碗,籠罩著山谷湖泊,已經是夏季的時分,屬于這個季節的熒火蟲飛舞在夜空下草叢間,知了不厭其煩的唱著晚歌。
不過卻無人欣賞這一切美景,他們忙著這一生中重要的事情。
“好。”慕十已的冷冽面容稍稍柔和了一些,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作戰沙盤,指著其中一處險地說道,“老林領一路人馬去這兒埋伏起來,老李你帶一隊騎兵兩萬步兵去把敵軍引到老林所在的地方,老潘你帶五百人埋伏在路口的兩旁。”
“屬下領命!”
“屬下領命!”
“屬下領命!”
被點名的三人回答的熱血沸騰,慕十已拿起坐標定在了險地上,模型沙盤微微一動,“老李你們的行動務必要成功,一切的后續作戰都是你們成功的前提下才能行進的。”說完慕十已盯著老李的眼睛,老李眼神堅定,神情肅穆,“保證完成任務!”
“好。”
“老潘等老李把人馬全部引進山谷在行動,把山谷包了,來個甕中捉鱉。老林等老李把人馬引進來就把石頭從上面推下去,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以勞代逸。”慕十已手指連點,在沙盤幾處地點落下。
“將軍。”等慕十已安排完之后,梁關伸出手按在山谷出口一帶,看向慕十已:“這地形是奇襲的好地方,但器國剛占領了一座城池,不會輕易上當的。”
慕十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所以,就看我們手上有沒有讓他們必須來追的理由了。”
梁關腦內劃過一道亮光,“比如說,我們劫持了地方的大人物,或者什么舉世珍寶。后者顯然沒有什么用,在這亂世,前者的大人物情國合適的太遠,而這邊疆的唯一一人就是——情國九皇子情久!”
“啊,這地方真有老鼠啊,真是糟糕,希望羅篇快點吃飽后睡夠了來帶我走。”唐生抬了抬腳,一只老鼠就飛快的從那兒歡快的跑了過去。
這間牢房里在墻角鋪了些干草,地面還算整潔,但房間里除了那堆干草外也沒有其他的了。
鼻端始終漂浮著一些異味,有稻草久了沒曬太陽的陰濕氣,也有人類大小便混合的氣味,還有血腥味,一起揉扎在一起混成一股揮之不去的異味。
唐生嘆了口氣,最后還是選擇了坐了下來。
她的小腿隱隱作痛,那是因為她在這兒枯站了兩個時辰不挪步的后果。輕輕的拿手敲著腿,腿上的皮膚像針扎一樣,再緩緩揉了好一會兒后,腿終于恢復了原樣。
“一朝入牢房,老鼠伴蟑螂。抬頭無明月,低頭淚兩行。”唐生實在無聊,念起了打油詩。
“哐啷”一聲鐵鏈響。
唐生看著面前被扔的灑到處的飯菜,抬頭看了穿盔甲的士兵,那士兵見她看去,“看什么看,快吃,吃了這頓就送你上路。”
“上路?”唐生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聽錯了。
“沒錯,就是上路,不然你以為怎么會給你們肉吃?”那士兵有些不屑,罵罵咧咧走到另一處去發放牢飯。
“唉~”
唐生嘆了口氣,走過去端起那碗最后的晚餐,在原地盤腿坐了下來,用筷子扒拉著碗里的菜,“看來這情國也還仁至義盡,還有這么大塊大塊的肉。”
“好……好什么……?”
唐生抬頭,對面牢房里坐著一個只著血衣染就破爛中衣的年輕小子,那小子捧著一碗飯眼淚汪汪的,“吃完這餐,我們就要被殺頭了。拋尸荒野外,無人識忠骨。嗚嗚……我還沒娶妻生子呢,大柳哥還沒帶我去看看長安的煙花柳巷,我的娘親還沒抱上大胖小子呢……”
“你是為什么被抓到這牢里的?”唐生撇著他那一身傷口,低頭刨了一筷子飯菜。
那小子停下嗚咽,瞪著唐生,“我說你這個人,都要死了怎么話還是這么多,你吃你的斷頭飯,我哭我的,你管那么多作甚?”
