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小心走火
- 良州世道
- 金峙嶼
- 2958字
- 2019-08-22 08:00:00
晚上,孫勇逢和衛(wèi)明高,請王隆來到學(xué)道街背后的小酒館,給他接風(fēng)洗塵。
三人幾月未見,別后重逢,興致都很高,盡情笑談暢飲,喝光了兩壇酒,直到夜里十一點(diǎn),方才盡興而出。
孫勇逢和衛(wèi)明高回警察局,王隆回武廟街。
走到家門口,王隆心中一動,便過家門而不入,折轉(zhuǎn)身直往下沙河街而來。
街兩邊燈火全無,商鋪和住戶皆已吹燈就寢,街面上也無行人,黑黢黢的闃無人聲。
王隆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街上傳出去老遠(yuǎn)。
正走著,前面有一個人影匆匆而來。
王隆趕緊隱身街邊,待那人影走近,擰亮手電驀地照住那人。
那人一驚,在手電光束中不得不閉上眼睛。
王隆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趙家醋坊二掌柜秦柘。
秦柘勉強(qiáng)睜開眼,看不清光束后面的人,也不見說話,便道:“是哪個鬧玩意兒?把你秦爺眼睛晃瞎了,你賠不起喲!”
王隆從街邊走出,手電光卻仍照著秦柘,慢條斯理地道:“秦爺?我看是秦賊差不多吧。”
秦柘一驚,忙偏過頭細(xì)看,認(rèn)出是王隆,面色一沉,道:“我道是哪個,原來是破案如神的王隊(duì)長,啷個嘛,又發(fā)現(xiàn)啥疑點(diǎn)啦?”
王隆冷笑一聲:“你身上疑點(diǎn)多得很哩。我問你,這半夜三更地,你又想到哪兒去,要做啥子?”
秦柘皺眉道:“好大的酒氣,王隊(duì)長,又喝酒了吧?還不快些回去,萬一又象上回恁個,碰到朱院長,可就麻煩嘍。”
王隆抬起腿來就照著秦柘踢過去,一來他有些醉意,踢腿沒有準(zhǔn)頭,二來他也并未想真踢,只是想嚇唬他一下,可秦柘早有防備,一閃身避了過去。
王隆一腳踢空,差點(diǎn)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不禁大怒,血往上沖,掏出手槍就頂上了秦柘的腦袋,罵道:“龜兒子,你倒還機(jī)靈,信不信老子讓你腦殼現(xiàn)在就開花兒!”
秦柘忙雙手抱住王隆握槍的手,道:“王隊(duì)長,莫鬧玩意兒了,我要回家去拿一味藥材,明天一早醋坊要用。這段時間我們醋坊忙得很,連東家都還沒回家哩。”
他一邊說,一邊雙手用力,掰王隆握槍的手。
王隆也用力將槍壓在他頭上。
正在角力,王隆忽感到腹中酒食不老實(shí)起來,一陣惡心從喉嚨里直竄上來,便扭身張嘴,一股濁物噴涌而出,射在街上。
突然,一聲槍響,王隆一驚,忙縮回手,再用手電一照,只見秦柘已歪歪倒在地上,頭上一個大洞,正沽沽往外冒著紅白之物。
王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酒早嚇醒了,木木地舉起手中的槍,喃喃道:“給老子的,明明沒有打開機(jī)頭多嘛,是啷個響了呢!”
街邊一個鋪?zhàn)拥拈T板開了道縫,里面一人往外探了探頭,“媽呀”了一聲,就趕緊關(guān)上門板,再無聲任何聲息了。
王隆跟做夢似的,感到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握著槍呆坐在街石板上,心里忑忐不安地期望著這夢快點(diǎn)醒去,以擺脫惡境。
忽見前面一群燈籠火把奔涌而來,近前一看,卻是趙驥帶著陳翊升、陳晟及醋坊一幫伙計趕了來。
王隆坐在地上笑道:“趙二哥,我做夢都夢見了你!”
趙驥正準(zhǔn)備說話,就見北邊手電亂閃,一群人也飛奔了過來,卻是孫勇逢帶著一幫警察趕來。
孫勇逢蹲下身,探了探秦柘鼻息,就沉重地站起身來,對趙驥道:“死了!”
趙驥呆若木雞:“死了,啷個死的?秦二掌柜說要回去拿一味藥材,就匆匆地走了,啷個突然就死了呢?”
孫勇逢沒有說話,又蹲下身去,拿過王隆手中的槍,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王隆傻笑道:“大哥,你啷個也做夢了呢?”
孫勇逢站起來,下令道:“先帶回去!”
有兩個警察過來,拿下王隆的手電,熄滅了,扶著他往學(xué)道街走。
孫勇逢又命人留下來,看護(hù)現(xiàn)場。
王隆什么話也沒說,閉著眼任由兩名警察架著往前走,跟個木偶一樣。
趙驥回過神來,喊道:“王隆兄弟,你往哪兒去?”
