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起先是一愣，看來的人是四個小伙子，自己并不認識，也沒想明白是個什么情況。他停下手里的活，站在不遠處，問道：“有什么事？說吧。”

“羅文清說有人用石頭砸他，是你干的吧？”文勝冷冷地說道。

那人大約知道了這幾位的來意，尋思著今天免不了要打上一架了。他不急著回話，稍稍走近了一些，打量著這幾個人，心里忖量著自己肯定打不了四個人，要想不吃虧，必須挑一個軟的使勁捏。他看來看去，三個高個子，尤其是余國慶最高，而跟自己說話的這個人最矮，于是最終選中了文勝。

“怎么著？是我砸的！”說著話，他就沖著文勝逼了過來。他的戰略不能算不對，假若他冒險選了國慶，沒準還真能撿回一些便宜，無奈他選錯了人。

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挑來選去選中的，是一個從小就愛打架的主兒，又是今天的老大，最主要的，是來替文清拔闖的親弟弟。還沒容得另外三個人動手，那人已被打倒在地。他蜷在地上，雙手抱頭，領受著后背屁股大腿上挨的踢踹。

見對方不還手，料想他得到了教訓，以后也絕不敢再欺負文清，文勝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記住了啊，文清是我哥。今天也不為打你，就為了告訴你一聲。想找我的話，隨便問幾個人打聽就能找到。實在不行可以叫文清帶你去找我，就是不許你再欺負他。”文勝對著趴在地上仍不敢起來的那人說完，帶著人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文清下班回家時，口袋里多了兩盒煙，是挨打那小子賠不是送的。

姥姥一共生了四個孩子，文清和美英的眼睛問題，都是從她老人家那里遺傳來的，而讓大家感到不解的，是美榮和文勝視力完全正常，并且他倆的孩子也正常。羅丹雖然還小，但黑暗中用玩具逗她，她必會伸手去抓。在肺結核都無法醫治的年代，人們自然知不道什么是遺傳基因，最終大家得出一個樸素的分析結論：這眼病可能是隔一個傳一個。

來到姥姥家，望凡百無聊賴地坐在床邊，時而答復一下來自姥姥或傻大舅無味的問詢，實在坐不住了，就到對門老舅屋轉轉。

老舅腿還沒好，不能四處溜達，除了在床上躺著就是在沙發上靠著，此時正在跟國慶和美英閑聊著。望凡聽不懂，走到床邊看看表妹。床上堆著很多玩具，但實在都太過幼稚，他提不起興趣，反倒覺得躺在床上亂抓亂蹬的小表妹更像一件好玩的玩具，只可惜自己不知從何著手。這時舅媽端盆放水要給表妹洗尿布，望凡蹲在旁邊看了一會，覺得這事自己能做，就跟舅媽要求讓自己試試。說來也怪，他并沒嫌惡那些臟兮兮的尿布，很認真地洗起來，頗有幾分成就感。

除了姥姥和老舅，這座院子還有兩間屋子，而其中一間住的，也是姥姥的兒子，只不過不是親生，是過繼給她的另外三個兒子當中的老二，名叫羅文波，望凡喚作二舅。二舅經常走南闖北做生意，那時候被稱為“倒兒爺”。在工作上班的人看來，“倒兒爺”們做生意賺錢多但風險大，都想試一試卻又不太敢。文波仿佛是揣摩出旁人的心態，也可能是出于自己虛榮的心理，找到機會總要有意無意地顯擺一下。比如去買盒煙，給錢的時候總要把帶在口袋里的一沓錢都掏出來，利用等著找錢的檔口，把一沓錢重數一遍。有一回碰巧讓文勝遇到了，走到跟前，說：“喲！二爺最近又發財啦！”然后跟攤主說：“給我也拿一盒，讓我二哥一塊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