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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刃親仇 孝女返靈巖 吞蠱毒 神蛛消巨害

話說眾人互相說完經過,靈姑正想處置毛霸,石玉珠笑道:“靈妹不是說莽蒼山還有你兩輩世交至友和一苗人義奴心中惦念么?你離家時久,報仇更是他們快心之事。此地離玉靈巖不過七八百里,如由莽蒼山往榴花寨,由桐鳳嶺烏牛峽斜飛過去,不遠就到。這條路我甚熟悉,好在榴花寨之行應在明日,正可趁此時機回家一行,讓他們知道你年余未見,便到今日地步,又將父仇報去,豈不都是喜歡?”

靈姑因時已近暮,尚恐誤了師命,心中思索。陳太真道:“這里和榴花寨、玉靈崖兩地是個斜角,繞這一道,在我們說來實遠不了多少,并且桐鳳嶺過去有一個竹龍山有無名釣叟邱煬隱居在彼,他雖旁門一流,人卻極正派,專精制蠱之法。呂師妹由彼路過,就便相訪,于此行也許還有益處。鄭師叔既把到的時期說出,其中必有深意。如在期前趕到,竟由你破那惡蠱好了,哪還給人解的甚圍?并且話又簡略,那天蠶妖女徒黨遍于苗地,多是無知苗人,誅不勝誅,善后處置一切均未詳說。我看十有八九知你要回莽蒼,行時路過竹龍山,正與無名釣叟相遇,可以請教;否則時甚充足,報仇又無耽誤,何必傳命催你速行呢?”

靈姑本念張、王父子和牛子諸人,到苦竹庵后,曾命白鸚鵡靈奴私送過一次口信。因歐陽霜說修道人不應多此牽掛,不敢再命靈奴前去,但仍常掛念。聽陳太真也如此說法,自是心動,便請眾人同往。經由陳太真說:“趙、許、司三位師弟均另有事,被人迫留在此,又在妖陣中延誤數日,況且此行原用他們不著,何必同往?只在歸途和阿莽姊弟見上一面,看事行事,就便與居停主人送個信,好使安心無恐足矣。”

說罷,分路作別:趙、許、司三人先行,經由陳太真行法將毛霸攝起,和呂、石二女往莽蒼山飛去。靈姑從空中看視,只見月明星稀,山川靈秀,靈山風景依然如昨,想起來好生傷感。總算大仇已報,又給張、王諸人去一隱患,稍覺快樂罷了。

一會兒飛到山前。張、王諸人因山中平安清靜,永無變故發生,俱都放心安樂。這夜正在洞外對月聚談,遙聞破空之聲,遠遠有幾道青白光華移動。王守常知有劍仙飛行路過,驚弓之鳥,不知來人善惡,驚得直喊:“這是飛劍,快些進內藏起,免生事故。”

王淵和張遠一樣,每日老盼著靈姑回山。因服靈藥,身輕目銳,首先看出內中一道銀光與靈姑飛刀相似,忙說:“爹爹不要害怕,姊姊回來了。”王守常道:“你姊姊才去年余,哪有這么好道法?知他是敵是友,你們還不快走!”張鴻自是持重,聽王守常一說,早就站起,正催張遠、王淵回洞,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劍光已經飛近。

牛子本來害怕,已離座先跑,因聽王淵說小主人回來,重又定睛回望,恰好劍光飛近,也自認出,狂喜叫道:“小主人真個回來了,快活死我了。”

張、王二人因劍光飛近,正各迫著愛子速行。王淵越發看準,也就和父親爭論。聞聲一同看望,晃眼劍光便已降落,果然是靈姑,眾人好不喜歡。牛子更喜歡得很,搶上前去,抱著靈姑的腳要親,一眼望見陳太真肋下落來一個道人,心還奇怪。

王守常已認出毛霸,驚喜交集,也不顧和來人禮見,脫口叫道:“打傷呂大哥的仇人竟被諸位捉來了么?”牛子聞言,驚喜悲憤,一時俱作,竟別靈姑,狂吼一聲猛撲上,一把抱住毛霸頭頸,張口便咬。靈姑知他性忠激烈,恐將毛霸打死,不能大快人心,忙喝:“牛子快些放手,不許亂打。我這一年多已蒙仙師傳授飛劍,今日尋到此賊,已被仙法制住,逃走不了。如此弄死,豈不便宜了他?”牛子情急太甚,竟抱住要咬。

毛霸雖落人手,邪法妖功尚在,只因擒他的人法力都比他高,適才一罵,便吃人將口制住,出聲不得,如再賣弄,徒自取辱,多受苦難,因此絲毫未敢倔強。及至到了玉靈崖,見王氏夫妻俱都健在,方悔當初誤信尤文叔之言,擒到人未曾殺死,便去追尋呂偉。嗣將仇人打傷倒地,又遇一正派中敵人,與斗不敵,只好逃走。以后明明知道洞中還有仇人之女,長得十分美貌,并還有那稀世奇珍天蜈珠也未尋到,偏又信了師父之言,說后來所遇強敵與仇人父女同黨,去必無幸,一時膽怯心粗,竟未抽暇一探,以致留下許多仇人。并且昔年川俠所遇西川雙俠中的張鴻也在此地。這么多仇人,少時不知要受多少活罪,才能求得一死。

