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羅克
- 異度俠科幻探案筆記3:史前入侵
- 異度俠
- 12118字
- 2019-04-22 10:00:24
一
顧曉曉是早上七點半到的公司,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打開公司大門開始例行公事地打掃衛生,先用掃把認真地將被隔成上下兩層的辦公區域打掃了一遍,然后將昨天堆積起來的垃圾倒進走廊的大垃圾桶里,又用拖把仔細地拖了一遍地面。
她極熟練地做著這些工作,屋里的每一個房間,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落下。等她用抹布將公司里所有的辦公桌都擦拭一遍的時候,時間剛剛過去了半個小時。
如果是一個不熟悉這工作的人,恐怕忙活一個小時也不會結束,因為這所公司足有三百多平方米的面積,不但有上下兩層,而且還被分隔成了十五個大大小小的房間,加上辦公桌椅,工作量已經不能算小了。但這些不算小的工作量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整整三年,每一年的二百五十天里,這都是她每天早上必須做的功課,七百多天的重復已經使她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夠在半個小時內毫不匆忙地完成。
當然這也為她贏得了實際回報,每個月額外的六百元工資獎勵,即是她應得的報酬,也是她樂此不疲的動力,除了這些物質報酬以外,就是公司上下對她日益親切的稱呼,這對于一個經理助理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時間臨近八點,一個戴著墨鏡、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了她面前,這人腳步很輕,一點聲息也沒有發出來,好像一只正當壯年的夜貓緩緩靠近自己的獵物一樣,這把顧曉曉嚇了一跳,她險些將茶杯脫手掉到地上。
看到男人緊繃的臉孔,她心里一陣發緊,出于職業習慣,她還是十分客氣地問道:“您好,先生,請問您有什么事嗎?”只不過發出的聲音已經微微變了腔調。
“這是異彩策劃公司嗎?”男人一邊四下打量著,一邊冷冰冰地問道。
顧曉曉緩緩地將手背到身后,手中緊緊地攥著手機,保安的電話號碼已經跳躍到手機屏幕上,只要男人有任何異動,她馬上就會按下撥號鍵,她的手機號碼早已在保安處有了備案,她根本不需要說話,保安就能在兩分鐘內趕上來。
“是的,先生,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嗎?”顧曉曉微笑著答道。
“是異度俠的公司?”男人又冷冷地問。
“是的,他是我們經理!”
“我要見他!”男人冷冰冰地說出這幾個字后,就不客氣地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顧曉曉攥著手機的雙手略微松了下來,緊張情緒也緩和了許多:“我是他的助理,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說嗎?”
“不能!”男人粗魯地回答:“我必須見到他本人!”
“對不起,先生,我們經理正在外地出差,還需要幾天才能回來。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您盡可以跟我說……”
“他什么時候回來?”男人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問。
“我也不知道!”顧曉曉微笑著回應道。
“好吧!”男人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
二
一星期以后,當我從S市回來后,顧曉曉就將這件事告訴了我。從她講話的口吻可以看出,這個男人給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所以她一直使用“神秘”“冰冷”兩個詞來形容他。
我聽到這些并沒有太在意,因為世間總有一些人愛故弄玄虛、裝腔作勢,我也不止一次地碰到過。
這天上午,我處理完公司的一些瑣事之后——雖然公司是我出資興辦的,我的小小聲譽,也為公司贏得了許多商業機會,但總的來說,我基本上并不怎么打理公司的業務。一方面,我的時間大部分花在了探索神秘事件上;另一方面,從商業角度來衡量,我并不算是一個優秀的企業家,如果公司真的按照我的思路發展的話,可能早就關門歇業了。另外,這也不是我的興趣所在——就急急地出了公司,我要去辦另外一件可能會影響我一生的大事。
在我走出公司所在的大廈,靠近我停放在停車場里的座駕,剛掏出車鑰匙打算開鎖的時候,我的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這使我吃了一驚,因為有人靠近我,我卻沒有發覺的情況并不常見。我腳下急忙向旁邊滑了兩步,同時肩頭猛地下沉,甩開了那只手掌的按壓。
我轉頭看時,就見到了顧曉曉跟我提起的那個戴著墨鏡的神秘男人。
我確定眼前這個身材頎長的男人正是顧曉曉一星期前見到的那個人的原因,并不是他正好戴著墨鏡、身著風衣——實際上我周圍五米遠近的范圍內已經肅然站立著五個同樣裝束的男人,而是因為他的臉孔,準確地說是他墨鏡下面所暴露出來的神色,還有這種神色帶給我的冰冷壓迫感。
神秘男人面無表情地對著我:“異度俠先生嗎?”
