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要抵達府邸時，霽晴雪忽然開口，輕聲一問：“我今日好歹九死一生，你怎么也不安慰安慰我？”

戚城難得一笑，答她：“你需要嗎？”

“需要呀。”她俏皮的眨了眨大眼。

戚城看向她，又道：“綺云的確有心害你，但我早就猜到了，那毒是你所下。”

霽晴雪挑了一下眉，表情略略吃驚，頓了一頓，方笑著承認：“還是你厲害。沒錯，當我發現那道羹肴有問題時，便將計就計往里頭另添了點東西。”

戚城寧靜的看向檐沿，目光順路掠過一片片溢彩的瓦當，而后嘆了口氣，微帶悲憫地說道：“可那畢竟是一尸兩命啊。”

霽晴雪沒有回答，干干地一笑。

戚城又沉聲問：“你早就知道她有孕在身了?”

霽晴雪點點頭。

戚城不禁想到濟穩，心理猜測，她經年在外東征西討，沒準那兩人早就珠胎暗結了，若真如此，他倆與她的暴薨必定脫不了關系。

見他不再問，她反倒坦言：“嘉墉侯與綺云的事在都城中雖密不透風，但在侯府里早就人盡皆知了。我在她身邊安插了一個人，偷換了她每日飲用的避子藥，本來并沒急著下手，倒是她把機會送到了我手邊，不好好利用，實在太可惜了。”

“如此縝密的擘劃，看來你早就打算要針對他們了。”

“我有我的理由。”她細聲答道。

戚城點點頭，又問：“下一個是誰？”

“什么?”霽晴雪看向他，雙眸雪亮。

“至少下一回，我不想再當個局外人了。”

霽晴雪淺淺一笑，“那個給三皇子殿下奉祭了整盤雪椹果的人。”

戚城一怔，懷疑地問：“那不是你嗎？”

霽晴雪搖搖頭，“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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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她狠心對付嘉墉侯與綺云，是為了報復他倆的背叛。

那太子呢？

是為替死于戰火的三皇子報仇嗎？

可那不是一場意外嗎？

——一場間接導致四十萬魔兵丟掉性命的意外。

戚城一片恍惚，是想不明白，更是震驚。

在這看似平靜無瀾的世道背面，到底還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苦情，一個個死亡背后，到底還埋存著多少陰謀算計？他從前總是不聞不問的人世間，真實的面貌，到底是哪般？

在他無邊無際的落寞與沉寂里，霽府幽然眼前。

就好像一眼看透了他的迷惘一般，霽晴雪竟說道：“后悔了吧？其實我并不想把你卷進這些事里，你一個潛心清修的人，怕是承受不起的。”

戚城猶豫著，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又道：“今日陛下賞賜了不少好東西，我打算拿出一部分折換成糧食，過幾日在北市開棚施米，積點福德來抵消今日的厄業。那里貧苦百姓多，估計到時場面會很混亂，你也來幫忙吧。”

戚城點點頭，“好，那我也捐獻一份。”

霽晴雪笑瞇瞇地看著他，“好呀。”

戚城看著她，奇怪地問：“你笑什么？”

霽晴雪回答：“沒什么。只是想起曾聽長者說起過，若今生一起行善，來世便還能相遇。”

戚城受她感染，竟也笑了，牽起她的手，目光柔和的說：“今生還早，想那么多做什么？”

霽晴雪點點頭，一抬眼，“我到了。”

戚城放開了她，“去吧，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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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風緊，她卸了妝，正打算上床，忽聽門外傳來了兩下奇怪的“咕咕”聲。

循聲而去，推開了門，結果眼前并無人影，不經意地埋首一看，腳前竟放著一小壇子酒。

捧起來輕輕一聞，巧了，正是白天沒沽成的香鷺釀。

冷冷香韻中沉著一股淡淡的香竹甜味，乃因此釀曾在香竹根里埋過，故得此甚妙味。

只是可惜……她嘀咕到：“這么好的酒，卻只能獨飲。”

又望了一眼門外，空寂寂的，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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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些日子，霽晴雪在北市搭起了施糧的木棚，一大早便出門，仍如往常一樣，一出門就撞見了他，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還牽著他壯碩的狻猊。

看見她來，微微彎起嘴角，最近他笑的有點多。

她迎了上去。今日一襲紫裙，上繡繁花，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四周的景色都跟著活潑起來。

他倒仍是平平常常的白衣，但光是一言不發的挺站在那兒，風光就有了。

兩人并騎而行，齊向北邊。

“我下回不想獨飲了。”她伸手按了按發髻，一邊叨說。

他看看她，輕聲答：“男女一起飲醉，不合適。”

“怕什么，我可從沒懷疑過你的人品。”

他搖搖頭，雙眼專心的望著前方。

“以后自有機會。”他細語。

換她雙頰驀然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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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后，前來領糧的貧民大潮已漸漸消退，霽晴雪正打算稍作休息，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異常的腳步踏動聲。

她警覺的眺望向遠處，不一會兒，一大幫黑衣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團團圍住木棚。

四下驚起一片慘叫，戚城二話不說的擋在了她面前。

“來者不善，小心。”

霽晴雪依然神態自若的答，“沒事，有你在，我不怕的。”

一黑衣人沉聲大喝：“我們是來找霽晴雪的，閑雜人等一概離開，否則休怪刀劍無眼。”

話音方落不久，四下的人便鳥獸散盡，周圍頓時變得空蕩蕩的。

“這里交給我，你找機會就逃。”畢竟寡不敵眾，戚城必須做出最穩妥的打算。

哪知霽晴雪卻說：“哪有那么容易。他們既敢光天化日而來，必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沒準他們等的，就是我落單的時機呢。”

戚城臉色一沉，細想這話不無道理，又說：“是我大意了。那你跟緊點。”

霽晴雪微微一笑，只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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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顯然有備而來，他們分作兩撥，一撥在前，用弩矢與暗器直攻戚城，戚城不敢分心，一直疲于招架擋殺，而另一撥人則繞到他們身后，以渾然妖元不停攻向霽晴雪。

這排劃倒也算精妙了，畢竟依戚城的修為，若與他比拼妖力，是絕不可能站上風的，所以針對他的攻擊，便只能以多以亂取巧。而霽晴雪妖力低下，消耗她的妖元，無疑是最快速瓦解他們防守的方式。

對磊二者殺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