毛霸心正寒戰發慌,忽被旁立一個老苗奴猛撲上來,雙手緊扣頭頸,張開一張臊氣烘烘的臭嘴便咬,一下竟將鼻頭咬掉,不由急怒攻心,實忍不住憤恨。正待暗運真力,先給牛子一個重創,如能將此人激怒,使出殺手,求個速死,更是快事。

誰知石玉珠自從毛霸被擒以后,早就留上了心。一見靈姑連聲喚阻,牛子似未聽出,毛霸鼻破血流,一聲未哼,反將兇睛緊合,知要鬧鬼,便在暗中準備應付。這里靈姑見牛子連喚不住,憐他忠義,不忍怒斥,忍淚縱過,剛抓住衣領要往回扯;牛子因張、王諸人齊聲呼喝,靈姑的話也恰聽出,將手一松,正好被靈姑拉起。毛霸卻著慌了急,猛用真力,由口里射出一股黑氣。石玉珠用手一指,便像蛇信子一般自縮回去。

毛霸驟出不意,只覺真氣往回一撞,氣血倒流,五臟全受重創,當時四肢百骸俱發巨痛,偏又不能言動,痛得淚汗皆流,無計可施。眾人看了俱都快意,也不去理他,由靈姑分別引見。王妻先在洞中有事,聞信趕出,又和靈姑相攜泣訴一番。張鴻便邀陳、石二人洞中坐談。

石玉珠道:“靈妹此次回山,一為當眾處置父仇,使此賊多受苦難,以快心意;二則久別相思,便道敘闊。身奉師命,天明便須離去,為時無多。適聽陳、趙諸道友說毛賊積惡如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何苦使他玷污洞府?洞外月明,正好坐談。呂伯父不過暫作長眠,他年仍要回生,他那真靈也未離體,更不用設案祭靈。不過我們出家人盡管疾惡如仇,卻不愿見惡毒之事。靈妹殺父之仇自然又當別論,毛賊委實一死不足以蔽辜。他那邪法適已被我禁制。可由靈妹和牛子主仆將此賊移到崖那邊僻靜之處,隨意處置。余人愿去者聽便,不愿去的便和我們在此坐談相候何如?”

眾人聞言,俱都稱善。靈姑便令牛子帶了苗刀、藤鞭、荊條等物,將毛霸夾往前崖碧城莊去處置。張遠、王淵本極想念靈姑,知靈姑奉有師命,天亮即行,無多時間,惜別情殷,巴不得多聚一會兒。加以大仇已報,年輕喜事,一聽招呼,王淵首先搶上前去,就地下抓起毛霸一只腳,橫拖倒拽往前要跑。張遠上前一把將毛霸上衣撕裂,露出滿身虬筋糾結的黑肉,忙喊:“二弟慢走,這廝練有一身好氣功,不給破去,受不著什么苦。”

石玉珠見毛霸目射兇芒,憤恨已極,笑道:“這廝淫兇狠毒,今日也該讓他吃點苦頭,才能為被害的人吐氣,以快人心。”說罷將手一指,青光飛出,閃了一閃,毛霸身上便多了兩條半寸來大的口子,鮮血直流。同時又將毛霸口禁解去。對靈姑道:“妖道妖法已失靈效。手足也被我禁住不能轉動,只將口禁解去,好使自供罪孽。他如乖乖忍受,不妨在我們起身以前了結;如敢口出不遜,便留在這里,學他們邪教中對待仇敵之法,給他多受上兩三月的活罪,再行處死便了。”

毛霸早料自己不知要受多少凌虐,初意本求速死。繼一想:“仇人防范周密,立意要使自己形神皆滅。速死固好,無如死了魂魄也被消滅,連鬼都做不成,報仇一節更談不到。現時身受禁制,百無法想。常言‘好死不如惡活’,何不拼受奇苦巨痛,用話激怒仇人,使其緩下毒手?只要熬到明早,同來的三個會法術的仇人走去,剩下不過幾個會武功的凡人,就便不能逃生,死后元神也許能夠保住。”念頭一轉,重又破口怒罵。

靈姑剛向石玉珠討教,由張遠手中討來一束荊條,聽他罵人,不由大怒,揚手便打。石玉珠昔年幾乎失陷妖人手內,對于毛霸這類妖人異常痛恨,看出他的用意,既不說破,也不再加禁阻。一面令眾人拖了毛霸先行,一面喚住靈姑暗告機宜,囑令少時如法施為。

靈姑俠腸佛心,雖恨毛霸刺骨,并想不出甚毒招。王氏夫妻因要陪客款待,人又性情和善,認為殺賊報仇已快人心,根本沒想同去。張鴻雖然痛恨妖人,一則劫后余生,深悉運數前定,人力難施;二則又在洞天福地久居,潛移默化,無形中把昔年剛烈之性銷去大半。適見靈姑年余光景,便到仙俠地步,眷念亡友,悲喜交集,未嘗不想目睹靈姑手刃父仇,嚴處毛霸,以泄奇憤,只因身是主人,又想向陳、石二人請教,于是都未隨往。只張、王兩小兄弟和牛子隨了靈姑同往。

這老少三人平日提起毛霸,就恨之入骨,誓不兩立,一旦落到手內,如何還肯放松,幾面一附和,毛霸的罪孽就大了。吃王淵腳上頭下,擦地拖走,隨后三人各持木根,此起彼落,滿身亂打。還沒走到莊田場上,毛霸已是遍體鱗傷,頭臉口鼻全被山石擦破,肉骨糜爛,膏血狼藉。毛霸就是鐵打的漢子也吃不住,氣功已破,妖法無靈。先還拼命咬牙忍受,滿口亂罵。

