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沒有人要登我們家秋月小姐的船的，快點啊，船馬上就要開了。”

桃湖岸渡口，秋香閣畫船迎客小廝張二站在岸邊，注視著岸上那些望著秋香閣的船一臉豬哥樣的士子們，神色中略帶一些輕視之意。

哼，這群窮酸秀才，真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啊，一個個沒錢還想登上我秋香閣的船。想憑文采上船？文采能當飯吃嗎？有能當飯吃的文采的人找被我家秋月姑娘請上船了，成天不思進取就想著怎么靠自己那點墨水哄騙小姑娘，還一個個大言不慚將什么來日高中，呸，就你們這樣子能高中，豬都會上樹。

岸邊有些朝這邊望的眼尖士子不意間看到這張二臉色的嘲弄之色，頓時有些惱火。

“張二，你剛剛看我們那等眼神什么意思，難道瞧不起我等。”

張二輕嗤一聲，并不答話。

這等行為在眾人面前更顯侮辱，一時間惹惱了更多的士子。

“張二，你什么意思，區區一介迎客小廝居然敢看不起我們。”

“對啊對啊，你什么意思啊，快點給我們道歉。”

“張二，快點道歉，不然等我們他日博得功名時定要你好看。”

眼見這群窮酸士子越罵越兇，張二終于忍不住回罵：“我還就看不起你們這群窮酸秀才怎么了，一個個也不看看自己的窮酸樣子，全身上下還不值我一個月的月錢多，還博取功名呢，就你們這群二十多歲才考上秀才的人，可別逗我了，想要找我報復啊，先考取舉人再說吧。”

張二憑借著這份差事，一個月能混個五兩銀子的月錢，比起那些窮酸秀才除了差些文采，還真算的上不錯了，至于文采嘛，張二覺得不就是作詩嗎，他也會一些啊。

什么大河全是水，駿馬四條腿，這不挺工整的嗎。

“你這廝，簡直，簡直……”一士子被氣的有些氣急。

“你這小廝，我等讀書人的事情豈是你這等下人能評判的，我定要寫文讓秋香閣知道樓內居然有你這嘴碎的小廝，辱罵客人，敗壞秋香閣名聲，讓秋香閣好好治治你。”

“嘿，就你們這樣？還是省省吧，你們現在怕是連我秋香閣的們都進不了了。”

“你，姓張的別看了，說的就是你，這個月到我們秋香閣約了幾次小麗都沒結賬，加上酒水之類的一共欠我們秋香閣十八兩銀子，先把銀子結清再說吧。”

張二剛說完，便引來周圍眾人一頓大笑：“張兄，想不到你還有這等風流韻事。”

張姓秀才頓感臉上無光，也無顏在待下去，輕碎幾聲便匆忙逃離現場。

“笑什么笑，還有你，那個姓陳的，別想偷偷溜走，去年開始到現在一共在我們閣里喝了十八次花酒，尚還有十二次沒結賬，總計欠款二十八兩銀子。”

一番數落下來，那些被張二說中的士子紛紛滿臉羞愧地逃離，走時只留下一句來日定要好生教訓你之類的狠話。

“喲，這不是張二嘛，什么事這么好笑啊。”

正當張二為那些士子的窘態偷樂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張二一看來人，忙躬身恭維道：“原來是何管事，不知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何求，本來只是一個潑皮而已，沒什么本事，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搭上了林知州的兒子林飛的關系，成了林家府上的一個小管事，平日里除了與林飛負責幫林飛跑腿處理些大大小小的事務，通俗點講就是林飛的狗腿子。

本來張二與這林飛是沒什么事兒的，不過張二曾經在何求在秋香閣門外撒潑的時候教訓過他，現在何求翻身了，何求便時常找他麻煩。

“我今天是替我家少爺送請帖來的，明日下午我家少爺在府上為即將上任的昌陽縣令舉行接風宴，想請秋月姑娘前去表演一段。”

“何管事是交錢上船還是有拜帖。”

“好你個張二，我家少爺沒有拜帖？你是看不起我家少爺？還是覺得我家少爺沒資格登上你們秋香閣的船？”

“不敢不敢，小的怎會有那種意思呢。”

面對何求的故意發揮，張二自知身份差距，也不敢隨意反駁，只得連連稱不是。

張二恭維的態度讓何求一陣暗爽，刁難了片刻后便從衣袖中拿出拜帖準備交于張二，只是在快到張二手上的時候，何管事突然怪叫一聲，拜帖從手中脫落著地。

“哎呀，不好意思啊張二，手滑了一下，沒拿穩，麻煩你替我將帖子撿一下。”

