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下班了嗎？”

“嗯，怎么了？”

“沒什么，問問你。你車沒修好，要不要來接你。”羅燕害怕再一次失去，以往她不會主動來電話詢問日常。

“嗯…我自己公交回去吧。”

“真不用接么？”與以往歡快的聲音相比，情緒很低，還很小心的樣子，生怕聲音大一點就讓陶陽反感。

陶陽聽著她的聲音，有些不忍心了：“那你來吧，我等你。”

“好。”明顯一下子高興起來了。

“在嗎？”掛完羅燕的電話，陶陽發給了華蕓微信。

“在的。”

“待會不能跟你一起坐公交了。”

“哦。”華蕓已經在公交站臺上等他了，可惜他不與自己一起坐公交了，剛剛就因為沒等到陶陽，還錯過了一班車。

華蕓心想算了，不靠譜的人。自己回去吧。

“下班了吧？”李碩此刻發來一條消息。

“嗯。”

“又是坐公交車嗎？”

“嗯。”大概李碩實在找不到有趣的話題了吧。

“那你路上注意點，回去后告訴我一聲。”

“好的。”華蕓又繼續發了一句：“唉，剛錯過一班車。”發完后就后悔了，發給他干什么？想讓他來接嗎？雖然確實想得到關心。

“那豈不是要等好久了？”

“是啊。”難道他真會來接自己嗎？有些期待接下來他會怎么回復。

“那只能等下一班車啦，一般間隔10分鐘，會很快，你要是無聊，我可以先陪你聊聊天。”

“我看會小說了。”華蕓無奈，又有些生氣。

“嗯嗯，別看著看著又錯過班車。”李碩真的太過于木納了。

華蕓回到家已經天黑了，晚秋的夜總是來的那么提前。

在門外，華蕓就聽見屋內的嘈雜聲，似乎有客人來了。

打開門，看到客廳長沙發上坐著幾個人，另外餐桌前也坐著3個人，是華蕓的姑婆一家子人，連華蕓外公也來了。他們臉色凝重，看到華蕓開門進來，原本似乎在爭論些什么的聲音戛然而止。

華蕓一一打了招呼。王桂芬在廚房切水果，切完拿出來后又去倒茶，特別忙碌。華蕓的父親華長青手拿著遙控器，看著電視，電視聲音開的很小。畢竟都是媽媽這邊的親戚，有什么事，華長青也不好多插嘴。

“蕓蕓啊，吃飯了嗎？那么晚回來，上班阿累啊？”70幾歲瘦弱的姑婆先開口問起了華蕓。

姑婆是外公的親姐姐，關系雖有些遠，但是劉桂芬是很會交際并且是能將親情關系維護地特別好的人，而且常聽華蕓外公說小時候太外婆特別喜歡桂芬，眾多子孫中唯獨最愛這個小兒子的女兒，說她有眼力見，大智若愚。

姑婆也很喜歡這個侄女，桂芬小時候還是這個姑姑帶大的呢，就跟親媽媽一樣，華蕓出生后，姑婆也帶過一段時間，這樣一來，即使關系隔了好幾代，也不妨礙他們的親人關系，而且母親家這邊的親戚還都挺聽得取桂芬的意見的，一有些什么事，就會讓桂芬出面給點意見。

“不是很餓，我下點面吃吧。”

“那你自己去下吧，面在右手邊下面的櫥柜第一層抽屜里。”王桂芬已經顧不上給華蕓煮面了，她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這次醫生怎么說？阿明還有多久？”

“醫生說就這一兩個月吧。”華蕓聽得出來姑婆的聲音帶著哭腔，轉頭看到她還用瘦得皮包骨的手擦了擦眼睛，姑婆深邃地眼眸泛紅了，在燈光下，能清楚看到泛著淚光。

“那現在誰在陪著？“王桂芬看著眼前這位孤獨無助的老人。

“王琴。她身體也不太好，所以只能偶爾去去。”王琴是姑姑的大女兒，也就是桂芬的姐姐，脾氣有些沖，但是心地善良。

“芳芳你最近去看你爸了嗎？你爸他自己知不知道這個事？”

“沒告訴他，不過估計他也猜到了。”芳芳是王明舅舅唯一的女兒，自打王明舅舅在芳芳七八歲時離婚后，芳芳就跟著這個舅舅和姑婆住在一起。

“需要準備后事了。”芳芳的老公接著說到。

“還早呢，準備什么后事！”姑婆有點生氣，畢竟年齡大了，身體多少還有些毛病，說出這句話她似乎竭盡了全力在呵斥這個孫女婿唐川，她害怕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何況這個孫女婿就是個外人。

“你們家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唐川被吼了之后，心情似乎也不太好，向王小芳低喝到。

王小芳被老公這么一喝，底氣不足，眼神中還透著害怕與不安。

“好了好了，姑姑，你也放寬心，他這個肺癌也拖了大半年了，大家都在幫忙照顧，治療。”王桂芬見勢打了個圓場。

老太太沒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壓抑：“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話跟你們好公（此好公為爺爺的方言）講，我待會回去。”姑婆是有心事，想跟她的弟弟，也就是華蕓的親外公說說話。

“那好婆你再坐會吧。我們先走了，家里小孩該鬧了。”

王小芳給她老公使了個眼色，唐川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板著臉打了聲招呼，跟著小芳出了門。

“外婆，桂芬姑姑，你看他們的臉色，跟誰欠他們一樣的。”坐在沙發上一直沒說話的許菲在王小芳他們剛關上大門就開口了。

“姐，咋啦咋啦？”華蕓知道一定發生了什么大事，他們以前關系特別好，畢竟是表姊妹，可今天明顯氣氛不對，她一顆八卦的心熊熊燃起。

“你還不知道嗎？我跟你說。”于是，她從沙發起來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姑婆則坐到了沙發那邊，跟王桂芬，還有自己的弟弟說話。