靈姑受了石玉珠之教,當作狗咬,并不理睬。張、王、牛三人俱都有氣,王淵首先回手奪過牛子手中木條,猛打了兩下,怒喝道:“狗妖道!今日報應臨頭,還不乖乖忍受。等到了地頭,我再好好收拾你。”越說越有氣,手握毛霸腳跟,用力一擰。毛霸受了禁制,身已僵直,王淵還恐他苦吃不多,先使他倒地倒拽,口鼻與地相擦。毛霸又痛又吃土,雖也能罵,但是語聲含混,罵得也不激烈。走了一段,又將他半臉貼地折轉,方得厲聲大罵。這時王淵又憤他罵得難聽,意欲仍使口鼻向地,不料用力稍猛,竟將全身滾轉,面目朝天。

牛子手中木條被王淵奪去,沒了打的,一眼瞥見毛霸滿臉污血狼藉中凸出一對兇眼,正朝自己怒視,罵聲也越發獰厲,不由氣往上撞,怒喝:“該萬死的豬狗!你還敢恨哪個?等我給你把狗眼挖了去。”聲隨手落,往毛霸臉上一抓,竟將右目挖出,擲向地上。

毛霸當時痛徹心肺,一聲慘嚎,便已暈死。牛子還待再挖左目,靈姑恐怕弄死,忙即喝止,叫牛子取水來,將這狗妖道噴醒。牛子道:“這個我有主意,淵少爺且不要走,待我將他帶到那邊救活再來,小主人卻不要去。”說罷拖了毛霸,便往路側密林中跑去。靈姑知道毛霸已如去了爪牙的蛇獸,不致生事,也就由他。王淵終不放心,隨后趕往。

過有一會兒,靈姑正和張遠互談別后情形,忽聽毛霸連連呼叫,雜以王、牛二人笑語之聲。等走近前一看,毛霸滿頭滿臉又添了許多污泥,那只瞎眼只剩一個鮮紅窟窿,往外直流血水。左腿已被打折,斜拖地上,只有點皮連著。王淵仍拽著那條好腿,牛子用衣兜兜了好些沙土,一把接一把往他口中撒去。毛霸滿口鼻俱是干沙土,身上又多重傷,連哼哧帶咳嗆都來不及,哪里還能罵人。張遠問是怎么弄的?王淵忍笑說了。

原來牛子性本兇殘,又重情義,一經歸附,生死不二。牛子自從老主人死后,終日咒罵,欲得仇人而甘心。做夢也想不到會被小主人生擒回來,當時心花怒放,恨不得生吞活嚼下去才能快意。繼見靈姑等三人除了一味用木條抽打外別無妙法,覺不稱心,借著救活毛霸,乘機拖到林中無人之處,照頭先撒了一泡臊尿。毛霸逐漸回醒,覺著臉上熱烘烘,臊味刺鼻,瞎眼眶里刺痛非常。睜開那只獨眼一看,不由又急又惡心,怒火上攻。剛暴吼得一聲,牛子已早打好制他主意,就地抓起一團沙土往嘴里便撒。

毛霸如被將口填滿,也就完了,偏又急于應變,見勢不佳,立即把口閉緊,沙土只塞了一點進去。只覺又臭又腥,忍不住“哇”的一聲,連肚子中食物也嘔了出來。牛子正低頭相對,一不留神,被花花綠綠噴了一臉。氣得牛子雙足亂跳,也不顧污穢狼藉,用手抹將下來,朝毛霸臉上一搭。跟著用一根藤蔓將毛霸倒吊樹上,向王淵手里要過木條,一陣亂打。

毛霸既憤恨急怒,又見靈姑不在面前,想激牛子就地殺他,元神便可脫去,遂專用苗人厭惡之言咒罵不絕。牛子一面亂打,一面也和他對罵。王淵見了這許多怪狀,只笑得肚疼。毛霸偏是強橫,雖受若許重傷,毫不軟口。王淵恐靈姑等久,連聲催促,牛子只得放下。

毛霸厲聲獰叫道:“挨千刀的老賊,祖師爺一身本領,憑你還敢弄死我么?”牛子怒喝道:“我知你這妖道想死,偏不容你快當,且叫你受個夠呢。你以為我不能殺你,先把你弄個半死來看。”說罷,將毛霸腿骨用塊山石擱住,猛力往上一踹,立即斷為兩截。

毛霸二次慘嚎,痛暈過去。牛子叫王淵撒尿,王淵不肯。近處又沒水源,只有一個沙洞,略有些積沙。牛子也不管他,徑取濕沙抹了毛霸一臉。毛霸一會兒也就疼醒,便由王淵拉回。牛子又折了一枝樹干,隨著王淵邊走邊打。毛霸只要一罵,便就地扒些沙土給他滿口撒去。鬧得毛霸連聲叫苦,心內痛苦萬狀,口有沙土,忍不住要往外吐,口才一張,牛子的土迎面撒下,又鬧了許多進去。身子僵硬,躲是沒法躲閃,加上滿身重傷和那斷腿,端的痛極。有時傷口在地面石棱上擦過,更是奇痛鉆心刺骨。知道如再倔強,苦難更多,這才把兇焰斂盡,停了叫罵。

靈姑初意想將仇人千刀萬剮,才稱心意。及見毛霸身受如此慘酷,不由心腸漸軟。隨走隨喝道:“你這妖道,昔年威風往哪里去了?今日報應已到,不知悔悟,甘心待死,反而狂吠不休,平白多受罪孽。我們早已料知你那鬼心思,是想求一快當,乘隙遁走元神,再去借體回生,為害人世;或是挨到我們明早起身,洞中諸人不會法術,容易逃走。你可知道,石仙姑適才行法時已將你元神禁住,存心使你備嘗痛苦,再行殺戮么?”