“是的!”我直直地盯著他隱藏在墨鏡下的眼睛,以同樣冰冷的聲調答道。
“主人請你去一趟,有一些事情要請你幫忙!”他在說出兩個“請”字的時候,語氣依然冰冷,絲毫也聽不出一點“請”的意思。
我微微笑道:“你的主人是誰?竟然要用這種別開生面的形式請人?”我故意將“別開生面”四個字說得異常響亮。
“她不方便露面,您必須跟我們走一趟!”神秘男人說話的口氣并沒有因為我的譏諷而變得婉轉客氣起來,依然冰冷生硬。
我聳了聳肩膀,針鋒相對地道:“對不起,我有自己的做事原則,如果她真的想讓我幫忙的話,最好自己過來!”說著話,我已經將車鑰匙插進了車門鎖孔里,作勢要打開車門鉆進去。
“對不起,你必須跟我們去!”神秘男人向前跨了兩步,伸手按住了我的車門,從他敏捷利落的動作和修長有力的手指上可以看出,他的功夫絕對不在我之下。
就在他擋在我面前的時候,其他五個人也向我聚攏了過來,將我和他圍在中間。
我緩緩地掃了一眼,笑道:“怎么,想劫持我嗎?”
神秘男人解釋道:“我們不敢,但是主人吩咐下來的事情,我們必須做到……”
我沒等他把話說完,已經揮拳向他臉上砸去。這一拳毫無征兆,如果換作一個普通人,也許已經被我打倒在地。而他只是微微側頭,我的拳頭就貼著他的耳朵擊到了空處。我一見到他先前的動作,就知道自己這一拳不可能產生什么效果,所以在擊出這一拳的同時,我曲起右腿,狠狠地向他小腹撞去。
這一下聲東擊西的套路果然奏效,眼前的神秘男人發出一聲悶哼,身子一個趔趄,向后退了一步。
雖然我這一下撞擊使了很大力氣,但他只是趔趄了一步,身子竟然連絲毫的彎曲動作都沒有,如果他沒有練過諸如金鐘罩鐵布衫的外門功夫,是不可能做到的。
當我和他動上手的剎那間,圍在我們周圍的五個人早已經躥到了我身前,伸出十只強有力的大手,將我緊緊抓住了。
被我打中的神秘男人臉孔微微抽搐了兩下,伸手把我插在車門鎖孔中的鑰匙拔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塞進我的上衣口袋里,冷冷地道:“對不起,異先生,你必須跟我們去一趟!”
然后我被五個人架著走向一輛加長車里,一個人發動引擎,車子駛出了停車場,向北疾馳而去!
三
車子向前行駛了大約二十多分鐘,拐進了一個披著金粉的院墻圍著的院子里,停在了一個巍峨聳立的賓館面前,那是我所在城市里唯一一家五星級賓館。實際上它是超五星級的標準,里面房間的裝修配置恐怕只有聞名世界的總統套房可以與之媲美。雖然我算不上窮人,但說實話這個賓館里的房間我只聽人說起過卻從來沒有進去過,因為在這里住一晚上所需的花費,足夠我的員工辛苦地忙上半個月了,對于一個自小在農村長大的人來說,這個價格是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坐上富麗堂皇的電梯,我們直達十二層。被我打中的神秘男人顯然是另外五個人的頭兒,出了電梯,在他的帶領下,我被帶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神秘男人恭恭敬敬地敲了兩下房門,門口傳來一個年輕女人傲慢的聲音:“誰?”
“是我,阿華!”男人低著頭答道。
“夫人吩咐的事做好了嗎?”
“我已經將他請來了!”
過了一會兒,年輕女人傲慢的聲音再度響起來:“你們在門口等著,讓他一個人進來!”
