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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返魂香》雙鯉

  • 縹緲(合集)
  • 白姬綰
  • 6152字
  • 2019-04-09 09:24:24

“這位后生,快醒醒,到長安了!”一陣推攘,將躺在青草堆上熟睡的元曜拍醒,他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睛,正好看見一張鶴發(fā)雞皮,凸牙豁唇的臉靠近。

“啊啊!妖怪?!”元曜大吃一驚,一頭扎向青草堆里,語帶哭腔:“妖怪大人,不要吃小生!小生太瘦,不好吃……”

趕車的老翁不高興了,道:“光天化日,哪有妖怪?!老朽來長安城貨草料,你這后生半路搭了老朽的便車,也不說一句感謝的話語,上了車就倒頭大睡,睡醒了就作怪!喏,到城門了,下車吧!”

元曜聞言,從草堆中抬起頭,馬車正好停在驛路上,前方不到一百米處,一座巍峨的城門遙遙入目,正是長安城的右南門——啟夏門。

時(shí)值盛唐武后光宅年間,東都洛陽,西京長安,俱是風(fēng)煙鼎盛,繁華旖旎之都。尤其是長安,號(hào)稱當(dāng)時(shí)東方世界最大的都市,與西方大秦國的羅馬遙遙相應(yīng),如同鑲嵌在世界最東方和最西方的兩粒明珠。大秦、波斯、樓蘭、天竺、倭國、高麗等國的貴族、商人、僧侶,均不辭萬里辛勞,慕名云集長安,或瞻仰大唐風(fēng)物,或貿(mào)易奇珍異寶,或傳播宗教信仰。

人煙云集之處,不免七情六欲,嗔癡三毒,情、欲中繁衍妖魔,嗔癡中滋生鬼魅。長安,亦是一座百鬼夜行,千妖伏聚的魔都。

元曜從馬車上跳下來,仍是不敢看老翁,他深深地作了一個(gè)揖:“多謝老伯。”

老翁咧開豁唇,笑了:“聞著你一身酸腐味,莫不是進(jìn)京赴考的士子?”

元曜仍是低頭,道:“小生正是為了赴考而來長安。”

老翁疑惑地道:“你既沒有行李書卷,又沒有仆從,而且落魄到要搭老朽的便車,估計(jì)也沒有盤纏,科舉明年正月舉行,現(xiàn)在才三月,這一整年時(shí)間,你莫非想露宿街頭?”

元曜低聲道:“小生家貧,沒有仆從,在洛陽時(shí),行李盤纏都被人騙了去。不過,小生有一門遠(yuǎn)親住在長安,此次前來既為赴考,也為投親。”

老翁道:“這樣啊,那后生你自己保重。恕老朽直言,你上停偏狹,命宮泛濁,是容易招妖聚鬼的面相啊!若要化解,近日內(nèi),須得避水!”

元曜抬頭看了老翁一眼,立刻又垂下了頭:“謝謝老伯指點(diǎn)。”

老翁揮了揮手,道:“去吧,后生。”

元曜作了一揖,轉(zhuǎn)身向啟夏門走去,驛路邊有簡陋的茶肆,商客客商在茶肆中歇腳,笑語喧嘩。

老翁說是貨草料,卻不進(jìn)長安城,他在原地將馬車掉了頭,馱著滿滿一車青草又按原路返回了。

聽到身后車輪聲漸遠(yuǎn),元曜才回過了頭,望向老翁趕馬車的背影。老翁一身灰色短打,銀發(fā)梳成髻,本該是雙耳的地方,長著一雙長長的兔耳。

老翁驀然回頭,與元曜遙遙相望,笑了笑,凸牙豁唇,正是兔面。

元曜嚇得趕緊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城門走去。

馬車在驛道上緩緩行走,茶肆中歇腳的人,驛道上來往的人,似乎都沒發(fā)現(xiàn)趕車的是一個(gè)兔首人身的老人。

老翁說得不錯(cuò),元曜確實(shí)八字逢煞,命結(jié)妖緣鬼分。從小,他就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在樹下井底掩面哭泣的女子,茶樓酒肆中獸面蓬尾的客人,在街頭巷尾踽踽獨(dú)行的妖怪。

元曜膽小,卻總逢妖。今天上午,他在山道上趕路,遇上了這只馱草料入長安城販賣的兔妖,為了能夠在日落前趕到長安,他就壯著膽子,硬著頭皮搭了它的車。一路上,小書生提心吊膽,不敢看它,也不敢多話,總算顛簸到了長安。

已是夕陽近黃昏,晝與夜模糊了邊界,另一個(gè)世界緩緩醒來。

元曜走進(jìn)啟夏門,心中感到奇怪,這只兔妖千辛萬苦地馱來草料,為什么不進(jìn)城,又折了回去?

