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那個還青蔥的自己時，楊墨總會變得特別感性，特別文藝，嘆口氣，裝作不經意間試過眼角的淚珠，撇到房間的一腳，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涌上楊墨的心頭。

忘記是語文書那一本課本上有一篇文章，名字應該叫做《威尼斯的小艇》，描寫的特別美，特別有趣，從那時候起，楊墨就想去威尼斯了，尤其是在網上知道那里還有滿天繁星的時候，只不過有時間的時候沒有錢，有錢的時候沒有時間而已。

這個房子原主是全款買下的，剛剛裝修好，現在自己也算是無業游民了，沒有什么事要做。姑且算作有錢有閑吧。

而且這房子自己一點也不喜歡，大不了回來之后再考大學當醫生嘛，楊墨越想越覺得自己以前的生活過的實在是太……現在有個機會就擺在眼前，可以去一些以前沒去過的地方，自己存了好久的書單，卻一直沒有時間看。

非洲的大草原上的落日、獅子斑馬還有平頭哥蜜獾，歐洲有個白骨教堂，然后楊墨發現除了一些特別有名的比如巴黎圣母院、埃菲爾鐵塔、自由女神像，自己都不知道其它地方有什么特別美的地方，其實國內的楊墨也不是很了解。

這個想法就像是一個火星，落在了楊墨心里的大草原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楊墨決定了要做一件事，那么她的行動力是驚人的，衣服該出二手就出，賣不了的捐，化妝品護膚品沒過期的賣，過期的扔掉，一些沒什么用的家具，比如吊椅，二手出。自己的行李要一個行李箱加一個背包就都能帶走。

不過在出二手的時候，楊墨把張麻請過來了，看看有什么喜歡的，讓她都帶走。

“小麻，我要出去一段時間，你看看有什么喜歡的，都拿走吧。”

又大又笨重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張麻的眼睛，厚重的平劉海兒遮住了她的眉毛和小半張臉，再加上她總是沉默寡言，低著頭，把頭埋進課本里、卷子里、作業里，你要從她的卷子課本的間隙里，在黑框眼鏡和頭發中窺見她的一雙眼睛，非常明亮，非常溫柔。

原主對她的映象就是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這也是一個懂事的讓人心疼的孩子。

“還有點木訥。”楊墨在心里默默補充一句。

很逆來順受的女生，從楊墨去找她出來，到家里，一路上楊墨還心驚膽戰的，害怕自己說漏嘴什么的，讓她起疑，但是一路上，張麻就像一棵植物一樣，只要有陽光、水和土地就能活。

除了開頭對楊墨說了一句“你好”，之后一路上都是楊墨絞盡腦汁在找話題，只要楊墨不說話，她就能一直沉默下去，像個啞巴。

楊墨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的找話題了，問她學習怎么樣？學校生活還好嗎？

所有的問題她一句，挺好的就能把楊墨堵得啞口無言，貫徹落實了沉默是金這一句話。

楊墨看著她刻意繞過護膚品化妝品那一大堆，扒拉著床上那一大堆衣服，臉上終于有了些年輕小女孩對于打扮自己的那種鮮活，楊墨悄悄舒了口氣，和她那一路上，楊墨是真的懷疑她是不是有自閉癥，或者精神壓力太大了一類的。

“你、你不回、回來了嗎？”

張麻突然主動張嘴說話，讓楊墨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看著楊墨的臉，張麻又重復了一遍：“你、你是不、不是、要走了？”

“嗯”，楊墨點點頭。

“還、還回來嗎？”

楊墨搖搖頭，微笑著看著她說：“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了。”

楊墨有些好笑的看著張默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說：“不回來、來也好，你的男、男朋友不、不行。”

自己的校服都洗得發白，變薄了還有心思擔心自己，楊墨的心里很感動，暖暖的，知道還有一個人在擔心自己的感覺太好了。

不過害怕張麻發現不對勁兒，還是裝作楊墨以前那副傲嬌的樣子，說：“早就分手啦，不勞你擔心。”

之后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以至于讓楊墨在心底懷疑，“剛剛張麻說的話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張麻收拾好了，站起來說：“要我、我去送你嗎？”

“不用。”

楊墨閉著眼笑著，搖了搖頭，然后注意到張麻拿得都是衣服，對于那些女生應該會很喜歡，很有少女心的一些小首飾，化妝品都不顧一屑。

“怎么？這些化妝品都不喜歡嗎？”

張麻熟練的難堪地低下了頭，根本不敢看楊墨的眼睛，小聲說：“有用嗎？”

楊墨上前抱住了她。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嗯。”

一個女生，長得清秀有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臉上一大塊青紫色胎記，有點像《水滸傳》里的青面獸楊志，于是就顯得格外嚇人些，再加上臉上星星點點的雀斑，雜亂無章的在她的臉上野蠻生長，從小到大沒少因為這個被欺負，被嘲笑、被歧視。

一起乘公交回張麻的學校，楊墨和張麻站在一起，一直都有人偷偷看她倆，一美一丑兩個極端站在一起，也難怪別人瞧稀罕了。

“不、不用送了，”張麻五官都糾結在一起，臉都憋紅了，之后憋出了一句：“保重。”

“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妝入夢來。

若到越溪逢越女，紅蓮池里白蓮開。

據說是唐代詩人武元衡送給一位美女詩人的，麻衣如雪”出自《詩經·國風·曹風·蜉蝣》，原文是“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剛說完，楊墨就感覺自己莽撞了，以原主的文化水平來看，是說不出這么一番話的，正后悔時，就看見張麻笑了，灑脫的揮揮手，轉身走了。

楊墨心情也不由地變得很好，看背影，張麻也是一個很好看的女生呢。

——————————————————————————————————————————————————————————分割線——四年后。

“喂，張麻啊，你們學校門禁嚴不嚴？”楊墨一手拉著行李箱，后背背著她的破吉他，一手給張麻打電話。

“嗨，我這不是這幾年太浪了，沒錢了嗎，京都的房租多貴啊，我就尋思著你們學校有沒有那種在外面租房住的，剛好她宿舍空出來，我租個床位，也省點錢。”

“那我給你打聽打聽。你現在錢還有多少？不夠用要不要我借你一點？”

“你自己還是一個學生呢，有多少錢？甭擔心我，你自己的錢攢好了留著去胎記是正事。”

給張麻打完電話，楊墨的心情很不錯，點贊之交常見，但是借錢，還是主動想借錢給你的朋友，這才重要。空間和時差并沒有讓楊墨和張麻的友誼變成過去式，相反，成熟的楊墨和溫柔善良的張麻在性格上很合拍。

用楊墨的話說，就是“受得了我這么任性的性格的人不多，難得有一個我得抓緊咯。”

而張麻的評價則是“楊墨是成熟的任性，換句話說，知道后果但還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楊墨通了電話后心情很好，臉上就帶了幾分神采飛揚。

康浩一看見自己旁邊大步流星走過的楊墨，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心里暗暗給她打分，“身材可以給個90分，臉也90分，其它方面不知道，但是長這么好看，可以試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