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休語：“……啊，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呢，狄修卡知道這件事嗎？”

艾瑟爾說的很含糊：“也許它知道，也許它不知道。”

顧休語忽然想起什么：“那，她是被其他的神明殺死的嗎？”

艾瑟爾翹起嘴角，露出標準的假笑：“是天神。那個被她千刀萬剮的人復活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奇洛耶，賜予了她同樣殘忍的死法。”

顧休語：“天神果然是惡神啊。”

艾瑟爾憐憫地說道：“或許。”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更多的則是復雜的人性，與獨立的靈魂。

而善變的心，又是如此容易墮落，正如白紙易染黑。

“天神曾為這個世界帶來生機與力量，在祂死后，第一位圣女接手他的任務，將這個世界的魔法力量推向巔峰――直到天神死而復生，一切都毀了。”

“化身奇洛耶的祂不僅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還將自己親手締造的人類帝國毀滅，打開深淵大門，讓墮落生物為禍人間――甚至據說神明之所以不再降世，也是因為祂的原因。”

“最離譜，也是最聳人聽聞的傳聞是，祂把所有的神明都殺死了，包括祂自己。”

艾瑟爾說到這里時，顧休語不說話，躺在他的懷里閉著眼睛，呼吸綿長，睡的很沉。

而他低著頭，鴉羽般的黑發滑落，撒了一地，在穿過枝葉的細碎月光下，顯得神秘而幽深。

然后他仰起頭，黑色的眼眸望著靜悄悄的月亮，無喜，亦無悲。

一聲呢喃在風中破碎，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

顧休語消沉了好幾天。

她不想起床，也不想出門，甚至對異世界美食都提不起太大的興趣。整天坐在樹屋的窗臺上，表情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連艾瑟爾難得主動親吻她的臉頰，她都反應不大，仿佛在突然之間對世界上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神情說不上麻木，卻也沒好到哪去。

顧休語很清楚自己的狀態不太對，然而她的身體內似乎突然分裂出兩個靈魂，一個大吼著要趕緊振作起來，一個漠然著拒絕與這個世界交流。

想回家。

這里好危險。

我不想再待在這里。

……諸如此類的念頭盤旋在她的腦海里，從出現后就沒有消失過，讓她變得不安，變得焦躁。

那些不太美好的、幾乎已經被遺忘的過往再次向她襲來，撕裂心靈的悲痛再次爆發，讓她難以入眠。

她再次失眠了。

艾瑟爾陪著她，什么也沒有問，什么也沒有說。他本就是話不多的人，而且善于掩藏自己的內心，最關鍵的是，他從來沒有安慰過人。

知道了情況后的顧子執對他表示萬分嘲諷：“呵，男人。”

然后自詡足夠了解自己妹妹的哥哥在消沉的顧休語面前，差點被她的“三嗯一好”氣的跳起來。

“顧語語，這件事并不是你的錯……”

“嗯。”

“所以不要再愧疚了，大家都很擔心你……”

“嗯。”

“而且那個什么……狄修卡？它不是沒事嗎？所以這件事就當我們過去了……”

“嗯。”

“……我說這么多，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顧語語，除了嗯，你還有別的答案嗎！？”

“好。”

“喂――顧語語，你不要太過分了！受傷的又不是你，干嘛要裝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你快點重新振作起來啊！”

顧休語看著視頻里那張與她格外相似的臉龐，終于做出有效回應。她仍舊面無表情，不帶絲毫笑容地說道：

“每次都是這樣。”

“什么？”

“每次都是這樣，哥哥總是拿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來教訓我。”

“我沒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

“我知道，哥哥的初心是好的――”

“顧語語，有話可以好好說，干嘛又用這副陰陽怪氣的語調說話！”

“可是哥哥說的話真的很難聽。”

“……你說什么！？”

“我猜哥哥你肯定又想打我了，心里想著妹妹怎么這么煩。”

“……我、不、會！顧語語，你好好說話！”

“我有好好說話，可是你會好好跟我說話嗎？我知道，你不會，你會相信別人談論的關于我的所有事情，卻唯獨不相信我說的話，甚至連聽都不想不聽。”

“……”

“啊，每次都是這樣，這次也一樣，拿著別人給的劇本跑到我的面前來，裝出好哥哥的樣子來教訓我――我不想聽這些。”

“……顧語語，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嗎？”

“顧子執，你想跟我吵架嗎。”

“你瘋了嗎！？”

“哈？最先發瘋的是哥哥你才對，我掛了。”

“顧語語――嘟嘟！”

顧休語握著手機，目光沉沉。她用手抵住額頭，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沒過多久，又埋著臉發出細小的抽泣聲。

又哭又笑，不可理喻，像個瘋子。

一道人影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抱住了她，清冷的氣息從他身上流淌而出，比安神劑更有效。

顧休語漸漸冷靜下來。她蹲下來坐在樹屋的地板上，拍了拍身旁的木頭，語氣如常：“艾瑟爾，坐過來，給你說說我的故事。”

艾瑟爾依言坐下。

…………

顧子執比顧休語大八歲。

最開始，他不喜歡這個妹妹，因為他覺得她會奪走父母對自己的寵愛。

然而實際上，顧母顧父很忙，忙的沒時間照看自己的小孩兒，當初他們分不出精力照顧顧子執，現在也沒有時間來照顧顧休語。

顧休語是被保姆帶大的，就和顧子執小時候一樣。一模一樣的童年經歷讓這位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侵犯的哥哥心里好受了那么一點，也只是那么一點而已。

顧妹妹身體不好，總是生病，尤其是晚上。在保姆離開家之后，顧子執不得不每天三更半夜地跑去藥房買藥，或者背著妹妹跑到小區外面打車去醫院。

后來顧父干脆請了一名家庭醫生住在隔壁隨時待命，然后又找一些大醫生給顧休語看病――她的情況特殊，絕不是一句身體弱就能解釋清楚的。

顧家不缺錢，從來都不缺。

顧休語小學的時候，逃學了。顧子執一聽說這件事，立刻從高中請假回家，把她打了一頓。

在了解到事情的根本后，發現完全是因為同學欺負她后，顧子執又拽著小伙伴跑去小學門口堵人，把欺負他妹的人揍了一頓，差點把事情鬧大。

后來，顧子執就被學校退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