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無交集？”薛謹邵漠然地笑笑，目光陡然冷冽:“那便叫你認得我，也記住我是誰。”

他直截了當地宣布對她的懲罰:“自今日起將你壓在北陸盡頭鄴水河下三百年，嘗冰水蝕骨之痛，受寒冰穿心之苦。”

他的笑容平靜，卻透著駭人意味。

鄴水河，位在人界大陸北疆盡頭。極地苦寒，寸草不生。

鄴水河河水冰涼刺骨得能將浸在水里的活物凍得皮肉分離，是以水中并無生靈，格外荒涼蕭索，乃居住在人界的龍族流放重刑囚犯的所在。

“大人，不要!”

倉皇中裹挾幾絲驚懼的大聲喊叫，卻并非出自閔溫沐之口。

宋攸驟然跪在他面前，叩首哀求道:“大人，求求您。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愚昧無知的凡人計較，便高抬貴手放過她好不好？”

薛謹邵與閔溫沐素無交集是真的，宋攸和閔溫沐素昧平生也是真的。

她替她求情，難道是她同情閔溫沐這個潑婦？

他躬身蹲下，視線與宋攸注平，朗聲問道:“為什么？”

他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更改主意。

宋攸雙眸清澈見底，但饒是再清亮的眼睛也看不透人心。

她揚起臉與薛謹邵對視，奮力爭辯道:“大人，她并沒有犯下天大的錯誤，也并非罪不容誅之人。您為什么要予她這么殘忍的懲罰?”

她還不夠勇敢，所以不敢厲聲質問他，閔溫沐是不是因為言語得罪了他，所以招此重刑?他薛謹邵是不是睚眥必報之徒?

宋攸又向他叩了幾記首，苦苦哀求道:“您放過她吧，她已經死了。死者為大，我們一起送她去投胎好不好?”

閔溫沐不禁有些動容了，她到現在也不知看起來高高在上的男子和對他極盡尊崇的女子究竟是誰與誰，女子卻在卑微誠摯地為她求情。她隱隱感覺到有一股暖流自心頭涌向她已然冰涼的軀體。

她活了十九年，得到的溫暖寥寥無幾，傷害卻如影隨形，跟了她一生。

薛謹邵站起身來望了一眼廟外的蒼茫夜色，未置可否:“冥府離此三千里地，御風而行也得一天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我來不及也沒時間送她去投胎。”

效社神山，乃山神薛謹邵屬地。沒有得到允許，冥府勾魂使不得入內。

凡人在人間壽盡之時，勾魂使便會出現在他們身旁，勾取他們的魂魄送向冥府。

所以效社山上雖多墳冢，皆為無主之墳，幾百年來山上唯有宋攸一只孤鬼。

不知怎地，她被遺漏了下來，魂魄隨著自己的棺材留居在山上。

因閔溫沐在效社山神女廟中自裁，勾魂使并不知道她陽壽已盡，魂魄才滯留在廟里。

薛謹邵雖未置可否，卻顯然是放過閔溫沐了。

宋攸如釋重負地一笑，從地上爬起走到神女像之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塑像，果然摸來一手灰塵:“大人，我隨你到了人間臨城，這神女廟便空下來了。那我們將她暫且安置在廟里，得空再送她去鬼都好嗎？”

薛謹邵冷冷地應了個好字。

宋攸轉向閔溫沐，誠懇地笑著問道:“臨平郡主，你愿意暫時替我看管神女廟嗎？”

臨平郡主閔溫沐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