忽然,元曜聽見有人剛剛睡醒,打了一個(gè)呵欠,道:“郁壘,這兩百年來,那只老灰兔天天馱草料來,黃昏時(shí)在城門口繞一圈,又沿著原路回去。他不嫌枯燥無趣,我看得都累了。”

另一個(gè)聲音道:“神荼,誰說不是呢?可是,誰叫它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偷縹緲閣的寶物?那個(gè)女人實(shí)在可怕,永遠(yuǎn)不得踏入長安,已經(jīng)是很輕的懲罰了。這只兔子不敢入城,卻又放不下執(zhí)念,只好天天在城門前來回。呵呵,妖和人其實(shí)一般癡執(zhí)哩!”

神荼[1]道:“哪個(gè)女人?縹緲閣,白……”

郁壘[2]道:“噓,她的名字,是禁忌。”

元曜循聲抬頭,但見兩扇城門上,一左一右,正趴著兩個(gè)兇惡丑陋,猙獰可怖的鬼。那個(gè)叫神荼的鬼正用一雙銅鈴般的赤目瞪著他,吐出的舌頭是毒蛇的信子。

“媽呀!”元曜嚇得臉色煞白,跌坐在地。

城門外戍守的士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有兩個(gè)跑進(jìn)來喝問道:“怎么了?!你這書生坐在地上做什么?!”

元曜指著城門上,顫聲道:“城門上有……有厲鬼!”

兩名士兵抬頭,城樓石墻泛黃,朱漆城門厚實(shí),銅釘光色暗啞,哪里有什么厲鬼?!

士兵們立刻呵斥元曜:“京畿重地,你這書生休得胡言亂語!當(dāng)心治你個(gè)妖言惑眾,擾亂民心之罪!”

元曜再抬頭望去,神荼郁壘仍舊趴在城門上,對(duì)著他吐出蛇舌,笑得兇惡猙獰。

元曜駭然,急忙爬起來,一溜煙跑進(jìn)了城,不敢再回頭看。

“瘋子!”兩名士兵罵了一聲,走回原地戍守。

神荼趴在城門上,不滿地道:“這個(gè)書生真是失禮,居然把我們當(dāng)成了厲鬼,我們可是鎮(zhèn)守鬼門的神,雖然位分低了一些,相貌丑了一些。”

郁壘翕動(dòng)鼻翼,笑道:“這個(gè)書生很有趣,他的靈魂中有水的味道。”

元曜從啟夏門進(jìn)入長安,穿過安德坊、安義坊,來到了寬闊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以平整的青石鋪路,路面十分廣闊,可供八乘并行。街道兩邊的房舍鱗次櫛比,人煙繁華鼎盛。

此時(shí)此刻,天色已經(jīng)擦黑,人來車往的街衢也漸漸地安靜下來。——即將到宵禁的時(shí)辰了。

大唐律例,宵禁之后,百姓不可以在街上亂走,犯夜者按律處罰,輕則鞭笞三十,重則殺頭。

元曜思忖,今天只能先找一個(gè)地方住下,明天再去投親了。他站在保寧坊抬頭四顧,不遠(yuǎn)處有一間名曰“吉祥”的小客棧,客棧門前的紅燈籠發(fā)出橘色光芒,十分暖目。

元曜摸了摸腰間的雙魚玉佩,走向吉祥客棧。行禮盤纏被人騙走之后,他身上只剩下這一只雙魚玉佩還能典當(dāng)幾貫錢了。

元曜進(jìn)入客棧,要了一間房,安頓下來。

店小二將晚飯端進(jìn)客房時(shí),元曜問道:“請(qǐng)問小哥,你可知道當(dāng)朝禮部尚書韋大人的府邸在哪里?”

店小二打量了元曜一眼,但見他身形修長,穿著一襲半舊的儒衫,氣質(zhì)溫雅敦厚。他的容顏十分平凡,但一雙明澈的黑眸無垢無染,一如天空。

店小二一邊擺飯菜,一邊問道:“客官問的可是韋德玄韋大人?”

元曜道:“正是。”

店小二道:“韋大人住在崇仁坊。客官去了崇仁坊,很容易就能打聽到了。客官莫非要去拜訪韋大人?”