唐生一口咽下飯菜,笑了笑,“唉,小哥別這么說嘛,活著一刻就要開心一刻,而且嘴這個東西,除了吃飯外還可以說話。你聽說過舌燦蓮花巧舌如簧死馬說活活馬說死嗎?萬一說不定恰好我就是那樣的人呢。又恰好你一說我就心動了,想救你出去呢?小哥是吧?”
對面那年輕小子被唐生說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回過神來看見唐生抱著跟他同樣的飯碗使勁刨飯吃才轉個彎兒來,“你這么能,那你怎么作進來的?”
“咳咳……咳咳咳……作……”唐生被這小子說話方式給嗆到了,連拍胸口十數下才把那口飯給順下去。
“你小子愛信不信,反正吃過這碗飯我們都要一同上路的,留著力氣走黃泉也好。”
“你!”
“我什么我?”
“都要上路了,小機你還在鬧騰個啥啊……唉~”
小子旁邊的人出聲道,那小子也就是小機轉了個身背對著唐生,肩背偶爾聳動,看來是偷偷哭去了。那人旁邊之人看了唐生一眼,轉頭又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唉!這小子不是我們軍營里的啊。”那人又偏過頭來,仔細打量唐生,確定了唐生不是他認識的人。
“大頭叔,你管他是那個營里的,他就是個討厭鬼。”小機聽見大頭的話也轉過頭來看,的確,他們營里那有長的這么娘的將士。
……
“吃完了沒,吃完了起來,沒吃完的也起來。”
一個牢頭帶著一串鑰匙走路丁玲哐啷的,一個牢房一個牢房的開鎖。開好鎖后,后面的士兵就一擁而上把犯人像串珠子一樣連在一條繩索上。
開到唐生這一間時,那牢頭愣了愣,嘀咕著說道:“這間怎么只有一個犯人?”
“不知道,好像是九皇子那邊的人關進來的。”后面跟進來綁人的士兵說道。
那牢頭抽鑰匙的手一頓,抬頭小心翼翼問道:“九皇子那邊關進來的能跟這些人一起送上路嗎?”
“沒接到通知,說是一起全弄走。”
“哦……”
……
器國梓州,羊腸小道上,許許多多被牽著的人一隊隊的往前著,旁邊有拿著軟鞭的士兵督促,有誰稍微落后一步扯了這個隊伍的后腿就會換來不要命的幾聲鞭打。
“喂,你不是說能救我出去嗎?”小機低聲說出口,嘴里帶著些咬牙切齒。
唐生:“我不了解情況,所以幫不了。”
“切~”
“不準交頭接耳!‘啪’……”旁邊的士兵直接甩過來一鞭子,立刻在手臂上綻開了一道血痕。唐生悶哼一聲,差點摔在地上。
“你難道沒看出來一些東西?”那小子居然還敢嘀咕。
“看是看出來了,不知道對多少。”唐生捂著手臂齜牙咧嘴。那士兵看著又要一鞭子落過來,唐生立馬閉了嘴。
“器國,戰俘,對嗎?”唐生用氣聲問道。
小機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沒辦法了,情國居然要殺戰俘了。看來他們要有什么大動作了。
“要到了。”情國士兵拿著鞭子同后面的情國士兵交談著,“警惕點,誰不老實就往死里抽,不要出啥意外。”
“好。”
唐生默默地用眼睛察看情國的士兵,他們一串的人數五人一串,然后一個情國士兵走前方牽著鐵鏈頭子,一個情國士兵走在旁邊拿著軟鞭督促。人數上被串起來的人占優勢,但是基本每人身上都有傷。而且行動上還不自由。
唐生伸出手,不過兩日牢房關押的日子,手背已經灰呼呼的了,如果真要殺人染血……
“嘶……”背上一痛,那混蛋又甩了她一鞭。
……
“公子,該用膳了。”一位聲音尖細的宦官在門外敲門。
羅篇把門打開,接過了飯菜,叫住了要走的宦官,“小爺的朋友在哪個房間?”
