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快步走回萬事通，路上和元晟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到了萬事通，立刻別過元晟，還未待他回話，便去了莫大娘一處。

元晟站在溪水邊，看著云帆離開的背影。云帆每一個行為都恰到好處地知禮數，以一種尊重的方式和他保持距離。

燁朔聞聲而來。

“公子。”

元晟眼神黯淡，“走吧。”

“云姑娘之后要去江南。”

立即提起精神，“去江南？”

“湘州。執行任務。云姑娘本來不打算去的，前些日子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湘州，湘州......怎么會這么巧？

“湘州的任務......”

“公子還是不要冒險為好，現下我們的人已經進不去湘州了。”

“罷了。關心則亂。”

無話......

冷燁輝傍晚時分就離開了余杭萬事通，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余杭北城門，真的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云帆沒有吃晚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書桌上一個插滿桃樹枝的小罐子，只是上面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云帆心想，再過一個月就是春天，南方的桃花應該比北方開的早一些吧，而她就要遠赴湘州，去完成簫哥那天在船上和她說的任務。

有武槐和她一起去，她一點都不擔心。況且，她現下一把劍也用的得心應手，隨便對付一些小嘍嘍還是夠的。

次日上午，萬事通前廳內。

正如以往一樣，云帆坐在隔間里等待客人的到來。

從門外進來一位身穿紅色繡花長襖，腳踩蝴蝶翹頭履的女子。

仔細一瞧，竟然是襄花，看樣子她已經如愿嫁給那位貴族公子。

“襄花姑娘，還未恭喜你嫁為人妻，姑娘在大宅子里的生活可還習慣？”

襄花端著的身子攤下來，嘆了一口氣，“云姑娘，沒什么好恭喜的。女人踏進了后院，夫君就是自己的天。可是這天，有時候晴有時候雨，半點都不由人。”

“襄花姑娘要是有什么煩心事，就多來我這里說一說。”

“先多謝云姑娘了。路都是自己選的，是我自己當時犯傻，以為男人的情意靠的住。”

襄花又深深嘆了一口氣，“進了宅子以后，我處處都要防備，甚至在自己的房間里都不敢高聲說話。那些侍妾，個個都比我有手腕，說不準我的那句話就傳到她們的耳朵里。”

襄花的眉頭緊皺，眼角下方覆蓋著淡淡的青色。

“姑娘的爹娘呢？現在過得如何？”

說到爹娘，襄花的臉上才展現笑意。“爹爹換了新的差事，比以前輕松多了。娘也不用給人家漿洗縫補，掙那些零碎錢。他們過的比以前好，我就開心很多了。”

“那你現在后悔嗎？”

襄花沒有說話，眼睛盯著窗外。

許久，“后悔也沒有用，我已經在泥潭里出不去了。”

......

“等我有了孩子，應該會好起來吧！...”

“這世上，多得是癡心錯付的人。事情總有轉圜的余地，姑娘你無依無靠，但在大宅院里，少說話多觀察總是對的。”

襄花的眼簾下垂，“只能如此了，我還能怎樣呢？”

走得時候，云帆只收襄花一兩銀子，可她足足放了有五兩之多。

“云姑娘，只有你，還能聽我說一點真心話。至于銀子，我現在已經不缺了。”

第一次見襄花，她穿著布鞋徒步走過來。這一次，襄花是乘坐馬車回府。身份和待遇上，前后千差萬別。

生活也是。襄花和她說了很多后宅的事情，一進門就是一群等著他的鶯鶯燕燕，她是如何挨過眾人的冷眼，躲過一次次的陷害，然后終日應付許多糟心的事情。

貴族后院的大宅子，做妾...十有八九會落得凄慘的結局。

襄花的事情讓云帆想起元晟昨天和她說以身相許的話，元晟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讓她沒法分辨真假。

按照元晟的家世，若真有那么一天，她恐怕和襄花是一樣的結局。想到這些，這幾日，云帆見了元晟都繞著走。

可那緣分糾纏在一起，怎么會說繞開就能繞得開呢？

萬事通院外，余杭南湖，短橋上。

入夜，四下靜謐，波光粼粼。一輪圓月掛在天上，星星的光芒被遮蓋。

夜晚的微風吹過，裙裾飄揚。云帆坐在短橋上，對著面前一望無際的南湖。

身后傳來咯吱咯吱地踩踏木板的聲音，云帆回頭，只見是元晟。

月光灑在他光滑的綢緞衣衫上，風吹過，腰間佩環相互擊打，叮鈴做響。

“元晟。”云帆打招呼，但并沒有起身。

元晟坐在云帆旁邊，兩人只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

“你為什么總躲著我？”

......

云帆反問，“你怎么會突然住在萬事通？”

......

元晟愣了愣，轉而打趣說，“為了常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不過糖醋排骨這個名字我怎么從來沒聽過？”

云帆嘴角輕揚，好似回憶起什么美好的事情。“哈，因為這個名字是我小時候自己起的。后來這個菜除了我的家鄉，我從沒在其他地方見過。”

“你的家鄉是盛京嗎？”

“不是。我的家鄉只是一個小地方。在北方。你呢，家鄉在盛京嗎？”

“雖然我的家鄉是盛京，但我的心在江南。”

“所以，你喜歡用竹子做的東西？”

“對！”元晟臉上綻放笑容，為她留言到自己的小細節而開心。“你要一直留在余杭嗎？”

云帆想了許久，她之后要去往何方。半晌才回答道，“嗯。”難以察覺地，云帆情緒低落下來。

元晟拉起云帆的胳膊，“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云帆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跟著元晟。兩人就這樣一路小跑，來到一片茂密的竹林。

“好美的地方，余杭城內還有這樣高聳的竹林？”

“我每年都會來余杭，這就是我住的地方。”

穿過層層綠竹，繞過流水潺潺的溪流，一座小木屋躍入眼簾。樸素的裝飾，原來一個盛京高門的公子哥，向往這樣簡單的生活。

“這里很漂亮，是盛京沒有的風景。”云帆不禁贊嘆。

“即便是皇宮，也沒有這樣大片高聳的竹林。”元晟應和。

“既然你這么喜歡江南，何不在江南久住。還要找萬事通的人，偷偷摸摸地來余杭？”

......說，還是不說。

不說。

“如果有機會我們還能在盛京見面，我一定都告訴你。”

“好，一言為定！”誰身上沒點小秘密呢？

月亮升到天空正中央，灑下萬丈光芒，映照著竹林中漫步的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