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灌木叢中的東西開始有所行動，葉子摩擦的沙沙聲隨之不斷響起。兩個年輕人緊盯發出聲響的地方，熟練的獵人卻四處觀望。

一顆駭人的腦袋從葉子中鉆出，干扁的皮膚呈現死人的膚色，仿佛底下的肌肉早已被抽出，只留下披著皮囊的頭骨。

腦袋的主人以詭異的姿態扭動肢體，從灌木叢蠕動出來，又借助腰部的力量像一條蛇一樣支起了上半身。死去的眼睛注視著三個活人。

人體將近百分之七十的構成都是水分，而這些水分大多都在血液中。被吸血鬼吸干血液的活尸就是一具沒有血液沒有靈魂的空殼，但失去水分的肌肉被異種的魔力所填充，因此崩壞的無意識肉體要么聽從主人的命令，要么行尸走肉般襲擊有靈魂的生物。

“別盯著它看了，不止一只。”

聽到師父提醒的雪兒才發現其他地方也陸陸續續鉆出了被吸干血的尸體，沒有敵人的位置只有幾棵矮樹之后的山崖。

他們被包圍了。

“先別開槍，活尸沒有智商，所以不可能有預謀地聚集圍攻獵物。”菲克瑟斯摁住了雪兒的霰彈槍，“這么多一起行動只有一種情況，背后有吸血鬼在指揮他們。”

“那我們就這樣讓它們過來咬我們？”亨利第一次見到這么恐怖的一幕，數十具尸體踉踉蹌蹌地向自己走來。他持劍的手有些顫抖。

“吸血鬼也是很講究的，被活尸咬得七零八落的食物它自己也吃不爽。”獵人把手伸到腰間的槍袋邊，“讓這些仆人包圍我們只是為了阻止我們逃跑，讓活生生的食物血液噴涌慢慢死去這種愉悅行為當然是主人親手完成。”

菲克瑟斯的武器從大號槍帶中拔出，只撇了一眼的亨利就斷定這不是任何武器店或私人改裝能造就的產物，而是專門從手藝人那訂制的異種殺器。

光從體積來講，這把自動手槍就是普通手槍的數倍。幾十公分的銀白槍身修長而又豪邁，多條筆直的紋路從檀木握把衍生，每隔一段距離便在稍微彎折后繼續沿槍身直進，直到墜入象征死亡深淵的巨大槍口。

“十三毫米口徑鐵甲銀芯子彈，沒有任何異種能正面承受還不受傷的。”寬長的套筒因后拉發出金屬脆響，黃銅彈殼銀白彈頭的巨大子彈進入了槍身，“你現在逃跑也沒用了，在心臟挨上一發這個前不會給你離開的機會。”

原本有些懶散的獵人現在像是一只即將捕食的獵鷹，甚至他嘴里叼著的半截雪茄都變得充滿氣魄。

蓄勢待發的不只是師父，雪兒的眼神中也向外散發濃重的情感，是憤恨，還有即將殺戮的興奮。

正如菲克瑟斯所說，無意識的尸體靠近一定的程度后就停在了原地。有佝僂著腰，有的抽搐著身體，還有一些的腦袋像是脖子斷掉一樣掛著，無容置疑的是它們被下達的命令只有包圍。

“雖然每次獵殺你都會這樣，但這次你就看好這小子就行了，一旦你控制不住加入進來那么他的安全就沒人保證。”獵人在告誡弟子后向尸群走去。

正對菲克瑟斯的尸群突然踉蹌著向一旁讓開，面色蒼白的男人從人群中走出，他用如同充血的眼眸打量著獵人。

“我一直覺得你們這些公會成員很煩人。為了錢什么都會干，就算沒有錢也會做一些讓人不開心的事情，無論是在我飛升前還是飛升后。”吸血鬼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不，人人都是這樣！就連我的農奴都用藐視的眼神看我。但被你們人類稱作異種的偉大種族不同，他們接納了我，像是接納朋友一樣。”

吸血鬼的話語中帶著極大的信息量，不過菲克瑟斯并沒有聽進去多少。異種獵手的習慣讓他戰斗中的所有感官都用在怎么更快屠殺獵物，在這種時候大腦思考別的也只會降低效率。

“這么說你是那個傳言里的農場主了？那你真的很厲害呢，一個普普通通種田的居然能把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見光死的怪物！”菲克瑟斯竟與對手不到十米的距離時還把持槍的左手垂在腿邊，他嘴邊掛著嘲諷的話語走向吸血鬼。

“不知道在我像撕開那些人的動脈一樣撕開你的脖子時，低等種族還能不能發出聲音。”吸血鬼也向獵人走去。

在兩人距離不到兩米時，一道銀光從獵人的大衣中閃出。菲克瑟斯把手槍掛在腿邊吸引了獵物的視線，同時他早已用右手握住了大衣中的短刀，在對方放松警惕的時候能出其不意地用遏制再生的銀合金短刀給予致命傷。

刀揮空了，吸血鬼化作一團白氣輕盈地飄出揮砍范圍。如霧氣般的吸血鬼圍繞獵人旋轉，在嘲諷之余尋找他的弱點。

“連霧化都會了，你到底吸了多少人的血？”

“你們這些低等生物會在意自己吃了幾個面包嗎？”

“那你就為那些面包償命吧！”

獵人頭都不回地將短刀用力向后擲去，命中物體的聲音和不清楚的慘叫同時想起于他的身后，旋轉到身前的白霧在一瞬間消散不見。

“把幻術用成這樣還是很有創意的，普通的獵人應該很難打過你。”菲克瑟斯轉身舉槍。

銀白色短刀從吸血鬼的嘴中插入，帶上血液從后腦鉆出。神圣的銀制武器對他的精神和肉體都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如同驚雷乍到，巨大的聲響與火光同時爆發，十三毫米口徑的開火聲音傳遍整片森林。沖擊力讓吸血鬼后退多步，他的心口出現了比拳頭還大的血洞。

世界的法則促使任何人都不能自命不凡，至少在大于零點五口徑的手槍前是這樣的。

獵物驚詫地看了傷口一眼，倒在了地上。

“師父威武！”雪兒放下舉著的霰彈槍。

菲克瑟斯并沒有回應弟子的夸贊，他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首先圍在周邊的尸體依然站在原地，按理說主人死后活尸會散開自由捕食，最后要么魔力耗盡變為普通的尸體，要么體內的魔力與陽光反應化為灰燼。還有獵物剛才說的話，他如果是那個農夫那么在他到來之前這片森林的失蹤者去哪了，“他們接納了我”......

“雪兒小心！”菲克瑟斯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紅色的霧氣像是蒸發的血，飛快地穿梭過活尸襲向女孩。

反應過來的雪兒及時抬起了槍，但她注意到自己打穿血霧中的敵人同時也逃不開對方的一擊。

女孩的槍管被人撞開，亨利擋在了她面前。

紅色的花朵在少年胸前綻放，被擊飛的他撞在雪兒身上。因眼前飛濺的鮮血而愣住的雪兒沒有站穩，壓垮矮樹后跌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