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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 殘垣消寂
  • 遙亦岑
  • 4481字
  • 2020-03-25 21:22:14

蘭澈師兄經(jīng)那事之后便一直沉默寡言,后來只給蘇湄留了寥寥幾個字便放情山水,獨自一人離開了耆蕪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蘭澈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有人說,在與塞外交接的客棧里看見了他和一眾美女詩酒狂歡,也有人說,在北方的極寒之地,看見他奮不顧身救起落水的孩童,還有人說,五毒教的教主平時草菅人命,殘害了許多無辜的人,有一天凌晨突然暴斃,是江湖傳說蘭澈的手筆。

無論他去了哪里,都是他想去的地方,無論他做了什么事,那都是他要秉行的要蘇湄堅持的“俠士”的精神。

經(jīng)此一役,威名赫赫卻又云淡風輕的耆蕪山和回風崖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下,武林傳說的耆蕪山,就此成為仙山上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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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用擔心,我雖然沒去過沽陽,但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蘇澄無奈地看著還在給他整理衣衫的母親,稍微向后退了退。

“你——唉,就你這性格,見了皇帝一定要恭敬,你這次去,可不是代表你爹你娘,而是這整個青瀾城的百姓,有一點差錯都不行,咱們這位天子的性情,也不是你書里看到的那么和善的。記住,一定不要說不相關的話。”寧垠夫人眼神里的擔憂之色明顯,此行,真希望別出什么差錯才好。

“哎——對了,也不知道你姐姐在哪里,若是她恰好在沽陽,讓你給她拿些東西過去。”寧垠夫人回身翻了許久,把家里東西都翻出來了,也不知道該給蘇湄帶些什么。

“不要了吧——再說這地方那么大,我姐不一定在——”蘇澄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這要是給云曦帶,他才懶得給她帶,可是,萬一可以碰到姐姐呢?他的,姐姐。

“媽,你挑吧,我都帶上,萬一我姐在呢!”蘇澄忽然改變了想法,轉身溫柔地看著母親的眼睛,那一瞬間,他有些恍惚,對于家里唯二的兩個女子,他總是顯得漫不經(jīng)心,他是有多讓人心寒啊。

“好,我挑些不會壞的的東西,給你包個包袱就行了,帶多了,你也麻煩。”寧垠夫人嘴里念叨著,心里卻后悔不堪,她若當時反悔,把女兒留在自己身邊該多好,如今,阿彥雖有家,卻是四海天涯地漂泊,和沒有家的人有什么分別?

“娘親,姐姐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讓她像普通女子一樣待在深閨,每日和女紅打交道,到了合適的年齡嫁人,那還不如讓她出去,行俠仗義才是她的天地,姐姐她和母親一樣勇敢,我相信姐姐一直愛著我們。”蘇澄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窗外紛飛的雪花。

“思遠,你說我做錯了嗎?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到現(xiàn)在,我也僅僅只為她求過一個金鎖,其他的,我什么都沒有給過她,我本來可以看著她長大,聽見她學會的第一個詞是叫我娘親,贈送學會走路時跌入的第一個懷抱,甚至,我連她的字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我是她的娘親,卻沒有給她家。”

“姐姐曾經(jīng)說過,娘親把阿姐托付到耆蕪山,也算是讓她開開心心長大,她知道你有苦衷,她從來沒有怪過娘親。耆蕪山人很好,對待她像女兒,師兄也很好,總是變著法兒的讓她開心,她說耆蕪山就是她的家。”

“阿陶,你知道嗎?我沒有家了。”蘇湄只穿了一件白衣,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而阿陶,在隔壁的房間里寫字。

“你知道嗎?耆蕪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樣子了,我前兩天去過,因為沒有人打掃,我院子前邊那一叢花圃已經(jīng)荒廢了,雜草叢生,花兒都枯了,雁辭樓和落眠樓里面每個角落都落滿了厚厚的塵土,好像昔時還近在眼前,又好像過去已變得太過遙遠,遙遠得甚至模糊了存在的痕跡,師父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疏朗,師兄也再也變不回當初清澈明朗的模樣,而我,心中因為仇恨與善良的相互糾纏已經(jīng)無法再明快地做出選擇。”

“可我竟然是一個希望過去會在未來某個特定的時光回來的人,你說,這想法多么可笑,而我竟然執(zhí)行了,我把雜草除得干干凈凈,把枯萎的花埋葬,把每一個角落都擦得一塵不染,把師父的典籍和師兄藏的酒整整齊齊地放好,盡管他們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蘇姐姐,阿陶今日讀了半本書。我是不是有進步呀?”天色欲晚,阿陶走了進來。

“好。”蘇湄只是輕輕點頭贊許,十多天了,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阿陶,你過來。”蘇湄有氣無力地招手讓阿陶過去,他看到的是兩個紙團。

“你可以幫蘇姐姐一個忙嗎?”