毛霸聞言,才知心計白用,生機已絕,敵人早有防備,自己不知還要受多少苦難,才得一死,不由心寒膽裂。那條斷腿尚連著一點筋肉,不動已是痛楚非常,再就地一拖,直疼得通體冷汗交流,說不出的難熬。心想:“反正一死,還不如放痛快些,少受好些苦難。”忍不住顫聲哀告道:“呂姑娘,我當初雖用重手法傷你父親,也只一下倒地,并還留他全尸。你也是玄門中人,何苦如此狠毒?我已知道孽重,難逃一死,請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說時牛子正要撒土,給靈姑攔住。靈姑聽他說完,忍淚切齒道:“并非我心毒手狠,只因昔年川省相逢,我父親已然將你擒住,殺你易如反掌,因為天性仁厚,不殺硬漢,將你放掉。后來避居莽蒼,只說可以終老,誰知你這妖孽兇毒到極,恩將仇報,竟會尋來。已然言明各憑武功交手,你卻暗用妖法將他打成重傷。如非仙師垂憐,恩賜靈藥,從此永無回生之望。殺父之仇,已然不共戴天,適聽諸位師兄說你師徒在云貴兩省造孽不盡,就此殺死,太以便宜。為此帶回本山,本想將你盡情折磨,為諸受害人泄冤解恨。你既如此哀求,我和張、王兩家父執世好,久別重逢,也有許多話說,好在你死之后形神皆滅,無能為害,等尋到你那狗骨頭的埋處,就下手好了。”說時,已到碧城莊梅林之內。

靈姑見地幽僻,正好埋尸,方欲下手。牛子首先不愿,極力阻撓說:“小主人有事自去,由我處置這豬狗。”張、王二人又力說:“不可使這幾根狗骨頭污了梅花高節。”于是又把毛霸拖到水田對面極冷落的山洼之內。牛子還欲阻撓,靈姑想和張、王夫妻三人敘闊;又覺過分殘酷,不是修道人所為,強著牛子下洼去掘了個坑,把毛霸扔落坑中。照石玉珠所說,將飛刀放出,一片銀光裹住仇人全身,不使漏出絲毫縫隙,然后運用玄功,只一絞,毛霸便成了一攤血泥。令牛子扒土掩埋,一同回到洞前。

張鴻問將仇人如何處置,靈姑說了。石玉珠笑對陳太真道:“靈妹善根深厚,心雖痛恨父仇,終究適可而止。陳道友你看如何?”靈姑問故,石玉珠道:“這類妖邪最是可惡,昔年愚姊交友不慎,誤聽許飛娘、朱柔竹等左道妖人蠱惑,幾受妖黨陷害,恨之刺骨。近年只要犯到我的手里,從沒輕易放過。來時因聽妖道淫兇,又是靈妹父仇,心想要使他多受苦難,為你雪恨,特意傳你那些辣手。后和諸位談起,陳道友以為妖邪害人,雖非父仇,也該誅戮。妖道已受禁制,終于形神皆滅,使他死前多受點罪,以報殺父之仇,原無不可;如學綠袍、妖尸等毒虐仇敵酷刑,不是我們正教門下所為,并且殺孽一重,于修為上也還有害。我聞言也覺后悔,本想前往囑咐,又想你為人多半不會怎樣狠辣。正談說間,你就來了。”

說時王妻已把消夜端來。陳、石二人本都不禁煙火,王妻又善烹調,俱都贊美不迭。靈姑不嘗家中風味已久,加以日里就該飲食,遷延至今,吃得越香。

吃完,同往中洞存放呂偉遺體之處查看了一番。靈姑思親悲傷,和陳、石二人商量,意欲行法破土,下到地下內中探看父體,二人齊說:“老伯心并未死,仗著靈藥仙法,神正守身靜養,以待時至回生。你如下去探看,不特泄了地底靈氣,于遺體有害,并還驚擾心神,此舉萬萬不可。”靈姑知是實情,不敢造次,又痛哭了一場,才被眾人勸將出來。由陳太真二次行法封禁,同到洞外。

談不多時,東方漸有曙色。陳太真說時至該走了,張、王諸人又強留了片刻。兩小兄弟幾次求三人攜帶。陳太真說:“張遠稟賦頗厚,時還未至,將來自有遇合;王淵卻說不定。此時我三人俱未到收徒時候,如何攜帶?”王淵聞言,又是一陣難過。靈姑見他兩眼淚花亂轉望著自己,也覺可憐,便用言安慰,力說自己必為留心,勉任其難。又勉勵了張遠幾句,重又告辭。眾人知難久留,只得任之。

陳、石、呂三人隨即議定途程,往竹龍山飛去。快要到達,遙望前面山凹中有數畝方圓一片彩云包圍著一團青光,在那里相持不下。陳太真驚道:“無名釣叟怎也會被惡蠱困住?勢頗危急,我們急速上前要緊。”說罷一縱遁光,電一般朝煙光中急射下去。