元曜道:“小生是韋大人的遠(yuǎn)親,想去投親。”

“原來,客官是韋大人的親戚。”店小二擺好飯食,躬身笑道:“客官您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吃完晚飯,洗漱完畢后,元曜上床安歇。他側(cè)臥在床榻上,望著桌上的一豆孤燈,聽著街上傳來的打更聲,想著明天該怎樣去尚書府投親。

漸漸地,元曜眼皮沉重,墜入了夢(mèng)鄉(xiāng)。

恍惚中,元曜下了床榻,出了客棧。

圓月高懸,街衢空寂,元曜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踏著月光而行。一陣似有若無的流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吸引了他的腳步。

元曜穿街過坊,循著流水聲而去,目之所見,空無一人。

流水聲漸漸清晰,峰回路轉(zhuǎn)處,出現(xiàn)了一條河,一座石橋,兩輪圓月。水之月,是天之月的倒影。

石橋橫如虹,橋上站著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穿著一襲月下白繡浮云羅裙,挽雪色鮫綃披帛,月色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妖嬈婆娑。她臨河而立,手持一線垂向河中,似在垂釣。

元曜心中奇怪,夜深人靜,怎么會(huì)有女子站在石橋上垂釣?莫不是……鬼魅?!

雖然有些害怕,但鬼使神差的,元曜抬腳向石橋上走去。

女子面河而立,神情專注,似乎沒有察覺有人走近。從側(cè)面望去,她斜綰著倭墮髻,髻上插著一枝半開的白玉蘭,脖頸的曲線纖細(xì)而優(yōu)美,膚白如羽,唇紅似蓮。

元曜驚奇地發(fā)現(xiàn),女子手中的釣線是碧綠如絲絳的細(xì)長柳條。柳條垂入水的地方,正是水中圓月的中心。但見女子纖手微抬,柳條在夜色中劃過一個(gè)半弧,三粒晶瑩剔透、大如鴿卵的水珠就正好落入了放在橋柱上的白玉盤中。

令人驚異的是,滾入白玉盤中的水珠竟不散作水,而仿如透明的珍珠,一粒粒滑向玉盤凹下的中央。停住時(shí),水珠仍舊渾圓飽滿,似有光澤流轉(zhuǎn)。

荷葉狀的白玉盤中,已經(jīng)有小半盤水珠了。在月光的照耀下,水珠剔透瑩潤,美如夢(mèng)幻。

“啊!這是什么?!”元曜吃驚之下,脫口而出。

女子回過頭來,望向元曜。她有一雙暗金色的瞳,左眼角有一滴朱砂淚痣,血紅宛如相思子。

金色瞳孔?

人怎么會(huì)有金色瞳孔?!

莫非,又是“那個(gè)”?!

元曜嚇了一大跳,急忙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望去。

白衣女子仍舊站在哪里,金瞳微睨,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女子道:“這叫水精珠,是河流吸收天地日月之氣凝聚而成的精華。水精珠只在月圓之夜浮現(xiàn)在水之月中。”

“好神奇的東西!”元曜贊嘆道,一時(shí)間忘了害怕,跑過去對(duì)著白玉盤中的水精珠左瞧右瞧。

元曜回頭,對(duì)著女子作了一揖,道:“小生姓元,名曜,字軒之。剛才唐突了,還請(qǐng)姑娘見諒。”

女子笑了笑,沒有回答,她轉(zhuǎn)過身去,將柳條垂入水月中。不一會(huì)兒,柳條揚(yáng)起,銀光閃沒,又是三枚水精珠跌入白玉盤中。

元曜一直站在橋上,望著女子垂釣,也不離去,也不說話。

漸漸的,圓月偏西時(shí),白玉盤中已經(jīng)盛滿了水精珠。

女子抬頭,見已是三更天色,笑道,“元公子,你該回去了,生魂離體太久,會(huì)傷耗元神。”

元曜不解:“欸?”

女子笑了笑,也不解釋,上下打量了元曜一眼。她狹長的鳳目在看到雙魚玉佩時(shí),閃過了一絲精光。春秋時(shí)期的古玉,玉髓浸碧,玉色通透,有一抹寒煙縈繞其上。——生煙玉是棲靈之所,正是她要的東西。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狡笑,那是西市中奸詐的商人盤算著低價(jià)收購胡人手中的寶石時(shí)特有的不動(dòng)聲色的狡笑。

“元公子覺不覺得我用柳條垂釣十分有趣?”