宦官低了頭,“公子,奴才不知你說的什么,奴才只是九皇子派來照顧你起居的,其他一概不知。”
羅篇皺了皺眉,看了他一會兒,最終看他也憋不出個啥來讓他走了。
羅篇把飯菜端進屋里放下,把窗推開,找了只銀制品每菜飯都戳成了篩子后,銀制品沒有一絲變色后,羅篇風卷殘云把飯菜吃完了。打了個飽嗝兒后,仰面躺在床上睡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已經又是到了吃飯時辰了。
再次如法炮制后,羅篇拿了布把桌子上的糕點一包,背上包袱就出了房門。
花了兩個時辰把這里仔細的找完了,也不見唐生的身影,羅篇不由得有些著急,情久到底把她藏哪兒去了!如果她有一丁點兒損傷,我定不輕饒你!
就在他轉身去情久的房間時,耳邊響起了一道鞭聲,同時還有人呵斥的聲音。
羅篇一動,原的就只剩下了飄飄揚揚的塵埃,而他的人已經輕飄飄的落在了墻頭,看著被鐵鏈串在一起的行人,羅篇皺皺眉,正當想離去時,眼睛卻在隊伍的前半段停住了,那里有一個背影極其熟悉……
“喂,高個子,你是不是除了抽人鞭子就不會其他的了?”唐生齜牙咧嘴的沖拿鞭子的士兵說道,看他二話不說又要落鞭子下來,唐生不躲不避,臉上還揚起一抹笑,“喂喂喂,看來你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了。你信不信,你這一鞭子再打下去,情久會親自來取你小命?”
“前面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動了?”后面的看守士兵高聲問道。
“你……”高個子士兵的鞭子最終還是沒落下來,剛剛他接手的時候,就有人跟他說,這人是九皇子那邊押進來的,“你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男寵罷了,九皇子這次根本就沒有把你除名在這之外。”
“是嗎?”唐生抬手在傷口上摸了一手血,然后纖手一伸,放在了高個子的眼前,“那你抖什么啊?是冷么?”
“哈哈……”旁邊有人沒憋住,笑了出來。
“這天也入夏許久了,按理說不會冷的啊,還是說,你怕九皇子找你麻煩?”
“你!”高個子伸手抬起了鞭子,眼看著又要抽過來。
唐生這時朝著一邊看戲的人吼道:“要想活命就趁趙在,我們五個人五個人圍住他們,把他弄昏迷我們就跑!”
這些器國戰俘也不是蓋的,雖然身有重傷輕傷,但強烈的求生意識讓他們忽略疼痛,每每五人默契十足,先圍攏在一起把牽鐵鏈的士兵用鐵鏈鎖暈后再去解決拿鞭子的士兵。
“啊!!!!!!!!!”一時間,這里如同小型戰場一般,廝殺聲,怒吼聲,鐵鏈抨擊聲,軟鞭鞭打肉體聲,聲聲入耳。
等羅篇趕到那個熟悉的背影前,并替她擋了一鞭后,才發現他不是她。
他轉身一把扯住甩過來的軟鞭,稍一用力,那人就被扯倒在地,他立馬當即立斷松開了鞭柄,以為這樣就躲過一劫,不料,下一刻背脊上就傳來皮開肉綻的痛楚。
羅篇拿著鞭子一路抽到底,如一尊煞神混身冒著黑氣。
這些被鐵鏈串在一起的居然是器國的將士,他沒遇上自然是不會管的,但遇上了,就順手幫個忙。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抽了多少個人了,但他的兇名經過這一路抽過來已經多多少少傳開了,最后情國士兵居然直接丟下戰俘跑了。
“耶!贏了!我們自由了。”
“我就說我可以救你吧,小樣還不信我。”唐生伸出手讓小機幫忙把手上的鎖鏈打開。
小機嘿嘿一笑,“謝謝你。”
唐生摩挲著被鐵鏈磨出血點的手腕,裝作十分淡然的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們快往器國跑吧,剛才好些小崽子都跑了,而且這些倒在地上的又沒死,難免待會剛自由一會兒,就又被抓回來了。走吧。”
唐生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情國士兵,卻見小機一步步走過來,眼紅如芒,手上緊緊拽著鐵鏈,這小子要干什么?
“小機,恩公都說了把人打暈就行了,你還要做什么,還不快跟著大部隊走,等待會情國來人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要替萬午哥報仇,就是這些人,活活把萬午哥折磨死在了牢房里。”小機眼里全是濃濃的仇恨,看的出來,他不殺一個人是輕易不罷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