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啞口無言，對綠鶯的戰斗力有了新的認識，這姑娘懟人是一把好手呀，比她戰斗力還要強，絕對是個人才。

綠鶯一口氣說完還嫌不夠盡興，喘了口氣又繼續說教：“你說你，雖然身世可憐，但你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碰到了楊伯。還有劉姑姑，她也一直把你當親兒子對待，你有什么好悲觀失望的？跟活著比起來，什么都是小事，這點傷是小事，被人羞辱是小事，吃了虧更是小事。你才幾歲啊就被這點挫折打倒了？虧你還是個男子，心比針眼還小，以后你怎么建功立業，娶妻生子？出去后別說是我們崇明書院的人，丟臉。”

說完，綠鶯還不忘狠狠剜了云瑾一眼，然后相當解氣地重重呼了口氣。

云瑾哭笑不得，這叫什么事？她一個活了三十幾年的現代職場女強人，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指著鼻子罵還不能反駁，她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覺。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不了，對不起，只能找人來填了，而這個倒霉蛋，落在了讓云瑾十分看不慣的南宮珉身上。

他不仁，休怪她不義。

生怕綠鶯這個話嘮又開啟教育模式，云瑾趕緊舉手投降：“停停停，小鶯鶯，就算判處死刑是不是也該讓人有申訴的機會？我是真的被冤枉的。”

紅袖和綠鶯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說道：“你說。”

云瑾饑腸轆轆，委屈巴巴地說道：“我想喝雞湯。”

“噗。”紅袖忍不住笑云瑾，但依然又幫她重新盛了碗熱湯。

綠鶯恨恨地瞪了云瑾一眼，拿了塊干凈的帕子塞到她手上。

這雞湯楊北峰才做過一回，得到了院首傅知泉的大力贊賞。為了不令人起疑，當時云瑾和楊北峰就說好了，每次一點點的改良，讓人慢慢接受，這樣楊北峰也能對外宣稱是他不斷鉆研新菜品得到的結果。

可今日這雞湯明顯用料十足，雞是先用冰塊凍過的，肉質細嫩，撇去了浮油，雞肉焯過水，湯內加入了人參、枸杞等輔料，放了姜片，加了少許醋和酒，完全是按照云瑾記憶中現代的做法去做的一道菜。她喝著湯，不知怎的心里就有點發酸。

一口口喝盡了碗里最后一滴湯，云瑾擦了擦嘴，看著紅袖和綠鶯期待的眼神，驟然拔高聲音，沖著門外就喊道：“老頭，進來吧，別躲了。”

綠鶯訝異地張著嘴：“你怎么知道楊伯在門外？”

云瑾扯著嗓子，故意大聲地說道：“你這么不遺余力地拍馬屁，要是馬不在，你拍給誰看吶。”

綠鶯被云瑾打趣得臉漲得通紅，伸手就想捏她的胳膊：“臭小子，原來你是故意裝死的。”

云瑾夸張尖叫：“好紅袖救命呀，紅袖寶貝快拉開這瘋丫頭。”

“咳，大白天在房里嘻笑打鬧，成何體統。”

楊北峰假裝板著臉出現在房門口。

紅袖綠鶯立刻規規矩矩地站好，給楊北峰行了個禮。

云瑾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別扭，她至今還沒想明白楊北峰生氣的點在哪里。

“師傅。”云瑾撓了撓了頭。

楊北峰沒好氣地瞪她：“自作聰明，屢教不改。”

楊北峰看見慕塵然陰著臉離開，鐵定又是被這丫頭給氣著了。

云瑾滿肚子委屈無處說，就等著楊北峰進來公布真相呢，被他這么一批評，當即便將遇見南宮珉的事前前后后一字不落全說了出來。

紅袖綠鶯震驚，楊北峰臉色深沉。

“此話當真？”楊北峰問云瑾。

“當然，若有半句假話，就讓我變成瘸子。”

云瑾詛咒發誓。

綠鶯脫口說道：“天吶，原來這六皇子這么不是東西。明明是他想打你還誣陷你想打他？他怎么這么不講理？！”

“住口。”楊北峰驟然呵住綠鶯，“六皇子豈是你能非議的？都出去，我有話跟阿瑾說。”

綠鶯惶恐無措，被紅袖給拉了出去。

“師傅，你這么兇干嘛，那丫頭也不過是圖個嘴快嘛。”

楊北峰嚴肅地看著云瑾，說道：“阿瑾，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看出來你并非普通的失怙少女。你堅強有主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心機有野心，但你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世事險惡。對人心的陰暗了解的太少，年輕氣盛，沖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就像這次，雖然是你受了委屈，但你只能忍著，因為你斗不過六皇子。他要殺你無須任何理由，今天慕世子能勸他來見你就是給足了你面子，你卻……唉，忍一時風平浪靜，要想不被人欺負，除非你有足夠的實力。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你畢竟是個女子能平平安安長大本就十分不容易，好好在書院里待著，你的那些秘方也不用全使出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等過幾年，我留心幫你找個好人家嫁了，一輩子安安穩穩。咱不求大富大貴，好好活著就行。你放心，我既收了你為徒自然不會棄你于不顧，有我一口飯吃就一定不會餓著你。”

云瑾鼻子微酸，這些道理她何嘗不知呢。

“師傅，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只是，只是人活一輩子總要有理想，有理想就要去追求，我做不到這一生就只為保命而活著。”

楊北峰目光如炬：“人生就如做菜，火候、調味，甚至灶具都是影響菜品的關鍵。你想菜做的色香味俱全，不僅要有做菜的水平，還要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否則哪怕多放了一粒鹽都會影響菜的口味。阿瑾，有理想是好事，只是命都沒了，何來理想？師傅是過來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云瑾越聽越心疑，楊北峰這話她能理解，就像當初她放棄家鄉安逸的公務員生活一定要去大城市闖蕩時，她的爸媽也是這樣語重心長地勸解她的。只是她現在聽這老頭的話，怎么感覺他似乎經歷過什么生死存亡的事情，特別的小心謹慎。

云瑾想了想，打算換個方式堅持自己的人生：“師傅，你現在擔心是的怕我太沖動，不知輕重，會丟了小命對不對？”

“對。”

“這個跟以后選擇走什么樣的路并不矛盾。我知道，這次的事情我的確有錯，我不應該嘲笑六皇子，更不應該挑釁他，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保證以后絕不主動惹事，見了他們也離得遠遠的，在我沒有能力前一定安分守己，好好在這一畝三分地里跟著你學本事。只是師傅，這只是我現在的狀態，我不會一直這樣碌碌無為，跟其他女子一樣，年齡到了就嫁人生死。天下之大，我連這白馬村都沒走出去過，我也不可能一輩子依靠你，我要自己去創造未來，選擇我想過的生活。否則像現在這樣，我連自艾自憐的資格都沒有。”

楊北峰望著云瑾久久不語，最后拍著膝蓋站了起來，眼中霧色濃郁：“好吧，你一向有主見，我勸不動你，年輕時吃點虧也好。只一點你要記住，民不與官斗，萬事還有我這個師傅在。”

云瑾咬著唇一笑，梨渦忽隱忽現：“好，我記住了，有個和我一樣不喜歡做菜卻偏要當廚子的師傅，我一定會一輩子賴著你的。對了，老頭子，你為什么會當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