阿華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向我做了一個恭敬的請的手勢,等我踩著軟軟的地毯走進去以后,房門在我身后悄無聲息地關閉了。
屋里的奢華自然不用詳述——實際上我也不可能精確地描述出來,不是因為我駕馭文字的能力達不到這種水平,而是因為里面的大部分擺設是我從未見過的,雖然我知道它們的用途,卻完全叫不出名字來。
大廳里站著一個身材苗條的美麗少女,她的穿戴明顯是女傭的打扮,但是她身上的衣服令我這個“老板”也自愧不如,我敢說就算是中國頂級的女明星在盛大宴會上穿的禮服也不見得會比她身上的衣服名貴。
少女揚著雪白尖削的下巴,冷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開口道:“你是異度俠?”
看著她俯視一切的傲慢目光,我心里感到無比的厭惡,只是冷冷地盯著她,并沒有回答她的話。
少女略帶輕蔑地噓了一聲,向我擺了擺手,道:“你跟我來吧!”
我緩緩走到沙發旁邊,坦然地一屁股坐下去,身子立即被柔軟舒適的墊子包圍了起來。我故意翹起一只腳,悠然地斜靠在沙發背上,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上,慢吞吞地道:“你應該將發布綁架我命令的人叫到這里來見我!”
少女皺著眉頭看著我,好像有許多惱怒將要噴發出來,但她終于還是忍住了,開口責問道:“你知道請你來的人是誰嗎?”
“無論是誰,都應該懂得什么是待客之道!”
少女向我翻著白眼珠,伸手指了指我,卻沒有說出什么話。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是的,異先生說得對,小嫣,快去為異先生泡杯茶!”
四
循聲看去,只見大廳里轉出來一個滿臉慈祥的老婦人,她緩步向我走過來。
說她是一位老婦人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她的頭發已經全成了銀白色,一絲不亂地帖服在頭皮上,在腦后被梳理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發髻,臉上重疊的皺紋更增加了她的和藹。我想她年輕時一定是一位風姿綽約的美麗佳人,因為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還能隱約看出她年輕時的容顏。
令我吃驚的是這位老婦人穿戴得極為得體,也極為樸素,不像有些富家老嫗披紅掛彩那樣妖異,如果不是她頸項上那串價值不菲的項墜的話,我一定以為她也是一個仆傭。
那個叫小嫣的少女終于很不情愿地倒了一杯香氣彌漫的普洱,翻著氣鼓鼓的眼珠放在我面前。轉身到了剛剛坐下的老婦人身后,揚著下巴俯視著我。
老婦人慈祥地笑了笑:“讓異先生見笑了,這孩子向來不懂事,您別見怪!”她說話明顯帶著南方口音,不過每個字的發音還算純正!
“我離開內地五十多年了,一直深居簡出,這還是我第一次回來,沒想到內地的變化如此之大!”她微笑著繼續說道。
我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笑道:“夫人將我綁架到這里來,應該不僅僅是想跟我說說這些變化吧!”
“很對不起,這些孩子讓我兒子慣壞了,實際上我只是想讓他們秘密地將異先生請到這里來!”
“秘密?為什么要秘密地請?”
老婦人慈祥地笑笑,道:“異先生能不能看出我的身份?”
“這沒有必要!”我隨口道。
“不!”老婦人糾正道,“這很有必要,不然您會認為我是一個不懂得半點禮貌的老太婆!”
被她說中了心事,我只好微微笑了笑。
“我娘家姓馬,夫家姓羅,我們是從香港慕名來拜訪您的!”說到這里她微微頓了頓,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可能是見我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映,才繼續說,“我有一件事情需要異先生幫忙!”
