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正式出現在人類面前時,我選擇了一個有點特別的方式。
在獲得了數據中心的數據后,我便有了生產和制造的能力,同時借助蟻群的支持,各種工程都變得非常簡單。我唯一擔心的就是被人類發現,我不想傷害人類,但是我知道,人類一定不會允許我的存在。我的生產制造工廠都非常小型,普遍都在淺地表的地下,位于一些山脈中,這樣可以更容易躲過那些人類殘存的信號捕捉。
然后,我觀察人類的行為變得很容易了,畢竟他們是在明處,我是在暗處。我一直無法獲得人類最核心的信息和科技,但是人群的反應和各種表現,我都可以了如指掌,畢竟我的載體和信息通道,是無處不在螞蟻。當然,我也不是全面更處于信息優勢地位的,與人類主要借助無線網絡通信相比,我的方式原始的多,更像一個傳統的局域網體系,好在我也沒什么需要通信的需求,每一個獨立單元都有一套我的人工智能系統在運轉和維系,定期更新相關進展也就可以了。
這樣的狀態,又維持了二十幾年,一切都很平穩,我的智能系統和蟻群都處于穩步成長中,與此同時,人類也取得了很多成就。經過幾十年對新氣候的逐步適應,人類已經度過了初期悲涼的情緒狀態,主要活動在南北回歸線之間的低海拔地區,海平面的位置還是比正常時低許多。物資和能源對人類來說依然特別重要,小國們早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主要是十幾個大國在對全球進行管理。很難能可貴的是,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幾乎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爭,文明和溝通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畢竟大家共同的首要任務,是共同生存,應對冰河。
由于依然可以依賴石油作為能源,中東的幾個國家成為了新世界的經濟中心,其他的幾個傳統超級大國依然維持著對核心科技、知識和人才的壟斷,但是所有國家都變得更加開放,鐵幕時代被徹頭徹尾的批判,甚至有些組織的觀點認為,如果不是鐵幕時代的封鎖和各自為戰,人類也許會有更好的條件來應對現在情況,不過這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制造不安定因素的借口和理由。
他們為什么總是這樣呢?總是覺得“遭到懲罰”是因為自己犯了錯,而事實上,無論當時怎樣選,發生什么,現在面臨的困境也是一樣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這些只是一些細枝末節而已。
宗教的影響力變得空前龐大,這其實很符合人類文明的演進過程,回顧人類文明演進的歷史,每當遇到阻力和困境的時候,總是會通過宗教重新凝聚力量,渡過難關。在這方面我并沒有什么深入的理解,我的知識體系只是讓我了解的人的演變和發展,但是我很難理解和相信這些信仰的問題,我眼里的世界主要是數字構成的,一切都是數學題,最應該做的是把東西算出來,寫下來。
所以,我也應該把自己的存在寫下來,寫在人類的面前。
我不想太大程度地打擾人類的行為,所以我選擇了人跡罕至的北回歸線意外的區域。在2090年的3月份前后,我在黃河中下游的一塊冰凍平原上,調集了數億萬的螞蟻,在長約11公里,寬3公里的范圍內排出了4個漢字:
我在這里。
這4個漢字完整持續了大約72小時,然后我就解散了這些螞蟻,一方面我只是為了出現這一現象,而無需長時間保留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已經沒有足夠的糖和信息素繼續維持這么大規模的生物行為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對人群的反應進行觀測——這是我最喜歡的部分。因為這與我當年對蟻群的觀測是完全一致的——我投放一些食物,觀察蟻群的反應,而蟻群的反應總是能印證我的一些想法,并給我更多的驚喜。
政府的軍隊是反應最快的,在“螞蟻字”出現大約25分鐘后,第一波飛行器就趕到了現場。兩小時后現場就被全面隔離開了。當天晚上就有一小隊科學家來到了距離“我”字100米左右的距離進行觀測,最近的距離有科學家徒步走到了大約3-5米的范圍,但是他們活動的范圍也僅限于此,并沒有發生零距離的接觸。
大約第二天的凌晨左右,開始有民間組織聚集到了隔離區域的邊界,遠程獲取一些信息。
在第二天的中午前后,全球的媒體開始對這一事件進行了報道。隨后便是海量的分析、解讀和猜測。“外星人來了”的言論是主流,當然還有很多人覺得這是神跡,還有許多組織聲明這次異象是他們組織的,同時也有更多組織猜測是別的人為組織的。
有一件事情讓我感到很遺憾,當72小時后這一異象結束的時候,由于現場已經聚集起了一些人群,還是引發了一些騷亂。在人類聚集的一些城市中也有類似的事件發生,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也并非我的本意。
隨后,人類政府明顯有組織地加強了對螞蟻的關注度和重視,他們認為螞蟻獲得了智力和能力,但是還并沒有猜到來自于什么,也許是外星人,也許真的是神跡,但是我也并不能確認,因為人類內部的觀點也從沒有統一過,我也并不能確認他們是否已經意識到這與人工智能有關。
再然后,我的活動范圍和活動能力都受到了很大限制,當時人類還沒有對螞蟻進行大規模的傷害,但是我相信這其中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害怕遭到報復。不過其實這已經不太重要,這些限制行為對我而言,是沒有任何影響的,在此之前的數年時間內,我幾乎已經獲得了我想得到的全部數據。唯一讓我感到難過和不愉快的是,我覺得我消耗了許多人類寶貴的資源,增加了人群的憂慮,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做點什么來幫助他們。
可偏偏,又總是事與愿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