“可以,但是蘇姐姐要答應我,從今天晚上開始,好好吃飯。”阿陶趁機提出要求。

“好。現(xiàn)在你看見的這兩個紙團,不要打開,向前面扔去,不要扔出院子,只管扔,記住,哪一個最遠,就幫我拿回來,好不好?”阿陶雖然并不知道蘇湄要做什么,但還是傾盡全力地向前拋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阿陶回來,遞給蘇湄一個白色的紙團,上面是一個字,黑色的墨不知為何有些刺眼,上面的字是:是。

第二日,恰是二月初一,天降大雪,把蘇湄的小院里,屋頂上,臺階上,所有暴露在他人眼中的地方,全部掩蓋成了白色,似是雪下清明,似是一切從頭來過,似是這世界,依舊如雪般純白寧靜。

陌謙床頭有一封信,筆跡是他好久未見的小楷,整整齊齊公公正正地寫著幾行字,讓他想起那時讓蘇湄抄的那本山海經(jīng)也是這樣的筆跡,她從不認認真真寫字,一旦如此,便是對他有了恨意。

幾行字寫得語氣恭敬,意思就是要與他商談一些事,在一個涼亭見面而已。陌謙走出臥房,看了看大廳的玉魄刀,他知道被人拔出來過,雖然掩飾得不留痕跡。

陌謙到時,蘇湄已在那里等候,一身白衣,祭奠死去的亡魂,她沒有梳頭發(fā),只是披在腦后,蘇湄身后本該插流云劍的地方空空蕩蕩。

輕盈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蘇湄慢慢地轉過身去,看見了闊別已久的故人,她卻不知是該前進還是該后退。

許久,兩人都沉默著,沒有人先開口說話打破這僵局。陌謙只是靜靜地看著蘇湄,那樣深沉如水的眼眸,望得她寒意陣陣,心,卻又澎湃不已。

半晌,蘇湄鼓足了勇氣,開口:“我一直都以為,公子絕頂聰明,從來都是如此,這世上沒有公子解不了的困局,也沒有公子無法做到的事。”

陌謙還是看著她,眼神沒有變過方向,他說:“你錯了。”

“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蘇湄喃喃自語,她實在是太愚蠢了,怎么能有這樣愚不可及的想法呢?

“回風崖的人有什么錯嗎?”蘇湄依舊倔強,淚卻不自主滾落,那些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們,全部在一夕之間死于非命。

“沒有錯。”陌謙的右手下意識地握緊成拳,掌中的汗一滴滴掉落。

“雖然我知道,公子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可我還是忍不住問一句,為什么?公子是否盡全力去想,或許有一種辦法,可以不用血流成河?”蘇湄以為他會有,因為她一直都這樣相信。

“我沒有。”那人還是超不過三個字的簡短回答,似乎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那公子,可曾憐憫過我未新婚就已身首異處的嫂嫂?她本該過的,并不是這樣的一生。”蘇湄強忍住淚水,質(zhì)問陌謙。

“未曾。”聽到這樣的回答,蘇湄心頭一緊,大聲地咳嗽起來。

“那——我呢?”

“你——阿彥——我……”陌謙慌亂起來,眼神閃躲。

“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阿彥了。”蘇湄盯著陌謙的眼睛,直直地,不肯放松。

“要想變法,必先流血,即使有別的辦法,也必須選擇這一種,而至于他們,那是他們的選擇,雖死猶生。”陌謙只好道出實情,他早已選擇了這一條路,只能硬著心閉著眼睛一條路走到黑。

“那——今后呢?”蘇湄連連向后退了幾大步,完全不顧陌謙眼中的關切。

“今后,也是如此。”

蘇湄吐了一大口血,軟倒靠在涼亭的柱子上。

青瀾城來京都的使團已經(jīng)到達,蘇澄在殿上面對喜怒無常的天子巧言相談,引得皇帝對青瀾城的印象變好不少,蘇澄從皇宮中走出來,頓感神清氣爽,獨立于萬里晴空。

“公子,咱們?nèi)ツ膬喊。渴侵苯踊厝ミ€是……”家仆見狀上前詢問蘇澄,因為他剛剛拒絕了皇帝的安排的行宮。

“唉——我才不想住皇帝老兒的地方,你瞧瞧這里面,沉悶昏暗,誰倒了八輩子霉才出生在這里。”蘇澄看著威嚴高大的宮門,心想自己這一生再也不會來第二次了。

“公子怎可這般?”家仆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四處看看發(fā)現(xiàn)沒有旁人聽到才小心地放開。