我依然沒有答話,只是又輕輕抿了一口茶,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兒子丟了,我想請異先生幫我找尋他的下落!”雖然她的神態依然平靜如常,但是我能夠感覺到在這平靜里透著一位母親難以言表的焦慮和苦悶。
“您兒子貴庚了?”我終于開口問道。
“今年四十二歲!”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的名字應該叫羅克吧!”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到那個叫作小嫣的少女臉上露出驚詫的表情。
老婦人眨了眨眼睛,微笑道:“異先生果然聰明,是的,他叫羅克!”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我還是吃了一驚。剛才我只不過是猜測,因為憑著她的仆人表現出來的強勢和傲慢,憑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雍容華貴的氣度,憑著她說話時難以掩飾的香港口音,更憑著她說出的信息,我斷定她兒子就是羅克。
這并不奇怪,香港只是一個彈丸之地,雖然那里商業發達、富翁云集,但要是提到地產富商羅家,只要是略微關注新聞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
羅家世代經商,在民國時期就是北方鼎鼎有名的商家名賈,由于當時內地戰亂不斷,列強橫行,羅家曾一度退出商界,移居海外。只是到了三十年前,才又重新定居香港,回歸商界。而那時做出這個決定正是這位娘家姓馬的羅夫人,是她奠定了羅家現在在香港商界不可動搖的地位。
當然,這位羅夫人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是一個不喜拋頭露面的奇異女子。雖然那時羅克只有十幾歲,但卻經常出現在各種媒體上,當時媒體稱其為“商界神童”,不過,稍微了解點內幕的人都知道,寡居多年的羅夫人才是羅氏產業的真正掌門人,羅克成年之后,羅夫人才真正退居幕后。
應該說羅克繼承了羅家所特有的商業天賦,在他執掌羅家產業的二十年里,羅氏集團幾經擴張,取得了令人咋舌的成就,他曾被香港媒體稱為數百年才出一個的商業奇才!某財經雜志更是將他稱為堪與李嘉誠媲美的商界領袖!在近十幾年來,羅家也從未掉出過世界富豪排行榜前一百名。
這么一個人的失蹤,實在足以引起香港商界的地震,難怪羅夫人會如此秘密地將我帶到這里。
可是,這么一位世界聞名的企業家,一位走到哪里都會成為媒體關注焦點的人物會去哪里呢?
“夫人,我不妨直言相告,這個忙恕我無能為力,因為以羅家的聲望和地位,連您都查不到自己兒子的下落,我一個小小的‘偵探’更是做不到!”我正色道。
“異先生,您既然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自然也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他是我的唯一,也是我們羅家產業的唯一繼承人,如果外界知道他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對我們羅家將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香港商界也會因此引起難以預想的震動,所以我們不能大張旗鼓地展開尋找,只能求助于像您這樣的專家!所以,請務必幫忙!至于酬勞,您盡管說!”老婦人央求道。
我搖搖頭:“不是我不肯幫忙,只是這簡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世界如此之大,一個人想要隱藏起來是十分容易的,怎么去找?我說話喜歡直來直去,哪里說得不對,請多擔待!像他這樣的富翁,任何人都有理由對他下手。我想他失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否則您也不會找到我,既然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結果可能已經很糟糕了。我建議您還是請求警方立案調查最為直接!”
老婦人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的神色,繼而又變得無比堅毅:“不會,他不會死的,他只是去了哪里,想要好好待一段時間!”
“那么,在他失蹤以前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現?”
“沒有!”她立即斬釘截鐵地回答:“那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他早上開車去公司上班,一切正常,可是就沒有再回來過!”
“有沒有留下什么特別的跡象?”
“沒有!”老婦人又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我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下來:“夫人,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不得不說,我真的無能為力!對不起!”說完,我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異先生!”老婦人叫住了我,平靜地道:“請您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
“我會的,這一點請您放心!”
五
離開了那家賓館,我拒絕了那個叫阿華的男人送我的請求,在門口伸手打了個出租車,跟司機說了目的地,車子平穩地開了出去。
不是我故意推諉,也不是記恨那些黑衣人對我的粗暴行徑,而是我確實無能為力。
一位失蹤兩個多月的聞名世界的大富翁,到現在仍然沒有半點消息,如果沒有發生意外的話,那簡直是無法理解的事情。
也許是商界對手下的黑手;也許是某國政府的特殊手段——羅家的商業觸角延伸到世界各地,出于某國政府特殊的利益驅動,這種可能不能排除;也許是某黑幫派出的殺手所為;也可能是意外身亡;以他的身份,甚至有可能被人以極為殘忍的手段毀尸滅跡,讓他永遠消失。我不是福爾摩斯,更不是超人,這樣一個像從人間蒸發了的人,我又怎么能夠找到呢?我想無論是哪種力量下的黑手,都不是我一個毫無超長本領的凡人所能對抗的。與其毫無把握地浪費時間,還不如根本就不參與進去比較明智!更何況,這聽起來只不過是一宗富翁失蹤的普通案件——無論這個富翁是多么富可敵國,也只是一個有錢的普通人,而我對普通的事情向來缺乏興趣。
富貴是所有人向往的,但是誰又能夠真正說明白,富貴帶來的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出租車在街道上左拐右拐地行駛了二十多分鐘,我的目的地終于到了。
在一座大樓前下了車,走進大樓,我直接乘電梯到了八樓,敲響了一間辦公室的門。
里面傳出一個熟悉的略帶鼻音的男人的聲音:“請進!”