王隆沒有回答,孫勇逢道:“等驗(yàn)過尸體,趙二爺就把他裝斂了吧。”
趙驥木然應(yīng)道:“要得。”
陳翊升到底老道,見此忙喚過陳晟,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陳晟忙帶著幾個伙計去了。
陳翊升又拉了拉仍呆立在街中央的趙驥,將他拉回醋坊,安置在自己房中歇息。
然后才又出來,指揮伙計拆缷門板,準(zhǔn)備收斂相應(yīng)物事。
孫勇逢將王隆帶回警察局,命關(guān)進(jìn)后院禁閉室。
又命衛(wèi)明高立即帶人去下沙河街勘驗(yàn)現(xiàn)場,并再三囑咐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勘驗(yàn)完畢,讓趙二爺把尸體斂了。
衛(wèi)明高嚇得臉色都泛青,領(lǐng)命不敢怠慢,立即帶人去了。
來到下沙河街,陳翊升已帶著幾個伙計抬著一張門板、一塊白布單在現(xiàn)場候著了。
衛(wèi)明高立即著手開始現(xiàn)場勘查,兩小時后勘查完畢。
陳翊升指揮伙計,動作麻利地將秦柘的尸身放到門板上,再在上面蓋上白布單,抬回醋坊。
此時,天剛麻亮。
陳晟已帶人連夜買了棺材,放在醋坊院內(nèi),又從太平寺街,強(qiáng)拉了專事收斂的劉麻子前來。
陳翊升命關(guān)了大門,請劉麻子趕緊收拾。
劉麻子見陳翊升等人弄得如此神秘,又不敢問,只得按他們的要求,將尸身洗抹干凈,換上壽衣,指揮伙計抬放到棺材里。
然后在棺前點(diǎn)起油碗,焚香燃燭,又燒了一沓從他喪葬鋪?zhàn)永飵淼募堝X,就算是將秦柘尸體暫厝完畢。
天色大明,趙驥方才從掌柜房里走出,見一具黑漆漆的棺木停在院側(cè),前面的小木桌上香煙裊裊,白燭煌煌;
又見蒸房之門洞開,卻靜謐無人。
要在往日,秦柘早已帶著一大幫伙計在里面熱火朝天地上料添水、點(diǎn)火鼓風(fēng),蒸房里你問我答、號子連天,眾人的歡笑聲和各種聲響混雜在一屋,說不出的紅火鬧熱。
而秦柘現(xiàn)在卻毫無動靜地躺在棺木之中,回想起他的音容相貌、言笑舉止,歷歷在目,人似猶在身邊,趙驥不禁流下兩行淚來。
陳翊升浩嘆一聲,心情也是復(fù)雜糟糕之極。
陳晟和眾伙計也都呆立著不知所措。
劉麻子見到趙驥,諂笑著想上前說幾句話,趙驥卻哪里理他,陳翊升忙讓陳晟付了錢,將劉麻子強(qiáng)推出了門外。
衛(wèi)明高回到警察局,到局長室見孫勇逢不在,料知他的去處,便抽身退出,直奔后面禁閉室。
果見孫勇逢正在禁閉室中和王隆面對面坐著。
衛(wèi)明高大哭道:“三弟,是二哥害了你呀!”
王隆驚道:“二哥啷個說出這話來!”
衛(wèi)明高道:“昨天早上,我告訴你殺了秦柘的心都有了,可那是一句氣話啊,你啷個就當(dāng)了真呢!”
王隆道:“二哥快莫這樣講了,跟你沒有關(guān)系,是我不小心槍走了火。原本想嚇唬他一下而已。”
孫勇逢道:“你真不是故意的?”
王隆道:“大哥,我可以對天發(fā)誓,我不是故意要秦柘的命。我原本是想警告一下他,莫要打趙二哥的主意,槍的機(jī)頭也沒打開,可在和他龜兒拉拉扯扯中,不曉得啷個槍就響了。唉!一切都是命!既然他龜兒死在我手上,就由我給他抵了命吧。只是兩位哥哥的深情厚誼,就只有等來生再報答了。”
王隆流下淚來。
孫勇逢和衛(wèi)明高也心酸下淚。
衛(wèi)明高道:“三弟莫要恁個想,你是槍走火,無心之失,還有挽回的余地。大哥,你說是不是?”
孫勇逢沉吟半晌,道:“法院那個姓朱的早就盯上了我們警察局,這次又將把柄送到他手里,那個狗日的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衛(wèi)明高道:“我有一個辦法,先瞞到起,等秦柘下了葬再報,就說案件在偵察之中。”
孫勇逢冷笑道:“可不會有恁個輕巧!雖然事發(fā)現(xiàn)場街兩邊關(guān)門閉戶,但門縫后、窗子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外面的一舉一動,不信你看,要不了三天,這件事良州城里就盡人皆知了,如何瞞得住!”
衛(wèi)明高苦道:“哪啷個辦,總不能就恁個把三弟交出去噻,要是落到姓朱的手上,三弟可就真活不成啦!”
王隆笑道:“兩位哥哥不要心焦犯難,該殺該剮由他姓朱的好了。”
衛(wèi)明高忙道:“三弟切莫說氣話,我們正想辦法哩。”
孫勇逢道:“秦柘雖然家中莫啥人了,但姓秦的家族人可不少,我料想此事姓秦的絕不會善罷干休,與其被動隱瞞,不如先主動報告。”
衛(wèi)明高瞪圓了眼:“主動報告,向哪里報告,姓朱的?”
孫勇逢道:“姓朱的算老幾,當(dāng)然是主動向彭縣長報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