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可悠悠醒來,她的臉色依然慘白,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沉睡,她看起來比昨日稍微好了一點。
“我是祆教的教——”云宥長吸了口氣,慢慢道。
他本來想直接說我是祆教教主,話到嘴邊停了一停,最后變成:“我是祆教教主阿史那烈云的兒子。”
李宜可掙扎著坐了起來,費勁的躺在洞壁上,她的毒行發作很快,就這么一坐一躺,卻好像用盡了她全部力氣一般。
云宥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他的指尖已經狠狠的刺進自己的手掌之中。
——無名和白自樂他們說得不錯,自己在茅山呆得太久,太過心慈并且軟弱。
云宥吸了口氣,冷冷的看著李宜可,他的情緒調整過來,語氣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我的父親在涼州一役死于李俠之手,我母親在萬年縣被你父親殺了。”
李宜可的臉色更多慘白,她睜大眼睛,茫然的看著云宥。
云宥不理,繼續說道:“我進入茅山,一則當時白眉帶人追殺我們,草原已無處可藏,而這茅山,是祆教白眉萬萬不敢前來的地方,二來,是因為我們祆教的焚天紫陽功太過霸道,歷任教主都練不到五級,而且都壯年而逝,我父親臨死之前,要我母親將我送到茅山,說茅山的云笈登真功可能可以中和焚天紫陽功的剛猛,所以要我同時研習兩種武學。還有——”
李宜可呆呆的看著云宥,云宥冷冷的看著李宜可,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還有就是分化你們天下會,找機會殺了李巒?!?
李宜可終于慢慢的搖了搖頭:“你不是這樣的——”
云宥冷笑道:“你別心存幻想了,你知道我從小的志向是什么嗎?就是為了重振祆教,重振突厥。”
李宜可還是呆呆的看著云宥,云宥的臉上掛起一陣獰笑,這讓李宜可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當年在萬年縣,我母親死于你父親之手,你知道嗎,我母親粉身碎骨,我這個當兒子的,唯一能做的,便是緊緊能握住母親的一點血滴。”
云宥說完之后,手一伸,將眼前的空氣緊緊握在手中。
云宥臉上盡是兇狠之色:“你是李巒的女兒,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親手殺了李巒?!?
李宜可吃力的慢慢問道:“那個無名——”
“那個是我哥哥。”云宥冷笑道。
李宜可身子挺了一挺,垂下眼簾道:“我的母親和孿生哥哥,也是死于祆教之手,而我大哥,也是死于無名之手。”
云宥冷笑道:“你想說什么,說我們扯平了嗎?”
李宜可搖了搖頭,她的眼神黑白分明,平靜的看著云宥:“死的人已經太多了?!?
云宥看著李宜可的眼睛,那雙眼睛明亮、清澈,又帶點憐憫,云宥轉過身去,他負手背向李宜可,聲音更加冰冷:“你不要以為你剛才救了我,我就會放過你。”
云宥開始咬牙切齒起來:“我恨不能殺了你們神侯山莊所有的人。”
李宜可劇烈的咳嗽起來,她眼睛呆呆的看著這個背向自己的男人,云宥慢慢道:“我本來想親手殺了你,但念在你剛才拼命救我的份上,我這次饒你一次?!?
李宜可的身子慢慢倒了下來,她盡量撐住自己,慢慢叫了聲:“云宥——”
云宥沒有轉身,但他卻能感覺到李宜可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意:“那你為什么還要救我?”
云宥冷笑一聲,繼續大聲道:“你不要心存幻想,我救你,是因為看在你我相交一場的份上,在和茅山,在和你們決裂之前,把事情說清楚?!?
李宜可慢慢搖頭道:“你不用這么說,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和盧飛都知道?!?
云宥再也忍不住暴怒起來,他猛地轉過身來,身子因為激烈而猙獰起來,他惡狠狠的盯著李宜可,咆哮起來:“別動動好像很了解我一樣,你和盧飛,都只是我利用的對象而已?!?
云宥手一揚,一股炙熱的真氣從李宜可耳邊而過,李宜可腦后的洞壁都是都被炙烤成了灰色。
云宥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祆教的教主,我是來殺你們的,我要滅了你們大唐?!?
咆哮之后,云宥猛地轉過了身,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片刻,云宥冰冰冷冷問道:“你現在,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李宜可淡淡一笑,只不過她的聲音越來越是微弱:“如果今天我死了,你能放下仇恨嗎?”
云宥沒有說話,李宜可慢慢道:“你從小就一直郁郁寡歡,原來是因為家仇之事——我中了三種蠱毒,除了蒙盛炎,在天下沒人能解了?!?
李宜可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完了后才慢慢道:“與其這樣,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中,只希望我死后,你能放下過往?!?
李宜可的身子顫抖起來,聲音也開始顫了起來:“這也算是給我的一個解脫,這蠱毒,太痛了?!?
李宜可身子慢慢伏在地上:“算我求你了?!?
這句話一說,云宥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云宥沒有回頭,李宜可的聲音越來越弱:“你快殺了我吧,我真受不了。”
云宥的手上慢慢騰起綠色的火苗,他只要轉過身來,一掌拍下,李宜可便是死人一個。
他的身子快要轉過來,只是突然間,卻又收住。
——他不敢回頭。
云宥終于下了最后的決心,他慢慢道:“我不殺你,我這就離開,你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他的腳步慢慢走了出去,快到洞口的時候,云宥突然發足狂奔起來。
他不敢讓自己停下,因為他害怕自己一旦停下,就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