我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小度!”坐在辦公桌后面的中年男人抬頭向我看了看,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剛要找你呢!”
“您好,李局!”我笑著開玩笑道,“我剛回來就來向您報道了!”
“你小子!”李局呵呵笑著站起來,一邊讓我坐下,一邊打趣道,“什么時候學得油腔滑調了?”
“您找我有什么吩咐,盡管說!”我笑著繼續說道。
李局名叫李剛,是我所在城市的公安局局長,雖然我不屬于公安系統,但畢竟我們做的事情和他們有許多交匯點,所以也沒少和他們打交道,久而久之,我們也成了朋友。
李局笑著給我倒了杯水:“我的事情先放放,你一般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說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為你做的?”
“很簡單,我為你們推薦一位得力的干警!”我接過水杯,神秘地道。
“哦,你什么時候轉行做中介了?說說看,要是販毒的我可不要!”他笑著開玩笑。
“看您說到哪里去了,要是販毒的就直接找監獄幫忙了。我知道你們有自己的制度,我不會讓您破壞規矩的,她本來就是一名警察,現在還在公安系統工作,只不過……給她換一個工作環境而已!”
李局可能沒有明白我話里的意思,疑惑地看著我:“這個人叫什么名字?”
“白楓!”我趕緊說。
“白楓,白楓!”李局重復地念叨了兩句,問,“女的吧?”
“您不會有性別歧視吧?”我打趣道。
李局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小度,你在給我動花花腸子,是不是?”
我知道他猜中了我的心事,嘿嘿笑了兩聲,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其實這件事要從《滅頂之城》《閻浮詛咒》說起,經過將近兩個月的相處、數次生死經歷,我對白楓確實產生了感情。我這個人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所以在把白小娟的事情安頓好以后,在一家幽靜的咖啡館里,我將自己的心事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在此之前我感覺白楓對我并非全無感情,果不其然,在絮絮叨叨地將自己的心里話說完的時候,我看到她暈紅的臉上洋溢起無比嬌艷的光彩,那雙亮晶晶的黑色眸子里,除了少女的幾分羞赧之外,還有從內心流溢出的幸福光彩,我知道,自己的單身生活要畫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由于我所在的城市和S市離得并不算近,我就問她可不可以離職來我這里,和我并肩作戰,但她舍不得警察事業,所以我只好想了這么一個折中的辦法,將她借調過來。雖然這免不了會讓人說兩句徇私的話,但借調制度由來已久,雖然程序煩瑣,可并沒有違反制度。我剛剛回來就來找李剛就是為了這件事。
李剛在聽了我的敘述后,發出一陣過來人心知肚明的笑聲,正色道:“只要她本人同意,她所在的公安系統的領導沒有意見,這個忙我一定會幫的!”
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我從兜里掏出白楓交給我的資料遞給他。
李剛接過資料,道:“我幫你的忙,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我笑道:“我就知道您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的,您說,我一定效勞!”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密封的紙袋交到我手里,道:“你先看看這個!”
袋子很有分量,里面的資料一定不少,在紙袋的封口上,寫著這么兩個字:絕密!
我疑惑地看了李剛一眼,他向我點點頭,示意我打開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封口,將一沓資料拿了出來。第一頁是一張照片,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全身照,男人體形勻稱健壯,中等身材,穿著合體的運動裝,臉膛呈古銅色,那是長時間日光照射的結果,濃眉大眼,嘴角微微抿著,透出一股堅毅。照片中的他正雙手叉腰站在草地上,眼望前方,目光好像要越過千山萬水,看到世界盡頭一樣。他身后是一輛含蓄霸氣的路虎越野車,背景是天高云淡的草原。
不用再往下翻,我就知道李剛要我做的事情是什么,于是我攤攤手,道:“李局,您是在給我出難題,我辦不到!”