張二雖忿，也不好與何求起爭執，只好彎腰撿起。

誰知張二剛撿起帖子準備查閱時。何求又從衣袖掏出一張拜帖說道：“不好意思啊張二，剛剛拿錯了那張不是，這張才是，那去好好檢閱吧。”

說罷，又欲故技重施再戲耍張二一次。

“我說兄弟，你能不能快點啊，你不上我和后面這些……我還等著上船呢，這船都快開了還在這墨跡什么。”

正欲故技重施時，一道突兀的聲音卻讓何求一愣。

包世同發誓，他絕對不是來幫這小廝解圍的，只是湖上那些規模略小的登船已經開始開船了，而前面這貨不知道什么原因還在那磨磨嘰嘰的，有些著急上船而已，畢竟還趕著找人呢。

包世同本來還想說其他人還在等著上船，好讓這貨快點，只是回頭一看，發現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你。”被打斷的何求有些不爽，回頭想教訓包世同一下，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包世同搶先了。

“什么你啊我啊的，要上船就快點，不上就把道讓開讓別人先上，張二，還不快點登記檢閱，楞在那干嘛。”

張二看著眼前這人有點熟悉，仔細一想想起來了。

這貨不就是上次來這的那個包世同嗎，由于沒有請帖，按例交了二十兩銀子上船，當時就把這家伙搞的心痛不已，直說什么定要看看那秋月姑娘到底是個什么貨色，登個船就要二十兩銀子。

給張二留印象的重點不是這，而是畫船開出去游了一圈回來，這家伙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下船就罵罵咧咧。

說什么這二十兩虧打發了，花錢上個船看頭牌，結果上來的卻是些什么一兩銀子的普通貨色，等了半天總算等來了頭牌，結果頭牌秋月總共就出來唱了幾個小曲兒，說了幾句話，還是躲在簾子后面的。

不止得罵了秋月閣，連同船的其余人都給罵了，說什么究竟是什么傻×把這所謂的頭牌給捧的這么高的，會花錢來這第二次的全是傻×。

惹得秋香閣派人出來驅趕，一眾同船客人也要出手教訓這家伙，這家伙見勢不妙立馬就跑了，在家足足多了半個月風頭才敢出來。

不過只是稍愣片刻后，張二便回過神來，從何求手上接過拜帖，確認無誤后說道：“何管事，帖子沒問題，請你上船吧，船馬上就要開了。”

“你給我等著。”何求也不好繼續發作，只得瞪了一眼包世同后兀自往船上走去，臨走時留下一句狠話。

“快點，快點，張二，這是二十兩銀子，你數一下，我急著上船。”

何求走后，包世同立馬掏出銀子交由張二，只希望快點上船。

張二接過銀子有些猶豫：“包公子，你這上次在我們這鬧成那樣，我不敢讓你上船啊。”

“怎么，有錢還不賺？”

“況且，我怎么鬧了，我那只不過是在闡述事實而已，只是有些人那，就是不愛聽真話。”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是你們秋香閣把我劃入黑名單不讓我上船還是咋地？”

張二搖搖頭。

“沒有不就得了，你們秋香閣都沒說不讓我上船，你擔心個什么勁。”

“但是除了我們秋香閣還有上次船上那些同行客人有些也在船上，就算我們秋香閣不追究，但那些客人……”

“誒，都是我的事兒，你就別擔心了，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就上船了。”

苦勸無果，張二也實在沒有什么拒絕包世同的理由，再加上包世同剛才不經意間也算幫他解了個小圍，心一橫，張二便隨他去了。

只是在包世同正準備登船時，張二突然想起一事：“包公子，還有一件事兒。”

“有什么事兒能不能說快點！”

“你的銀子不夠。”

“什么，你手上的不是二十兩嗎，難道還有假錢？”

“那倒不是，只是最近閣里漲價了，這登船現在是二十五兩。”

“TMD，這都能漲價。”包世同無奈，卻又急于上船，暗罵一句也只能乖乖將錢補齊。

包世同上船后，張二張開嗓子吼了一句“還有人要上船嗎，速度點，船就要開了。”

等了片刻，見沒有人再有登船的意思，張二便走上船，收拾好東西后大吆一聲“船開了。”

隨即，這揚州最大的一艘畫船便開始了一月一次的游船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