“姐，發生啥事了？”華蕓還沒等許菲坐下，又問道。

“就阿明舅舅現在不是身體不好，不行了嘛！”華蕓從廣州回來后才知道的這事，那時候還在感嘆阿明舅舅命不太好，又是離婚現在又是癌癥的，回來后跟著爸媽去看過幾次，現在瘦得皮包骨，臉色差的沒有一絲血色，因為身體痛，所以一直皺著眉忍受著。

“然后呢，怎么感覺你跟小芳姐他們有啥事？”

“她就是沒良心的，說我們沒去照顧他爸。“

“啊？啥意思？”

“說他爸生病了，我們沒怎么去照顧他，他爸可憐。”

“……就因為這事？”

“嗯，你說說看，那是他爸，我們去看是情分，又不是本分對不對，而且，我媽身體又不好，跟我爸離婚后也一直跟我兩人一起住，再說也50來歲的人了。還有，話說回來，我們哪里沒去看望舅舅了？我也在上班，下班有空了也會去看看。”

許菲也是個直爽的人，雖然父母也早就離異，但是心態很正，她跟華蕓的性格差不多，所以兩人關系特別好，一拍即合的那種。

“就因為沒去看舅舅嗎？不至于吧，這是她爸又不是你爸，她現在不工作，自己去照顧嘛。”

“就是啊。說什么以前我生病的時候，一個個都幫我，都來看我的，現在她爸生病了，都不去看。”許菲幾年前得了再生性障礙貧血，屬于白血病一種吧，當時華蕓還在上高中，那段時間整個家里面的人都特別緊張，好在最后治療還算有用，現在每個月還在靠藥物穩定。也因為這個病，許菲男朋友當即跟她分了手，許菲也知道，這個病也沒法結婚，所以年齡雖比小芳大了2歲，小芳女兒都3歲多了，而許菲仍舊單身著。她相比小芳來說，比較好強，獨立有主見。

“這有什么可對比的？”華蕓表示很無奈。

“那她要這么比啊。我身體也不好，總不可能我一個外甥女天天去照顧舅舅吧？我還有工作，她自己倒沒工作。她還說自己帶娃累，她帶過多久娃了啊？”

“也確實，小小妞出生后，不是你媽去他家幫忙帶小孩，燒飯，洗衣服的么？”

“是啊，你看你都知道，她自己不知道，這種人不懂得感恩。”許菲嘆了口氣。

“那天芳芳和唐川把我叫到醫院，意思是現在的房子要給他們，讓我先寫一份保證書。”另一邊，姑婆正和桂芬他們說事。

“簽了干嘛？”桂芬驚訝地問道。

“意思說那房子阿明出了錢的，而且一直是芳芳他爸跟我住那里，就該他們的，他們要賣掉。”

“賣了以后呢？你住哪里？”

“說住他們芳芳那里，他們養我。”

“算了吧，叫你過去幫他們做飯洗衣服吧。之前小芳生小孩的時候，說是接你去看重外孫女，不還是你幫著燒飯洗衣服？還指望他們養你？”

“沒辦法呀，現在芳芳這么可憐，父母離婚，現在阿明又……”

“有啥好可憐的？她可憐，我就不可憐了？”許菲聽到后，立馬就對著沙發那邊吼了出聲。

“她要那個房子干嘛？人啊沒走呢。再說，那房子房產證寫的是姐夫，姐夫走了那么多年，也應該是你的，你在里面養養老挺好的，要他們操心這事干嘛？唐川也不是個東西！”外公終于說話了，板著臉，他們老一輩，很注重親情。

姑婆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疼愛所有的子孫，可偏偏做事吃力不討好。姑婆上面還有2個哥哥，下面就華蕓外公這一個弟弟，不知為何，她的嫂子們還有大侄女們都不太待見她，總覺這個老太太太作了。

華蕓這家子心明鏡著呢。直到阿明舅舅去世后的事情，更讓她看清楚，不是這個老太婆作，而是其他人隨著時間變遷，變了性格和觀念，把親情都給淡薄了。

那天有些不歡而散，姑婆因為兒子生病的事情，一整晚都沒舒展過眉頭，許菲姐也是氣她那個妹妹為什么現在變得如此冷漠。

直到阿明舅舅去世送葬的那天，唐川對著眾人給了王小芳一巴掌，華蕓才知道，有些盲目的愛情，最后會變成依賴。對于王小芳來說，她一直在家帶娃，生完孩子后就沒有出來工作，她失去了所有獨立的經濟來源，唯一只能依靠夫家，而且，最終她舍棄了親情。

后來，王小芳因為唐川的話：“你要是不跟你姑姑他們斷了，不把那房子拿到手，我就跟你離婚！”，最終選擇了有錢的夫家，并且生了個兒子穩定住了地位，最終，70多歲的老太太直接去法院進行了上訴，懦弱無用的王小芳把最后的一絲情念都斬斷了。

華蕓覺得婚姻有時候真的很可怕，也許有些家庭在外人看來幸福美滿，實則本質已經分崩離析。

“睡了嗎？”

“還沒，剛剛我家來了親戚，剛走，我準備洗漱。”

“好的，我看你到家也沒有發我消息，想著你應該有事，就沒打擾你。那你早點休息吧。”

“嗯。”如果真的很在乎，不應該怕打擾我，應該是緊張的關心，哪怕我厭煩，至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李碩并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