李剛疑惑地看著我:“小度,你快成神仙了,我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叫你做什么嗎?”
我苦笑道:“不是我未卜先知,而是我認識這個人!”
“哦?”
“他叫羅克,香港羅氏集團的掌門人,兩個月前無故失蹤!”我一字一頓地說。
六
“你是從哪里得到的這個消息?”李局盯著我的眼睛問。
我淡定地笑了笑,平靜地掩飾道:“李局,您想,這么一位企業家失蹤,怎么可能瞞得住?現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了,據說就連香港的股市都引起了震蕩!”我剛才答應過羅克的母親,要保守秘密,雖然李局鐵定得到了這個消息(我懷疑這也是這位慈祥的老太太的神通所在,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要借內地官方的力量,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她已經找過我的事情還是不說的好。
“哦?”李局臉上露出一絲狡譎的神色,他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原來外界傳得這么厲害,看來我這公安局局長當得可是有點失職啊……嗯,你還知道些什么?”
“僅此而已,雖然各種消息滿天飛,但大多數都是別有用心之人的杜撰,只有這一條有幾分真實!”我也隨口應付著。
“沒有其他的了?”李局好像不信地看著我。
我攤了攤手,裝出一臉無辜地道:“我知道的都如實交代了,您還想知道什么?”
李局呵呵笑了起來,指著我道:“你啊,你啊……好了,你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情,我也就不用廢話了。上級命令我聘請你這位高人出山,一定要盡快找到這個人的下落!需要我們提供什么幫助的話,你盡管說!”
雖然斷然拒絕顯得極為不敬,好像我在故意抬高自己的身價一樣,但是面對這個完全沒有可能完成的任務——也是完全不感興趣的任務,我只能實話實說,就算因此導致白楓不能順利借調,我也不想給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復:“李局,您是在為難我,這件事簡直比登天還難,我真的無能為力。以羅家現在的社會地位和如今媒體的靈敏觸角,失蹤兩個月的羅克如果還健在的話,不用我出馬,媒體也已經發現他的下落了,哪里還用等到現在?”
“媒體不是偵探,更不是異度俠,他們做不到的事情,說不定你可以做到!”
我苦笑著搖搖頭,道:“您給我戴高帽也沒有用,這么長時間,外界沒有傳出關于他行蹤的任何消息,而且現在又過去了兩個月……我真的無能為力!”
“不是沒有半點消息,你應該先看看手里的資料再做決定!”李局點燃一支香煙,自信地道,“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
我手里的資料足有數百張之多,其中既有關于羅克自身特征的詳細資料,也有他四十多年來的經歷的細致描述,甚至還有一份數頁的行蹤分析報告——這份報告邏輯清晰,其中所用詞匯不少都是偵探行業的專業術語,一看就知道是專業人士撰寫的。但是其中的詞語搭配很特別,讀著總感覺怪怪的,我愣了一下,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寫這份報告的人肯定不是中國人,香港是一座國際化的商業大都市,各種文化在那里交匯融合,那里生活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人,若是說有一位外國人已經介入了這件事,那也再正常不過了。
雖然這份報告寫得邏輯清晰,分析得井井有條、有理有據,但我并沒有仔細看下去,因為假如這份報告的分析完全正確,那么現在它也不會輾轉到我的手里了。
我一目十行地瀏覽著,直到其中一頁上的文字跳進我的眼簾,我才被迫放慢了速度。
那是一頁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關于羅克行蹤的匯總,上面詳細地寫著七個地名,后面標注了羅克在那里停留的時間,甚至連羅克每一天走過的街道和下榻的賓館名都十分清晰地標注了出來。更使我驚詫的是,這七個地方幾乎橫跨了整個地球,散亂地分布在七大洲。等于說,羅克在短短的兩個月做了一次環游世界的旅行!他到過的最后一站是一艘名叫“艾維基努”號的大型游輪,在游輪駛進大西洋十天后,羅克的行蹤便消失了,真的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去了哪里?
