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不變讓人厭煩，變化莫測讓人畏懼。

云層中金色的光射出，照耀了整個都城。

擷芳靠在欄桿上，雙腿有些抖，兩鬢的發絲因為汗水合成一束，夕陽是溫柔的光，灼熱的線，閉上眼睛狠狠心，咬咬牙，心中默念著，就讓這一切結束吧，忘了吧。然后趕緊往下跑，初七還以為出了什么事，趕緊跟上。

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人群交織，突然不想跑了，無助委屈，還有放不下，甚至都想回去，無奈的坐在臺階上，視線模糊了。

怎么辦，要是能夠像一場夢，一睜眼就什么都沒發生該多好，舍又舍不掉，忘更是艱難，我不是圣人，不能說忘就忘，這些舍棄不了的，放不下的，得不到的，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如果真的一笑置之，那也不是我了。

不知過了多久，鼻子堵的不成樣子，連話也說不出來，絲帕早就濕透了，只能拿袖子抹了把臉，眼睛又酸又漲。

哭到不知道為什么而哭，只知道難受，心口壓著的石頭快把心臟壓爆了。

有些人好奇，一個女子梨花帶雨，究竟有何緣由。擷芳慢慢清醒，決定回去。

搖搖晃晃走下摘星閣，對面站著一個人，看不出任何表情，兩手揣在一起，一直看著她，擷芳盯著他，等了一會，街道靜悄悄的，初七掀開簾子等著，擷芳提起裙擺上了馬車，一閉眼又是兩行清淚。那天他就像宮門口的石獅子一樣，一動不動，直至天已黑盡。

難得忙里偷閑，晏南既然邀請擷芳去東宮。

書房里只有他一人，桌上還是那么多的奏則，修長的身影站在書架前翻看什么。

棱角分明的臉多了幾分沉穩，不知幾時，他的臉和太子這個身份完美契合，喜怒不形于色，官場上的手段使用的爐火純青。

“擷芳，你站那干嘛，過來！”晏南笑著招手，另一只手還拿著那本書。

擷芳笑著說：“你在看什么，這么入迷？”

晏南指著這一架子書：“前兩日，有人送了些書，我又不喜歡，倒是應該很合你的胃口，就把你叫來了。”

擷芳掃了一眼，他所言不差，只是現下，完全沒有看書的心情了：“謝謝。”

晏南道：“這些日子，你不開心。”

凡事只要發生了，必有知情人。

擷芳道：“日子不就這樣過，無所謂開心不開心。”

晏南摸著她的頭，臉都清瘦了些：“原先，你不會說這樣的話。”

擷芳道：“原先，你也只是我的晏南哥哥，不是太子。”

晏南道：“還記得母妃剛剛離世的時候，我也曾經以為沒什么可以開心了，整個世界都是陌生人。各宮娘娘都想著領養我，沒有一個人真心關心我，冷了暖了，饑了飽了，都想著，借著我的身份，再往上爬一級。皇宮里的傾軋，官場上的陰謀讓我明白世間的感情都不是穩定的，關系是穩定的，責任也是穩定的，利益則是永恒的。”

感情，關系，責任都是她，除她之外，一切都在掌控。

擷芳閉著眼，苦笑道：“做人真累，長大真煩。”

晏南道：“不若你就找個人嫁了，以他的能力，以我大昭的實力，這一生，你會享盡榮華富貴。”

擷芳睜開眼：“誰讓你來做的說客？他嗎？”

晏南手頂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想什么呢！誰能請的動我去做說客？”

擷芳道：“那你是因為什么？”

晏南道：“你我的身份，這一生都會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富貴榮華，這是幸福也是枷鎖，我們必須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你我已經成了王公貴族，再也做不了平民了。我們不是普通人，是這天下的棋子，有天生的使命。”

擷芳根本不在意使命，不在意身份，在意的是，是否這一生再也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也沒有一個愛自己的人。不再愛他，那還會愛上別人嗎？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擷芳淡淡的說。

晏南墨色的眼眸瞬間收攏，右腳情不自禁的往回收，這是這些年防御的一個表現，因為他嚴格要求，在外人面前從不表現出來，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松懈了些：“擷芳，你還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呢？你的經歷有限，也不曾見過什么風浪，人間的情愛，說到底是男女之間的互相拉扯，你強我弱，我弱你強，看的多了，便會覺得沒意思。我更希望你可以過上平靜舒坦的日子，愛不愛他不是一件要緊的事，你過得好才重要。”

擷芳道：“那你在娶太子妃時也是這樣想嗎？”

晏南道：“你真是不懂。”

擷芳反問：“如果我不能嫁給一個我愛的人，我怎么能過的好？”

晏南道：“如果你的快樂都建立在他的身上，才會過的不好。你覺得這樣苦苦掙扎，每一次歡喜都要仰人鼻息，活的像個人樣嗎？”

擷芳道：“我明白，你在勸我放棄他，可是現在我還辦不到。再推給我一個人，對他也不公平，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沒有悔改的余地，一步錯，終生錯。”

晏南道：“你會明白的，治愈情傷的方法就是去接受下一個人。”

擷芳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會治愈我的情傷，而不是再傷我一次？”

晏南道：“你聽我一次，這樣對大家都好！”

擷芳緩緩起身：“你現在是我的晏南哥哥還是……太子！”

晏南抓著擷芳的手：“我從未變過，擷芳！”

擷芳道：“是嗎？那對大家都好，大家是誰呢？完顏轅會抱得美人歸，鄭燮瑜會安心做太傅，我遠嫁了，你可以在大昭無所畏懼，還可以獲得鄴國優秀的戰馬！你還說你從未變過！”旁邊的花瓶應聲而下，碎了一地，里面的花散落一邊，還是那是以前送來的花，擷芳閉上眼睛，緊咬著紅唇，沒法說下去。

晏南拉著擷芳坐在凳子上：“你沒傷著吧！本來想勸你開心一些，沒想到弄巧成拙了！都怪我哈，不哭了……乖！”

擷芳一頭埋在晏南的懷里，不停的哭。這些日子，心里的難過委屈通通都哭出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孤獨的生活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