“哎呀,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咱們今日先找個客棧,你們休息,我在這沽陽城逛逛,萬一還能碰到阿姐呢!”蘇澄鉆進了馬車,告訴家仆立刻啟程。

待客棧的一應事宜都安排妥當,他才獨自出來,走在沽陽城的大街小巷,既當觀賞,又順便找找蘇湄。

巧合的是,蘇澄剛出客棧就看到姐姐,像他姐姐蘇湄,容貌身形都相似,可是,卻又不像,只因他從未見過蘇湄如此頹靡傷心,衣衫上染了血,是從嘴角滴落下來的。

“公子,就沒有想過其他的辦法,比如迷藥之類的嗎?這樣至少不會死人。”蘇湄還是不甘心。

“若用迷藥,醒來發(fā)現(xiàn)回風崖失守,他們更加會拼死抵抗,況且,對待江湖上的人,就要用江湖上的辦法解決,光明磊落,才是君子所為。”陌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蘇湄,生在亂世,沒有人能夠幸免災難,你和我,也是一樣,因為手中沾滿鮮血,我也沒辦法懸崖勒馬了,我不會有善終的,我承認,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以后所有的事情,也一定會是我做的,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回頭了,我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傷害你,而已。”

蘇湄支撐在柱子上,搖搖欲墜,她兩只手的指甲已經(jīng)血肉模糊。

“公子,我也沒有辦法,原諒你,這一戰(zhàn)過后,你我便不要相見了吧。”盡管陌謙心有苦衷,她還是對綠蘿的死念念不忘。

蘇湄拉開戰(zhàn)勢,而陌謙卻無動于衷。

“蘇湄——”陌謙的聲音顫抖,眼前卻迎來了致命的一招,他慌亂躲開,回頭一看,蘇湄站在原地,粲然一笑。

鮮血從口中涌出,眼前朦朦朧朧的,什么也看不清,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去人人傳唱的天堂了。

耳畔卻傳來大聲的呼喊:“阿姐!阿姐!阿姐你醒一醒!”

蘇澄剛開始站得很遠,以為阿姐早就看到他了,得意忘形地一直在涼亭外踱步,結果看到蘇湄突然倒下,他才及時趕了過來。

“你——”蘇澄看到陌謙劍拔弩張,抽出劍來就向他刺去,陌謙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流光劍刺穿了他的前胸和背后,劍上,大片大片猩紅的血跡。

“阿澄!”蘇湄勉力看見蘇澄的動作時,即使她大聲地呵斥,也已經(jīng)晚了。

“我——”蘇澄手足無措,他本以為,眼前的這個人武功高強,會實打實地和他打一仗。

“你——”蘇澄此時也顧不上姐姐,持劍的手僵持在原地,不知該怎么辦。

“拔出來吧。”陌謙閉上了眼睛,兩只手依然垂落在身側,沒有去捂住鮮血奔涌的傷口。

蘇澄小心快速地拔出了流光劍,劍拔出的那一刻,血甩在了他年輕稚嫩的面龐上。

陌謙很明顯已無力支撐,可他還是勉強站直站穩(wěn),他抬起頭來看了看蘇湄,欲言又止,隨即轉身離去。

天降大雪,乃祥瑞之兆,雪花飄滿了天地間的每一個地方,降落在鮮血上,觸目驚心。

白與紅碰撞,說不上壯烈,卻也十分美艷。很多美艷的東西,不一定都與美好相聯(lián),比如美人與蛇蝎,總是一并出現(xiàn)在人們的話語里。

蘇湄見陌謙一言不發(fā)離開,費力打起精神,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向茫茫大雪中詰問:“陌謙,你有血有淚嗎?”

陌謙的腳印在雪中留下一行行印記,他沒有停下腳步,也還是任由鮮血外涌,一滴一滴落在晶瑩純凈的雪地上,清冷的聲音從雪中傳來,回響在蘇湄的耳畔:“我無血,也無淚。”

說完這句話,陌謙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水,無聲沒入飛雪中。

天地間蒼白無垠,這一場大雪中,陌謙踽踽前行的背影,鮮血落在他曾經(jīng)踏進過的腳印里,無聲無息,像是人世間剜心的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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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好生休息。”陌謙在明妃金碧輝煌的寢宮里,準備告退。

“好,我知道了。”陌采晗把竹筒向衣袖里塞了塞,抬頭看了看陌謙,發(fā)現(xiàn)他今日臉色蒼白,在這溫暖的皇宮里竟然也勉力站穩(wěn),臉上卻仍然是以往鎮(zhèn)定穩(wěn)重的神情。

“子讓,回去好好睡一覺。”陌采晗還是忍心不下,伸手扶住陌謙,一步一步把他送出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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