靈姑一催遁光,正待追去。石玉珠識得厲害,忙即攔阻道:“內有金蠶惡蠱,厲害非常,尋常飛劍不但難除,反會為苗女邪法所污。靈妹速將金蛛備好,方可必勝。此蛛野性未除,你用它次數不多,降制它的靈符和火靈針務要持在手里。”說時,陳太真已飛入妖云邪霧之中,二人遁光也飛臨切近,就待往下降落。靈姑忙將身后朱盒取下,捧在手上,將飛刀與石玉珠的飛劍連成一片,護住二人全身,然后穿霧而入。

到了下面一看,靠崖壁山石上坐定一個相貌清古的長髯道士,還有一個身著短裝的美少年,似是道人的徒弟。除各有一片青光護身外,道人右手中指上更發出一股丈許長的烈焰,冒出青光之外,與那些惡蠱妖煙相抗。那四外五色煙霧中的惡蠱,都是蛇蝎蜈蚣等毒蟲之類,長者逾丈,小亦數尺,各帶著一溜金黃色的火焰,張牙舞爪,滿空盤飛,向前撲去,但吃青光阻住不能近身。其中金蠶蠱最少,共只有五六個,大只如拳,也最獰惡,滿身金光烈焰火一般朝前飛撲,嘯聲凄厲,聽去刺耳。道人便是無名釣叟,中指上所發烈焰專為敵它。別的惡蠱遇上這類道家純陽真火,不逃即傷。獨這金蠶蠱卻只阻住,直傷它不得。看神氣,師徒二人受困時久,頗有不支之勢,面上均帶憂急之色。

再看陳太真,在劍光護身之下,手揚處,太乙神雷連珠一般朝蠱群中打去。雷火盡管猛烈,惡蠱卻多半不怕。有的還在躲避。有那兇一點的,見有人來,反倒舍彼就此,沖焰冒火包圍上來。

靈姑四顧不見敵人所在,便聽石玉珠之言,先除惡蠱,徑將手中蛛盒打開。金蛛在盒內早已聞到惡蠱氣味,饞吻大動,急躁非常。靈姑一撤禁開盒,立即暴漲飛出,直向蠱群中飛去。眾惡蠱見了對頭克星,不由驚悸悲號,當時就是一陣大亂。這一來,惡蠱固是到口不能幸免,便那妖霧毒煙也被隨口吸入,化為烏有。群蠱未始不想逃走,無奈身有邪法主持,主人沒有行法收還,石玉珠又是內行,一下來便撒下天羅地網般的禁制,枉自滿空紛飛驚竄,一個也逃走不脫。

這時妖女天蠶仙娘已往湖心洲,所留主持行法的妖徒名叫紅云大仙姬山,原本隱身坐在對面一塊兀立的怪石上面,因奉妖師之命要生擒無名釣叟的徒弟瞿商,欲等無名釣叟用指血所化的太乙純陽真火時久耗盡,再行下手,免得玉石不分,連師娘心愛的人也為惡蠱傷害,又受刑責。眼望敵人第三指血已將用盡,火勢漸弱,自己這面只小蠱略有傷亡,金蠶蜈蚣等極惡之蠱一個不曾受傷,少時擒到瞿商,定是大功一件,方在高興,忽見空中飛落一道光華,內中一個中年道人揚手便是一團雷火,氣候稍差一點的群蠱連被打傷了好些。心中大怒,忙指揮惡蠱發動妖煙邪霧,潮水一般擁上前去。正待圍攻,晃眼又是一道銀光和一道青光如驚虹電射,擁著兩個少女穿霧而入。

也是妖徒合該伏誅,他那精銅蔽影原非邪法,如若隱而不出,少待須臾,便看出金蛛厲害,即便不能將惡蠱收走,急切中來人查看不出,自身總可逃免,偏是死星照臨,見二女貌美,動了色心,剛怒喝一聲,現身上前,靈姑金蛛已經飛出,才知遇見克星。方欲發動妖法抵擋,并打逃走主意。石玉珠本在留神查看妖女蹤跡,如何還肯放松,又見金蛛奏功,更無他慮,忙和靈姑分開追將上去。妖徒見來勢甚急,慌不迭將手中飛刀擲出,化為一溜赤火,待要抵御,被石玉珠手指處飛劍一絞,立即碎裂,化為紅雨飛落。緊跟著飛劍電射而下,妖徒縱有邪法也措手不及,青光繞處,一聲慘嚎,血肉橫飛,就此了賬。

妖徒一死,惡蠱益發沒有生路。無名釣叟師徒先見陳太真飛臨,還恐他也一同被困。后見二女相繼飛落,放出金蛛,身外群妖紛紛驚逃,知道必勝。恐將惡蠱妖怪放逃一些,又去為害人類,忙同飛起大喝:“金蛛必奏全功,諸位道友可將劍光聯合阻住惡蠱,免又逃走為害。”眾人應聲,如言施為,將惡蠱上下四圍一齊圈住,任憑金蛛吞食咀嚼。片刻工夫,煙消霧散,全給金蛛吞吃了個干凈。眾人這才相見敘禮,各說前事。

