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隱不同厲鬼搭話，林兮兒自然也不敢多說什么，圍在篝火邊的四人竟是安靜了整個后半夜，直到天明。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漸亮，四周的蟲鳥也發出聲音，林兮兒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動作了一下，小聲問聶隱：“師兄，我們要往哪邊走呀？”

聶隱伸出手，指了指林兮兒和自己：“不是‘我們’。”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和厲鬼：“是‘我們’。”

林兮兒一愣，氣的跺腳：“師兄！你非要把我送回去是不是！”

聶隱不為所動道：“你想跟著我，是因為我要去瑤臺山參加元鼎大會。但如今既然要去無想門，元鼎大會多半是趕不上了。而且你也沒同師父、同蘊禾長老說過你出門的事，對吧？”

林兮兒不吭聲了。

她跟過來之前確實沒同師父、同父親打個招呼，只覺得聶隱急匆匆下山，一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便隨便收了點出門要用的物件，偷偷跟了過來。

她也沒覺得她做錯了。若是同長輩們說了，他們還會同意她跟過來嗎？根本不會。

聶隱無奈的揉了揉頭，道：“別任性，別讓師父他們擔心！”

被聶隱這么一教訓，林兮兒更不高興了，她把頭往上揚，直接道：“我才沒任性，我明明就是助人為樂！沒看到逸泠姐安全醒過來，我放不下心！”

至于父親和師父，他們應當能看到自己書桌上的留書吧。林兮兒有點心虛的想。

聶隱說：“瞎胡鬧！逸泠姐有我和老祖照顧，自然無礙，你私自離開宗門，若是有人追究起來，判你個‘背叛師門’的罪名你都沒處說！”

林兮兒不服：“可師兄你也沒有宗門發的下山牌啊，要追究肯定不會只追究我一個！”

聶隱：“師父令我下山，自然有他的安排，可你甚至沒同師父說！”

厲鬼靠著樹干撐著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兩交流，見林兮兒下山的態度如此堅決，便也決定“幫”她一把。

在聶隱繼續試圖說服林兮兒的時候，不知不覺兩人身邊起了霧。

這林中清晨時分，起一陣濃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林兮兒和聶隱起初都沒在意，直到他們兩人都被霧氣裹住，甚至連對方的身影都在視線中開始被濃霧覆蓋的時候，他們兩人才覺得不對。

林兮兒只覺奇怪，聶隱卻想起當初他第一次見到厲鬼時，便是被這霧氣所控制。聶隱顧不得再說服林兮兒，急急忙忙看向厲鬼原先所在的方向，眼前卻只剩下足以遮住人的濃霧，不管是厲鬼還是逸泠，統統不見蹤影。

聶隱只能一動不動，安安靜靜的站著，但從未見過如此情況的林兮兒慌的不行，也顧不得同聶隱吵架了，眼前根本看不到聶隱的身影，林兮兒只能大聲喚著他：“師兄！聶師兄！你還在嗎！”

突然間濃霧散去，厲鬼將逸泠抱在懷中，懶懶散散地道：“大清早的吵嚷什么呢。”

林兮兒對厲鬼的恐懼還沒散去，只得小心地喚了一聲“老祖早”，便又躲到了聶隱身后。

吵歸吵，但真要碰到什么事情，林兮兒對聶隱一直都是無比依賴信任的。

和對山下情況不熟悉的林兮兒不同，幾乎是濃霧散開的瞬間，聶隱便發現他們已經挪了個地方。

昨天夜里的篝火已經消失不見，他們站的地方也從普通的土地變成了青石所鋪的小道。雖不知厲鬼為何要將他們換個位置，聶隱還是謹慎地道：“敢問老祖，這里是何處？”

厲鬼挑挑眉，端的是一副眉目如畫，他笑著道：“像你們那樣爭來爭去，等爭出個結果來都已經不知過去多久了。為了避免你們浪費太多時間，我便幫你們一程。”

說完朝前面抬了抬下巴，道：“再走個小半日，便能走到兆陽鎮，可幫你省了好大一段路呢！”

……可不是省了好大一段路，聶隱沉默地想，無想門的據點，正是在這兆陽鎮內。而這兆陽鎮，距離岳林山少說也有千余里。

雖然早就知道被自己喚作“老祖”的厲鬼修為極高，但這不動聲色地帶著三個人轉瞬千里，恐怕他的修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

林兮兒也反應過來了，她第一反應卻是既然已經離開這么遠了，聶隱理當不會再讓她一個人往回去了！

這樣一想，林兮兒臉上難掩興奮，也顧不得對厲鬼的恐懼，連忙道：“這兆陽鎮離我們岳林山可遠了，老祖果然高深莫測，修為竟如此深厚！”

厲鬼嗤笑一聲，沒接林兮兒的話茬，只將懷里的逸泠調整了個姿勢，率先順著這條青石板道往前走去。

聶隱無法，他確實不能讓林兮兒從這么遠的地方自己回去，為了保證她的安全，也就只能讓她先跟著自己。等到了兆陽鎮內，再想辦法給宗門傳書。至于到時候師父和蘊禾長老決定是將林兮兒帶回去，還是讓她跟著自己，那便聽從師長們的安排了。

于是聶隱把林兮兒喊過來，讓她跟緊自己，遇事千萬不要隨意出頭。囑咐了一番之后，才帶著林兮兒往前追去。

至于厲鬼，他性子十分自我，自然不會為了修為低下的聶隱和林兮兒放慢步子。他也不管后面兩個人跟不跟得上，就是以自己的步調慢悠悠往前“走”。若是仔細查看，便會發現他雖然做出走動的姿勢，但足下與地面并未接觸，他的一步甚至抵得上常人的三四步。遠遠看去，竟像是飄忽不定的鬼影一般，一路向前。

等聶隱和林兮兒急忙趕上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撐著下巴好好坐在茶亭石凳上，神情不滿地看著他倆的老祖：“怎地這么慢！”

急忙跑過來的聶隱還未來得及告罪，就覺得鼻尖好似問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是極濃厚的血腥味。

順著風的方向，從兆陽鎮內飄過來的。

厲鬼見他忍不住地往兆陽鎮的方向眺望，挑了挑眉，夸贊道：“你的五感修的不錯！”

修行之路上，鍛體期雖說是為了淬煉肉體，但在淬煉肉體的同時，五感也得到了修煉，換成最通俗的說法便是鍛體期的修者比起普通人，目力、聽力、嗅覺等等都要強上不少。

比聶隱稍差一些的林兮兒就有點不明白，她勻了勻氣，扯著聶隱的袖子問：“師兄，鎮子里怎么了嗎？”

聶隱謹慎道：“你小心，先照顧好自己。鎮內……恐怕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