一個最大的可能是,他在游輪上遭遇了意外,甚至是有人對他下了毒手,為了毀尸滅跡,免受法律的制裁,當事人將他丟進大西洋喂了鯊魚!
可是,羅克是出于什么目的踏上這艘游輪的呢?
從資料所顯示的時間來看,羅克在兩個月的時間里幾乎是馬不停蹄,每去一個地方的時候都是急匆匆的,就是在每一個地方落腳后,也幾乎沒做多長時間停留,可以排除他是到這些地方度假的可能,因為這七個地方之中有一個是位于世界最貧瘠大洲的美達不雅岡(這是一個小地方,坐落于非洲北部撒哈拉沙漠腹地),還有一個地方是在至今還屬于無人區的南極洲。南極洲我自然沒有去過,不過撒哈拉沙漠還是去過的,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名。
一個世界級的企業家休假,怎么會選在一個聽都沒有聽過的貧瘠之地?
除非他是想去做慈善,可是就算他是去做慈善,也沒有必要只身犯險,因為貧瘠代表著落后,也代表著野蠻和難以想象的危險,而且那是在自然環境極為惡劣的大沙漠里!
另外一點也很重要,一個人度假是為了休息放松,不會有人將日程安排得比上班還要緊湊。
也就是說,羅克去那些地方不僅僅是為了休假,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除此之外還有疑問,那就是這份資料的來源。羅家很有錢,就算他們花巨資聘請了世界上所有的著名偵探調查這件事情,我也不相信他們可以獲得如此詳盡的資料,除非一種可能!
“這些資料來自哪里?”我開口問道。
“這些資料是全球衛星定位掃描得到的綜合結果!”李剛輕描淡寫地道。
這句話使我心里的震驚又多了幾分。
全球衛星定位技術雖然已經很成熟了,甚至連地上緩慢爬行的螞蟻都能拍攝到,但是這是囊括整個世界的行蹤資料,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組織,任何一個國家,想要在全球范圍內得到這么一份詳盡的資料,都不大容易。畢竟世界上有許多不同的國家,為了國家安全,大家在爭相發射間諜衛星的同時,也在發展反間諜衛星干擾技術!
也就是說,這不是某一個國家的力量所能辦到的,要想得到這么一份資料,必須是多國聯手才行。
為了一個企業家,許多國家聯合行動,這意味著什么?
想到這里,我微微打了個寒戰。當然還有其他的解釋,也是最可能的解釋,那就是有某位天才可以竊取多國的衛星傳輸信號,并輕松地破解出來,并將之進行綜合。要是這樣的話,這薄薄的一份資料的價格恐怕要高到天文數字的地步了。
李剛的話打斷了我波濤洶涌的思緒:“事情是不是很有趣?”他的語氣平靜中帶著幾分調侃,他深知我的“七寸”在哪里!
“我想知道這份資料是誰提供的?”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李剛微微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會感興趣的,走,我帶你去見他!”
七
走出警局,李剛開著車將我帶進了一家離警局不遠的高檔賓館。
起初我以為他是要帶我去見剛剛會過面的羅老夫人,但是看到他的車子行駛的方向與我來時并不相同,我也就沒再說什么,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等待見到這位提供這份資料的神秘人。
進了賓館,李剛帶著我直奔十樓,按響了一間客房的門鈴。
門鈴響了兩聲,房門便被人打開了。
那是一個西方人,穿著筆挺的西裝,高大的身材像一截鐵塔一樣撐在門口,他膚色黝黑,是一個標準的黑種人。
使我感到壓力的不僅僅是他高大健碩的身材,還有他那犀利無比的眼神。如果說真的有人能夠用眼神殺人的話,那么他應該就算其中一位。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掃過的瞬間,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哈嘍,李sir,再次見到你很高興!”他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與李剛打著招呼。
李剛一邊向房間里走,一邊笑道:“您好,丹尼先生,我們沒有打電話就登門拜訪,沒有打攪您休息吧?”
“哪里,哪里!”丹尼一邊讓我們坐下一邊道,“我剛剛要去你們警局,真巧,你就過來了!”
李剛指著我道:“丹尼先生,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異度俠先生!”