無名釣叟道:“昨日我便接到紀光求救的信符,正欲往援,不料妖女已先尋上門來。她起初因我門人瞿商拒他義女玉花婚姻,本已懷恨,一則知我有制蠱之法,一則她在苗疆多年,威望煞非容易,勝固可喜,敗則身敗名裂,沒有必勝之方,不敢貿然從事。自從近年金蠶惡蠱夠了功候,又練會了些邪法,已躍躍欲試,只是未得其便。”

“日前瞿商下山采藥,與他愛子妖蠶仙童路遇,為爭藥草爭斗起來。妖童出門閑游,只帶著三支飛叉,惡蠱、法寶均未隨身,致為瞿商所敗。妖女訪知是我門下,正要尋來,恰值榴花寨玉花姊妹又與紀光祖孫結怨。她本意先往湖心洲去尋紀光,后再尋我,偏在出門時又與瞿商相遇。妖女忽生邪心,立即舍彼就此。瞿商本來不是她的對手,仗著人還機智,守我叮囑,存有戒心,又從我學會隱遁之法,見勢不佳,立用巧言穩住妖女,冷不防乘隙遁走。”

“可笑妖女色欲迷心,兩處都是勁敵,卻想一身兼顧。我雖連破了她好些惡蠱邪法,終于吃她用心血祭煉的小修羅法將我師徒困住,另用諸般惡蠱圍攻。此番劫難,我早算定,一意防衛,不為所動。她見久持無功,湖心洲那邊又連番告急,方始留下一個得力妖徒在彼守洞,意欲將我殺死,生擒瞿商回寨遂她淫欲。因為時太久,所留金蠶功候甚深,神通變化,不畏飛劍阻隔。我迫不得已,才咬破指血,運用本身純陽真火,僅能阻住不使近身。勢已危急,直等諸位道友駕臨,方始轉敗為勝。”

“妖女此時必在湖心洲肆虐。她那金蠶惡蠱,雖不似昔年綠袍老祖用生人、蛇獸、毒草所喂養的厲害,尋常飛劍卻也敵它不過。更有一面蠶絲結成的寶幛,更是厲害已極,只有千年金蛛是它克星。呂道友既奉令師大顛上人之命前往援救,妖女數盡無疑。不過妖女所習雖是邪術,但奉她教的人必須隨時貢獻,予取予求,規矩更絲毫違犯不得。那些信徒十九都是苗人,事出心愿,縱死都無怨言。如不奉她教,只要不犯她,并不強人相從,對于漢人也還不怎過分欺壓。以前她教下苗人與漢人有甚爭執,她也先講情理,并不偏袒一方,近年才驕橫些。西南各省苗民甚眾,多養妖蠱,有她統率,定有戒條。”

“漢人若不是自行不義,無故受害者極少。她死之后,教下妖徒勢必各立門戶,互爭雄長,不知要造出多少孽來。妖女追趕瞿商到此時,我正神游在外。她教下有八個子女,號稱八惡。為首一個名叫龍駒子的,秉性尤極兇殘。妖女曾命八惡用四十九條金蠱嚼吃我的肉體,如非發覺得快,幾為所乘。先前我以為八惡俱都隱伏一旁,適見道友所殺只是八惡之一,想必湖心洲那里有甚能手,或是妖女要布甚妖陣,用心靈感應之法將他們喚走。”

“道友此去,最好不使一人漏網。等妖女師徒母子伏誅,湖心洲上還有兩個苗女玉花、榴花,這次爭端便由她倆而起。二女出身苗族,也習邪術,卻是心地純良,潔身自愛,并且資稟頗好,以前極得妖女憐愛,造詣頗深。八惡一死,妖女教下更無人再比她倆強。如令承繼妖女,統率此教,令其改訂教規,不許習蠱之人妄為,以毒攻毒,豈非絕妙之事?”

眾人聞言,方在紛紛稱善,忽聽空中啾啾唧唧,異聲嘈雜,由遠而近。抬頭一看,一片黃云中有無數奇形怪狀的蛇蝎蜈蚣等毒蠱鋪天蓋地而來,聲勢急驟,甚是驚人。瞿商在旁急叫道:“這便是適才領著金蠶和鐵翅蜈蚣布陣的龍駒子等妖人,又回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妖云已經飛近,中現七個妖人,為首一個,大頭粗頸,身材矮胖,面赤如火,紅發突睛,全身半裸,頭插鳥羽,腰圍豹皮,聲如狼嗥,相貌最是獰厲。下余六人,四高兩矮,俱都奇形怪狀,一般裝束,身背竹簍,手持火焰長叉,滿身火焰圍繞,看去兇惡非常。一到便厲聲怪嘯,齊喝:“何人大膽,傷我神蠱?快些上前受死!”

原來龍駒子等八惡自恃精通妖法,雖是同門,各不相下;又嫌妖女柔善,不能稱心,久欲乘機比拼,只因妖女規令素嚴,未得其便。這日知妖女在湖心洲遇到勁敵,不能分身,白云妖童又未在側,無人監察,以為無名釣叟被惡蠱困住,遲早成擒。意欲乘此時機,往附近山谷僻處私自分個高下,定出為首之人,以便將來乘隙合力暗刺妖女母子,篡位繼為教長,另創規條,為所欲為。商議定后,只留下一個道力稍弱的同黨主持陣勢,余人均往后山谷中飛去。到后各自施展神通,斗了些時,只龍駒子稍強一些,誰也不曾大敗,不能算是定局。