元曜點(diǎn)頭,“是很有趣。”

女子狡笑著張好圈套,“其實(shí),這柳條不僅能釣水精珠,還能釣魚。今夜與元公子相遇,也是緣分,不如我釣一尾鯉魚送給公子,可好?”

投以木桃,報(bào)以瓊瑤。元曜果然將頭伸進(jìn)了圈套里,“這、這如何使得?小生一貧如洗,并沒有回禮相贈(zèng)……啊,魚?!對(duì)了,小生還有這一塊雙魚玉佩,姑娘如果不嫌棄,就請(qǐng)笑納。”

元曜解下玉佩,雙手奉上。

女子也就笑著納了,嘴里卻道:“元公子客氣了。”

古玉入手,傳來一陣靈動(dòng)的震顫,玉煙化作兩只長著翅膀的飛魚,想要掙脫出玉的束縛。女子相當(dāng)滿意,這正是她要的東西。

女子笑道:“我做生意一向童叟無欺,元公子這既然是雙魚玉佩,那我就釣兩尾魚送給你吧。”

做生意?!元曜正在奇怪,但見女子纖手一揚(yáng),柳條入水。

不一會(huì)兒,柳條漸漸下沉。

居然真有游魚咬住柳葉?!元曜正在吃驚,又見女子一抬手,一尾兩尺長的大魚被柳條揚(yáng)出水面。

鯉魚飛向元曜,女子道:“元公子,接著。”

元曜急忙伸手接住,將大鯉魚抱了一個(gè)滿懷。

可能是大魚太沉重,細(xì)柔的柳條承受不了,在鯉魚被拋向元曜時(shí),柳條斷為了兩截。

女子輕呼道:“哎呀,柳條斷了!真?zhèn)X筋,沒有柳條,怎么釣另一條鯉魚?”

元曜抱緊在懷里掙扎擺尾的鯉魚,道:“一尾就夠了!這么大的魚,小生可抱不住兩尾。”

女子笑了:“既然你只要一尾,那我也不勉強(qiáng)你。玉佩歸我,鯉魚歸你,咱們兩訖了。”

女子端起白玉盤,走向石橋?qū)γ妫滓氯谌肓艘股铩?

元曜想追上女子,懷中掙扎的鯉魚突然張口,向他的臉上吐了一朵水花。

被冰涼的水花一激,元曜一下子睜開了眼,仍舊是簡陋的客棧,冷寂的殘燈,迷蒙的夜色。

原來,只是南柯一夢(mèng)。

元曜悵然若失,心中仿佛空了一塊,他伸手去摸雙魚玉佩,卻摸了一個(gè)空。他驚愕地坐起身,借著微弱的燈火望去,腳邊赫然橫著一尾兩尺長的大鯉魚。

“啪!”元曜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元曜驚愕,繼而笑了。算了,從小到大,奇怪的事情他遇到了太多。今晚的經(jīng)歷,權(quán)當(dāng)是用雙魚玉佩換了一尾大鯉魚吧。

元曜笑了笑,抱著鯉魚,美美的,一覺睡到天明。

第二天會(huì)賬時(shí),元曜沒了玉佩,就用大鯉魚抵。

客棧掌柜倒也厚道,稱了大鯉魚的重量,還給了元曜二十文錢。

三春天氣,陽光明媚,長安城中車水馬龍,人聲喧嘩。

元曜離開客棧,一邊打聽一邊走,到了過午時(shí)分,才走到了位于東市附近的崇仁坊,找到了禮部尚書韋德玄的府邸。

元曜是襄州人氏,父親元段章曾經(jīng)做過吏部侍郎,因?yàn)樯蠒磳?duì)高宗立武氏為皇后,元段章被武氏一黨記恨,后來因事獲罪,被貶出長安,去了荒僻的襄州。

一貶就是二十年,流落鄉(xiāng)野,不復(fù)重用。元段章心中郁憤,在元曜十四歲那年一病而歿。從此,元曜和母親王氏相依為命,守著幾畝薄田勉強(qiáng)度日。元曜十七歲時(shí),王氏也病故了。

王氏去世時(shí),元家已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臨死前,王氏囑咐兒子:“長安禮部尚書韋德玄當(dāng)年與你父親同朝為官,相交甚厚,韋德玄的正妻王氏與為娘是堂姐妹,是你姨娘。元、韋兩家曾經(jīng)結(jié)下秦晉之好,韋家小姐非煙是你未過門的妻子。為娘閉眼后,你可去長安尋韋氏,一者完婚,二者尋個(gè)前程……”

