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王琦先生嗎?”

天弋敲開了門。

“你是?”

面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年紀也有五十上下，灰白色的頭發全部束在后面，他穿著看似體面的西服，還有那已經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懷表點綴。

“我是弈清閣的員工，”天弋焦急地說道，“您是周慶年店長的朋友吧。”

王琦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天弋，他往兩邊看了看，“進來吧。”

店里的內飾十分昏暗，倒是有一點張挈節日用品店的感覺，不過不同的是，這里的設施不僅老舊而且積灰嚴重，看起來就好像多年無人居住一樣。

“是老周有什么事嗎?”

王琦遞來一杯茶。

“謝謝，店長沒什么事，主要是我有個小事得向您打聽一下。”

天弋咂了咂嘴。

“說吧，小兄弟。”

“您認識寧微吧，是關于她的事。”

“寧微，我曉得，你沒來之前，那小姑娘總會來給我送茶葉，唉，對了，怎么這么久沒見她了。”

王琦摸著杯口，眼神略有閃躲，但那輕微的變化，天弋還很難看出來。

“她被人抓走了，是再造者干的，”天弋嘆了口氣，“我就是想向您問問，您知道灰城組織嗎。”

王琦撫摸杯口的手指頓在半空中，他的眼睛里有種難以言述的神情，“灰城，你從哪打聽來的。”

“混跡在地下交易所的再造者知道很多，他們說您知道灰城。”

“呵呵，那些家伙啊說話就不過過腦子，”王琦笑著拿來天弋喝完的杯子，“我給你再添點。”

“您真的不知道?寧微可是店長最在乎的孩子，您不想看到他一直難受下去吧。”

“我已經很久不問這些道上的事了，”王琦沉穩地給杯子倒滿了茶，“我沒法告訴你什么，灰城呢也不現實，早在10年前‘爵士’被徹底蕩平，上海的再造者組織也就已經消散了。”

“那弈清閣呢?”

天弋看著王琦，他毫不掩飾自己心里的疑惑，他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他完全感受得到王琦的話里充滿了欺騙。

王琦站定在那，他還握著杯子，這一瞬間的氣氛叫人倒吸涼氣，就連門簾吊飾碰撞的聲音都十分清晰。

“小子，走吧，有的事情你不明白。”

“我會明白的，我總能找到灰城和這一切的關系，反正上海就這么大，我已經有頭緒了。”天弋舉起茶杯一飲而盡，“這次我不會站在后面看著了。”

“等等，”王琦叫住了天弋，這一聲好像是換了一個人，就像一個失去感情的老者沙啞的呼喚。

“您?”

還沒等天弋反應過來，王琦雙手異化出赤紅色的巨大觸手包裹了天弋，任憑他如何掙扎，都只能被一層層觸手深埋起來。

這才是他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即將被送去的地方就是他迫切想找到的位置——灰城三區基地。

王琦感覺天弋沒了氣息便把他放在了地上，實際上假裝窒息昏厥的天弋正清晰地感受著周圍的環境，汽車開動了，這一路就是前往關押寧微的目的地。

伴著夕陽的逐步西斜，城市寒意漸生，然而治安官卻還在緊鑼密鼓地調查雞冠事件。

盛威點起一只煙，他站在城市公園的一個無名高處眺望遠處的樓閣。

“有些事情還真是解鈴還須系鈴人吶。”他瞟了一眼身邊的陳誠。

“雞冠沒死可惜了。”陳誠的頭發還是那樣散亂，在微風中甚至看不清他的臉龐。

“平旻已經成功分析了三區的情況，灰城在上海9個區中設有不少基地，這次很有可能是要在三區培植勢力。”

“那意思是雞冠還不是背后最危險的人咯。”陳誠笑了笑，“怎么你是想勸退我?”

“也不是，你能來三區協助我，我當然高興，只是...”

“知道為什么再造者給我起了‘瘋陳誠’這個綽號嗎，哈哈，我根本不在乎生死，我只要去虐殺再造者，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嗯，謝謝。”盛威撫摸著欄桿，那已經銹跡斑斑令人發怵的老舊欄桿，“這個城市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是多么骯臟。”

“你指再造者嗎?”陳誠看著欄桿。

“不，”盛威搖了搖頭，“你我，所有人。”

盛威整理了一下被風吹起的頭發轉過身去，“你別誤會了，我可不是嘲諷你頭發臟。”

“哈哈，我倒希望只是這樣。”

兩人笑著走了下去。

夜色里，上海華燈初上，陸家嘴繁華喧囂，充滿了國際化大都市的活躍與歡愉，攝影師們爭相記錄下這代表著人類文明偉大的場面，哪怕是他們身旁站著衣衫襤褸的乞人，那也只需要一個剪切也就能把這格格不入的慘狀掩埋在浮華之下。

或許灰城在三區的基地也就出現在這些文明見證者的相片里，那輛運載著天弋的汽車已經緩慢地停在了目的地前。

天弋被綁在后備箱里，他聽見了王琦下車的聲音，慢慢的腳步聲逐漸不在清晰。

他立即異化出血刺劃斷了繩索，從后備箱里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

他整整衣服，回頭望去。

“這...”天弋差點驚掉了下巴。報道上王巖頂階指揮的那場失敗的殲滅戰就是在這里——啟華工廠。

“對啊，”天弋恍然大悟一般地看著四周，“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嘛。”

王巖死亡的地點不在這里，但卻是他發動殲滅戰的地點，三區治安官在調查的時候，不會漏掉這里，但同樣的也不會非常重視這里，一旦調查結束，偏僻的啟華工廠就成了最好的選址。

“原來所謂的在三區建設基地的消息不過是煙霧彈，”天弋快速接近工廠大樓，“這里才是灰城的目標。”

寧微必然被關押在這里，或許很可能就連雞冠也在這里，在樓外，七八個再造者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幾乎大門和其他幾個可以爬上去的點都被把守地牢牢的。

夜色里的黑幕把原本就昏暗凄涼的工廠變得更加瘆人，天弋仰面躺在街道邊，這一次，他不想選擇逃避，可恐懼卻的的確確在侵蝕他的心智，雞冠那殘忍冷酷的面容還讓他無法忘記。

“寧微，我不會放棄的，只是，”天弋看著自己的雙手，“我還是希望以一個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