龍駒子見各人所養惡蠱已傷了不少,恐傷亡太多,事后妖女查問,露出私斗馬腳,便將眾人喝住,暫且回去,等辦完正事再說。正往回飛,遙望桐鳳嶺上空,適才布陣之處煙消霧散,惡蠱妖人一齊無蹤,當是私自離陣,所留妖黨法力不濟所致。妖女如知此事,焉有命在?不由又驚又怒又惶急,人還未到,便各把惡蠱妖煙盡量施展出來,恨不能把敵人嚼吃粉碎,方稱心意。

誰知對方來了對頭克星,他這里剛怒喝兩聲,石、呂二女早商量好主意,由石玉珠和陳太真暗飛空中去斷妖人退路。靈姑一面放出金蛛去除惡蠱,一面用飛刀護身,手持神斧飛身上前。龍駒子見對面飛來一道銀光,其中有一位美貌少女,心中狂喜,將手一揮,四外惡蠱齊聲怒吼。剛卷上去,猛瞥見銀光中飛出一只大金蛛,才一露面,蛛腹下便飛出萬千縷銀絲,比電還急,四下迸射,光眼布滿天空。眾妖人見狀大驚,知道兇多吉少,忙欲收蠱逃走。無奈雙方來勢都是迅急異常,眾妖人急于復仇,所有惡蠱全放出來,似一窩蜂聚攏前撲,兇橫已慣,只顧向前,未留退路。那金蛛先吃了許多惡蠱,元氣格外強盛,驟出不意,一下噴出蛛絲,等眾妖人看出不妙,已將蠱群一齊罩住。

龍駒子最為兇狡,知難挽回,正化妖光欲遁,靈姑早已料到,因知妖氣毒重,恐受侵害,徑將火靈針朝前打去。同時舍了金蛛,任其吞食惡蠱,自揮神斧追殺。龍駒子未及轉身,一溜火光已經飛到,打了個透心穿。同時無名釣叟師徒二人也飛起助戰,見龍駒子被火靈針打中下落,無名釣叟手揚處,一團雷火打將下去,將龍駒子炸成粉碎。靈姑想不到火靈針也如此神妙,心中大喜,忙朝眾妖人連連發放,轉眼又傷了兩個。下余四個方縱妖遁,逃出不遠,吃陳、石二人橫空一截,靈姑和無名釣叟師徒也已追到,四面夾攻,劍寶齊施,晃眼一齊伏誅。

石玉珠恐金蛛吃完惡蠱出什么花樣,忙和靈姑飛空監防。眼看那一群惡蠱吃金蛛風卷殘云般吞吃凈盡,才用火靈針逼令歸盒,一同下落。無名釣叟喜對靈姑道:“道友此舉功德無量。如今八惡已戮,就剩妖女和白云妖童母子二人,道友手到成功無疑。事成之后,即令玉花姊妹承繼妖女掌教好了。”靈姑應諾。

呂、石、陳三人便即辭別。無名釣叟道:“湖心洲那妖女,有呂、石二位道友前往已足。妖女巢穴離此不遠,洞中養有不少鐵翅蜈蚣。此蠱惡毒僅次于金蠶,未成蠱時,人被咬上,已難活命,一經成蠱,更是難制。玉花姊妹盡管善良,留此終是隱患。此外石匣還藏有一部妖書,封閉嚴密,俱是濟惡之具。老朽意欲乘那惡蠱未成氣候之時一并除去,并將妖書取出毀掉。只是妖女邪法禁制也頗神妙,一人恐難勝任。陳道友無非便道看望紀光,何妨暫緩一日,先助老朽辦完此事,再去如何?”陳太真應了。

呂、石二女隨即作別起身。因有無名釣叟面授機宜,胸有成算,又知此行乃功德不小,好生歡喜。中途已經耽擱,恐誤事機,各運玄功,催動遁光,加急往湖心洲駛去。

這時韓仙子的門下美魔女辣手仙娘畢真真,因和裘元之妻南綺負氣,輕敵涉險,吃妖女用天絲寶幛困住,眼看情勢危險。畢真真情急之下,正欲毀去一件至寶和數十年苦練功行,與妖女拼個死活,呂、石二女恰好趕到。遙望湖心洲上彩云撐空,霞霧蒸騰,內中裹定一道光華,上下飛躍,倏忽如電。石玉珠看出不妙,忙催靈姑下手。

也是天蠶仙娘合該伏誅,以為天絲寶幛飛劍雷火所不能傷。心恨仇敵刺骨,又見畢真真道術精奇,飛劍神妙,自己損兵折寶,好容易將勁敵困住,唯恐逃脫。為要增長惡蠱威力,自以為必勝,竟然化身飛入網中,準備向真真施展毒手。還未飛近敵人身側,忽聽身側不遠惡蠱吱吱慘叫之聲,心中大動,忙側臉一看,只見一青一白兩道光華帶著一團青光和萬點金星盤空飛舞而來。所到之處,先射出無數粗如臂膀的青氣,所有惡蠱、彩煙竟似潮水一般倒退下來,稍緩一步,便吃青氣卷去。

妖女不知金蛛原形被石玉珠行法蔽住,只看出青白光華是正教門下飛劍,心雖驚異,終不甘服。暗忖:“那團光影金星是甚寶物,如此厲害?”正待看清下手抵御,那劍光青影并不往身前飛來,只將天絲寶網沖破一洞,徑朝斜刺里畢真真身側飛去。這一來越發助長了妖女輕敵僥幸之念,以為下面南綺等人見真真被困,不知用甚法寶護身,犯險來援。空中彩霧雖被沖破,但這類天絲寶網分合由心運用,破處瞬息便可補上。敵人未敢上前,專一救人,可知力微膽怯。便不去追那青白光華,欲將寶網破處補好,再行上前,以便一網打盡。

