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在臺階下頭跪著，細細看來，身子還有一些發抖。

“你，抬起頭來?！?

聽見商櫟的命令，老太監抬起頭，露出了那一張全是斑駁的傷痕的臉。

商櫟倒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置信：“小陳子？”

老太監老淚縱橫，哽咽著應了一聲：“殿下，是我，我是小陳子啊?！?

小陳子依舊在地上跪著，聲線有些顫抖，緩緩敘述出一件皇室往事。

當年的先帝，也就是商櫟的父親還在世時，曾帶著皇后到避暑山莊避暑。

但當時的皇后已經有孕，路途顛簸，皇后在途中早產。

由于幾位太醫已經年邁，不宜顛簸，先一步到了避暑山莊。

途中有沒有隨行的接生婆，皇后只好到附近的一個村莊里生產。

村里只有那一位接生婆，偏偏那日除了皇后外，還有一個女人也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產。

接生婆只能同時接生兩個產婦。

一個人手忙腳亂的，兩個產婦生下的又都是男孩，陰差陽錯間，兩個男孩就那么抱錯了。

本來是皇子的宋岳臨被留在了村子里，商櫟則被先帝帶走。

后來，先帝大概是察覺到了什么，派人多方打聽，最終帶回了宋岳臨。

長的既不像自己也不像皇后的商櫟，和長的既像自己也像皇后的宋岳臨，傻子都知道哪個才是親生的。

但不知為何，先帝找回宋岳臨后，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的也僅僅是先帝和先后，還有當時奉命去找宋岳臨的小陳子。

——

商櫟臉色慘白，踉蹌一步。

站在他身后始終面無表情的謝將軍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他——那么多年的仇恨，居然只是一個笑話？！

他做錯了什么啊，要被那么對待。

恍惚間，商櫟突然想起了那些他一直壓在心里不愿意想起的——那些美好的回憶。

那時候宋岳臨剛被接回來，不知道為什么，他見宋岳臨的第一面，心底竟覺得有些欣喜。

理所當然似的，他和宋岳臨熟了起來——穿一條褲子都嫌肥的那種。

后來，就是種種變故，他把宋岳臨對他的好壓在心底不愿意想起，留在記憶里的只有他的不好。

現在宋岳臨走了，一切真相大白，他多年來的仇恨像是一個笑話，往日里的情誼全部浮現了出來。

商櫟的臉上泛著病態的蒼白，他揮了揮手，避開謝將軍想要攙扶他的手，一個人晃晃悠悠的走下臺階。

背影狼狽的很，佝僂著背，哪還有之前一絲的意氣風發。

整個人好像在著短短的、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里老了十歲一樣。

“小陳子，你也走吧——走的遠遠的，找個地方安度晚年?！?

商櫟一開口，才察覺到自己的的聲音竟然那么嘶啞。

就像他現在的人一般，狼狽而又不堪。

商櫟從自己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最后從自己的懷里摸出一個錢袋，強硬的塞到小陳子手里。

小陳子年齡也不小了，老眼昏花看不清商櫟的表情，只從他微微顫抖的手指上辨認出了他的一絲情緒。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