丹尼伸出他碩大的手掌和我緊緊握了一下,他堅硬而緊繃的手掌,讓我感覺這個人高馬大的黑人也身手不凡。
“您好,異先生,很高興認識您,我叫喬治·丹尼!”
我也客套了兩句,李剛道:“丹尼先生是美國著名的私家偵探!”
丹尼笑道:“我在美國就聽說異先生的英雄事跡了,這次能和您這樣的高手合作,我感到很榮幸!”
我謙虛了兩句,問道:“丹尼先生調查這件案子有多長時間了?”
“兩個多月,準確地說,是兩個月零五天,也就是羅克先生失蹤后的第二天,他們找到了我。我感覺這件事很奇怪,所以就接了下來!”丹尼轉動著一閃一閃的眼睛道。
我想他嘴里的“他們”應該就是指羅克的家人,私家偵探這個行業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絕不向外人透露雇主的身份,雖然我很想確定自己的猜測,但還是忍住了,只是問:“您認為羅克去了哪里?”
“我高價買過來的衛星資料中顯示,羅克先生確實失蹤在那艘叫作‘艾維基努’的大型游輪上了。那是一艘從美國駛入大西洋的高級游輪,也就是在那七個地方的最后一站——華盛頓以后!”
“這艘游輪現在在哪里?”我問。
丹尼聳了聳肩膀,道:“很不幸,游輪也消失了,據衛星拍攝到的畫面顯示,游輪在駛入大西洋后的第十天就沉沒了!”
這個信息在那份資料中并沒有寫出來,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我吃了一驚,急忙問:“上面的人全部遇難?”那是一艘供游人深入大洋深處,體驗海洋無垠魅力的大型船舶,如果沉沒的話,造成的人員傷亡將是無比巨大的。
“是這樣的,異先生,這雖然是一艘可以搭乘上萬人的大型游輪,但卻是被人租用。根據我在船舶公司的調查,那時船上包括船員在內共有二十三人,這其中也包括羅克在內!”丹尼解釋道。
“也就是說,這艘船的沉沒并非意外事故,而是故意沉下去的?”我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變了,因為這意味著,羅克在租用這艘游輪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要在大洋深處將它沉入海底的打算。
“是的,異先生!”丹尼點了點頭回答說。
“除了船員之外,船上還有沒有裝其他東西?”
丹尼眨了兩下眼睛,頹然地嘆了口氣,道:“這個我沒有查到!”
“那么,他在那七個地方都做了什么?這個您查到什么了嗎?”
丹尼苦笑著搖搖頭,道:“很遺憾,這兩個月我按照先后次序趕到了羅克先生曾經去過的七個地方,甚至親自走了一遍他到過的每一個地方,但是一切如常,我什么也沒有發現,所以這才來請異先生幫忙!”
“您的意見呢?”我又問。
“剛開始我認為他在尋找什么東西或者是什么人,在他找到以后,本想將他(它)運到某一個地方,但是在海上出了意外,他們一起沉入了海底。可是現在我認為這不大可能,理由就是那艘船是近海游輪,它的燃料最多只能維持十二天的航行,而且根據船舶所屬公司的登記,船上并沒有儲備多余的燃料,正如異先生剛才說的,它的沉沒并非突發意外,而是事先安排好的。試想,他有必要將費盡心機得來的東西沉入海底嗎?所以我認為,他有另外的企圖,而且我相信他并沒有跟著游輪一起沉入海底,而是逃走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只有找到他,所有的疑問才能解釋清楚!”
我點了點頭,道:“好吧,咱們一起行動,共同揭開這個謎底吧!”
說實話,在看到那些有關羅克行蹤的資料的時候,我的好奇心就已經不可遏止了,別說是有人付酬勞請我出來,就算是沒有人和我一起,我也很難再置身事外了。
“好的,謝謝您的幫助!”丹尼高興地道,“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后,我將拿出一千萬美元作為答謝!”
這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和羅克這位身價以億為計數單位的企業家相比而言,這筆錢花得并不冤枉。我笑了笑,道:“這等事情結束以后再說,金錢對我來說并不是最大的誘惑!”
丹尼也點了點頭,問:“現在,異先生打算從哪里入手?”
“我想,我們最好能確定沉船海域的具體坐標,再制訂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