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對不起她，還有我爸，唉，沒有用了，他們都已經不存在了……”他一只手抵住自己的臉龐，另一只手不停地揉著眼睛。

“你能告訴我你究竟犯了什么錯了嗎，因為什么原因才被關進監獄里來的呢？”小樂注意到店長正在一旁仔細地聽著，于是開始轉入正題。

“呃……”錢嫂兒子還有些猶豫，“不是都說我搶錢了、打人了嘛，為什么——算了，也不全是他們說的那樣，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怎么了。跟你說吧，就是，有一天下午我難得地在村子里閑蕩著，突然往一條小巷里面一瞧，竟然發現有個乞丐模樣的人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眼睛都半瞇，嘴巴還上揚著。他應該就在休息吧，這沒什么令人好驚奇的，是吧？可是你最不可能想到的是，他手邊竟然攥著一疊的一百塊錢，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這種事，你說是吧？我馬上就覺得這事有蹊蹺，這錢肯定是他從哪里偷來或搶來的，我就打算從他那兒把錢搶來，拿來夠我快活幾天的。正當我從他手中把錢攥出來的時候，他忽地一下醒來了，瘋子一樣地抱緊我的腿，用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那眼神我估計你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就像地獄里派來的死神一樣。他餓得已經沒力氣出大聲了，但他卻死拼命地拽住我的腿，我掙扎不開，就用另一條腿不停地踹他，把他踹得頭破血流了，也松開了手。街坊鄰居有幾個看見了，馬上又叫人一起來制止我。那眼神真是可怕，我到現在想起來都有些想發抖。至于那家伙，可能已經死了吧，哦不，應該還有一口氣的……”

“一個乞丐，手里攥著一疊一百塊錢？……”小樂隱約想起自己曾經遇到的那個乞丐，穿著破爛，臟亂的頭發，一張仿佛是沒有生命的木偶似的笑臉上有著一雙發出可怖光芒的雙眼。沒錯的，一定是同一個人了，還有哪個乞丐會有著死神一般的眼神，并且手上還攥著一疊紅色鈔票呢？那疊鈔票也一定是她的，是她想到要拯救一個墮落的靈魂而付出的。她原本以為那些錢可以拯救他的，沒想到卻反而害他遭到了一頓毒打，幾乎喪失了性命，另一邊錢嫂兒子也進了監獄。

“希望那個乞丐可以得救……”她不斷地在心中祈禱著，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里，她的腦海中冒出了無數多的想法，以至于她有些頭暈，然而她還是逞著強，說：

“那些錢即使不屬于那個乞丐，可那也不是你搶錢、打人的原因啊，我想這也只是個借口，因為那些錢更加不屬于你，它不是你的東西，強求的話，一定會付出代價……”

小樂的意識漸漸變得不清晰了，腦袋不斷地發熱著，但在她眼前呈現地卻是一張較之前來說仍非常淡然、無動于衷的臉龐，她猜想這類的話他一定也聽過了，覺得沒意思了。

“好了，時候也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待著了，總之，今天感謝你，自從入獄以來，還真沒和別人說這么多話……”

“我希望……”小樂的聲音變得極其微弱，“我希望，錢嫂以后能夠安心……”

她不知道他是否聽見這最后一句話，即使他聽見了，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否能夠觸及到他的靈魂。小樂甚至都不能回憶起她有沒有說過這句話，這也許是她的靈魂對她自己說的話，也許也是她與他的靈魂之間的對話。小樂不去在意了，她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越來越像個火爐，“砰”得一聲趴在了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