不料石、呂二女早有安排。石玉珠見妖霧毒煙彌漫空中,未曾飛入,先與靈姑身劍合一,將金蛛全面護住,只露出極窄小的噴絲縫隙。金蛛性貪,先在桐鳳嶺嚼吃了好些惡蠱,氣力陡增,所吐之絲也由灰白變成青色。這時一見又有許多美食,巴不得一網打盡,不由發動本能,只管將那蛛絲化為一股股的青氣,向高遠處激射上去。二女又禁制著不許急上,越發著急,噴絲不已,晃眼布滿高空,罩在彩霧之上。

妖女先見一股股的青氣沖空而起,勢疾如箭,做夢也沒想到那是蛛絲凝成。及至運用真元補那天絲寶網,猛覺所有天絲似被甚東西粘住。方覺不妙,青白光華已與真真劍光合攏,電一般朝己飛來。心方憤怒,敵人已經飛近,三道劍光微微一掣,突地現出丈許大小一個周身碧綠,滿布金氣,口大如盆,兩翼六腳的怪物,迎面飛撲而來。妖女認得那是千年金蛛,不由著慌,銳氣全消,當時花容失色,驚叫一聲,慌不迭回身飛逃。

靈姑忙將禁制一撤,大喝:“金蛛,任你飽餐,急速上前,莫放妖女逃走。”金蛛長嘯一聲,展翅便追,箕口大張,吞吸不已。所到之處,彩煙中惡蠱慘嘯如潮,紛紛消亡,俱成了蛛口中食物。妖女往上一升,才知上層蛛網已然布開,天絲全被粘為一體,自己如網中之魚,焉能逃走。起初金蛛只顧吞吃惡蠱,追還不緊。后來惡蠱吞食殆盡,瞥見妖女身上蠱氣甚重,自然不舍,飛快追來。妖女驚悸慌張之下,自知無幸,又妄想借敵人劍光兵解,只要元神保住,仍可借體回生,再報今日之仇。

偏生金蛛在前,劍光只在蛛后監督。如被金蛛吞食,休說形神全消,那啃咬咀嚙之慘先便難當。欲待舍卻本身神蠱,單將元神逃出,至多只能轉劫投生,又無伎倆可使。方一遲疑,金蛛已越追越近,附身神蠱受了克制,已起反應,再不見機,勢必反噬,不死于蛛,也死于蠱,輕重依然一樣。

妖女正急得通體汗流,忽見三道劍光中敵人一齊現身。內中一個青光護身的道裝女子喝道:“天蠶妖女,你大劫當頭,怎還不悟?無名釣叟憐你以前頗知約束門下,不怎殘害漢人,近始橫行沒有多日,囑咐我們給你留條生路。還不速將附身惡蟲脫去,就勢兵解,想要形神皆滅么?”妖女聞言,倏地警覺,邊逃邊回頭哭喊道:“你們自己開釁,倚眾行兇,這樣趕盡殺絕。現在拼舍一命,你們不將那惡蟲止住,我這神蠱如何脫法?”

呂、石二女見妖女生得花容月貌,已嚇得聲嘶體戰,面無人色,不免惺惺相惜。靈姑首動憐憫,忙喝金蛛慢追時,不料金蛛已將惡蠱吞完,見妖女身附神蠱,急于嚼吃,聞聲只略回顧,停了一停,依舊前追,不特沒有停止,反將空中蛛網往回吸收。

妖女看出勢越不妙,把心一橫,忙咬破舌尖朝側一噴,隨口一團火光裹住一條蛇影飛出。隨拔身旁佩刀,朝著五官胸腹等處一陣亂刺。每刺一處,照樣一團火光,裹住蜈蚣、蛤蟆、蝎子等各種毒蟲化成的蠱影,四下飛去。金蛛見了,立即追上吸入口內。最后妖女刺到心前,飛出一條金蠶蠱。金蛛正張口待吸,妖女倏地丟下佩刀,惡狠狠張開櫻口,回手伸入口內,待將左手五指一齊咬斷。

石玉珠見妖女動作倉皇,滿面鮮血淋漓,目蘊兇光,甚是獰厲,已早防她兵解以前乘隙反噬。見狀大喝道:“我們開恩賜你托生轉劫,還欲如何?”說時劍光電擎而去。畢真真更是恨極妖女,先聽石玉珠說要放她托生,心頗不滿,只為來人初見,尚未敘禮,又是救星,不便說出。見狀正好下手,揚手就是五支火箭般的紅光射將出去。

這時妖女左手五指已經咬斷,一見飛劍、紅光相繼飛到,紅光來得更快,知是徒勞,畢真真恨重仇深,所用必是制命法寶。不顧說話,徑舍劍光不顧,將口一噴,那五截斷指便化為五段三尺來長的血光飛將出去。恰被真真火箭釘住,就空一陣輕雷之聲,全部爆散,化為灰煙而滅。同時妖女也吃石玉珠飛劍繞身而過,一聲慘叫,一條白氣冒過,死于非命。金蛛恰將惡蠱吃完,飛將上來,一把抱住殘尸,晃眼嚼盡。要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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