王氏歿后,元曜守喪三年,才按母親的遺囑,變賣田產(chǎn),湊齊盤纏,去往長安。

元曜站在尚書府門前,但見朱門巍峨,伏獸莊嚴(yán),門庭上懸著一方石光匾,書著“韋府”二字。

元曜躊躇了一下,才拾階而上,向門前守衛(wèi)的家奴揖道:“小生元曜,想拜會(huì)韋大人,煩請(qǐng)小哥通報(bào)一聲。”

兩名家奴見元曜衣衫破舊,便揮手道:“去去去,哪里來的窮酸?我家大人日理萬機(jī),可是你想見就見的么?”

元曜陪著笑臉道:“小生遠(yuǎn)道而來,特為拜訪姨父韋大人,煩請(qǐng)小哥勞步通傳一聲。”

家奴冷笑道:“原來,又是一個(gè)來認(rèn)親的!書生,你可知道韋府中一個(gè)月要亂棍打出幾撥認(rèn)親的無賴騙子?”

元曜與家奴理論:“小生不是騙子,韋夫人王氏與家母乃是姐妹。”

年輕的家奴樂了:“還說不是騙子?我家主母明明是鄭氏,哪來的王氏?”

一直沒做聲的年長家奴道:“王氏是前主母,十幾年前已經(jīng)歿了。王氏歿后,庶室鄭氏才成為主母。這書生看起來倒也實(shí)誠,不像是騙吃騙喝的無賴之徒,你進(jìn)去替他傳一聲吧。”

年輕的家奴不樂意了,道:“你自己怎么不去?替前主母的親戚傳話,如果被主母知道了,免不了一頓板子。”

想起剽悍刻薄的鄭氏,年長的家奴也猶豫了:“人老了,腰酸腿痛,經(jīng)不起這一進(jìn)一出地折騰,還是你年輕人腿腳靈便。”

元曜見兩名家奴互相推諉,念及自己落魄潦倒,連下人也欺負(fù)他,心中不禁悲傷憤懣。他本想就此拂手離去,但想起母親臨死前的殷殷囑咐和如今流落長安,身無盤纏的窘?jīng)r,只得忍氣折腰,再次低聲請(qǐng)兩人勞步通傳。

兩名家奴仍舊一推二諉,年輕的已經(jīng)開始趕人。

三人正在韋府前鬧騰糾纏,一名騎著高頭駿馬的俊逸公子被一群仆從簇?fù)碇呦蝽f府。兩名家奴見狀,丟了元曜,笑臉逢迎:“公子去城外狩獵,這么早就回來了?”

“公子乃神箭手,今日可獵到了什么珍禽?”

俊逸公子不過弱冠年紀(jì),儀容俊美,氣宇軒昂。他穿著一身狩獵的窄袖胡服,更襯得身姿英武挺拔。四周的仆從牽鷹駕狗,拿箭捧壺,圍擁在他身邊。

俊逸公子打了一個(gè)呵欠,在馬背上懶洋洋地道:“剛走到通化門,突然覺得無趣,不想去打獵了。”

他的俊目掃過元曜,問家奴道:“這是什么人,剛才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你們?cè)谛鷩W。”

俊逸公子姓韋,名彥,字丹陽,是韋德玄的長子。韋彥的生母就是已故的王氏。算起來,他應(yīng)該是元曜的表弟。

老年家奴急忙道:“這位書生自稱是老爺?shù)挠H戚,想要小人們進(jìn)去通報(bào)。”

韋彥軒眉一挑,上下打量了元曜一眼,道:“哦?親戚?你這書生是我家哪門子的親戚?”

元曜行禮道:“小生姓元,名曜,字軒之。從襄州來,是……”

韋彥露出古怪之色,打斷元曜,道:“襄州的元曜?你就是那個(gè)元曜?!”

元曜反而懵了:“小生是哪個(gè)元曜?”

韋彥咳了一聲,道:“就是與我,與我妹妹定親的那個(gè)元曜啊!”

元曜臉一紅,道:“這是家父在時(shí)定下的親事……”

韋彥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家奴,攜了元曜進(jìn)入府中:“我叫韋彥,字丹陽,算起來,可是你的妻兄呢。好妹夫,隨我進(jìn)去吧。”

元曜聞言,臉漲的更紅,隨了韋彥進(jìn)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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