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又回到正軌了。

仰梧松了一口氣，這一路上可真是……

不過世道就是這樣艱難。亂世之中，人人自危，又能怪誰呢？

“唉……”仰梧嘆息一聲。

妘宓悄悄抬眼看了看她，果不其然看見她滿面愁容。

仰梧默了片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問妘宓道：“夫人，你可知這沈姑娘是何人嗎？”

她既是云水之神，雖然無法現(xiàn)身，終歸還是在人們的祈禱中對這片土地有些了解的。

“唔。”妘宓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一絲異樣。

仰梧不解：“怎么了？”

“額，沒什么沒什么。”無考慮考慮路連連擺手，“寒清姑娘啊，倒是個厲害人物。”

她笑瞇瞇的說道，臉上掛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是梁國人。家族世代行醫(yī)，乃是梁國國都縉城醫(yī)學(xué)名家。”

仰梧有些驚訝，“她是……梁國人？”

她想起那個眉眼柔和的人兒，她看起來性子那樣溫雅，還貼心的為她準(zhǔn)備了衣裙……

舉手投足間都是淑女風(fēng)范。這跟她印象中的梁國人大相徑庭。

她以為梁國人都是那粗魯莽撞的樣子，就像那幾個綁她的人一樣。

看來……她錯了。

人的性子千差萬別，她不該如此武斷。

妘宓笑了笑:“是不是覺得不像？我起初也不敢相信。后來多了解了一些縉城沈家的事情以后才知，她養(yǎng)成這樣的性子一點(diǎn)都不奇怪。沈家乃縉城名門，又世代行醫(yī)，對德行要求極高。沈家的女子，皆以閨秀之風(fēng)教養(yǎng)，因?yàn)樗齻兊囊慌e一動，都代表著沈家的門面。”

仰梧聽完妘宓的話，心里敬重她，也有些憐惜她。

“那她為何會在洛城呢？洛城不是……涂山境內(nèi)嗎？”

“這個嘛，她天賦異稟，少年時便在縉城小有名氣，來洛城，估摸著是有人求醫(yī)吧。洛城是個小城，又有浮更山擋著，一些大夫便不愿意來。”

這還真是個……剛?cè)岵?jì)的女子啊。

不過……少年時？她現(xiàn)在不是少年嗎？

仰梧有些猶豫地開口：“可是我覺得……沈姑娘年紀(jì)也不大啊。她現(xiàn)在不正當(dāng)年少嗎？”

這副模樣妘宓已見怪不怪。

她喝了口茶道：“沈寒清么，那雙眼睛太耀眼了。那樣明媚的神采，也難怪她總被誤會剛剛及笄。”

“其實(shí)她都十九啦！怎么樣，看不出來吧哈哈哈！”

十九？

仰梧沒想到那個眼神如孩子般純真無邪的女孩竟然已近雙十年華。

她卻又覺得意外的正常，好像她本來就該如冰雪般高潔。

“真好。”仰梧無意識地贊嘆著。

此后馬車內(nèi)便沒了聲音。

妘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了。想逗她開心，又覺此時攪不起那個氣氛，她自己也不知怎的有些無力感。

索性也閉了嘴，不再說話。

馬車搖搖晃晃，終于到了申山。

仰梧心里一半欣喜，一半緊張。

有好些時間沒見微生了……而且那日在天書里，僅僅只是一個幻象，她便不可自拔地陷了進(jìn)去。

“微生真是太過分了。”

仰梧小聲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遠(yuǎn)處的莫微生突然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尋思著自己也沒受涼啊。

一旁的紀(jì)梁見狀調(diào)皮地說道：“莫大人，末將聽說無端打噴嚏是因有誰思念著他，此刻定是說明有人在念著大人。”

紀(jì)梁如今已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不再像從前那樣冷硬，舉手投足間都是少年的朝氣。

莫微生心神晃了晃，想起了那張瑩潤小巧的臉。

于是他煞有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同了紀(jì)梁的說法。

“你說的是，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想我了。”

這回輪到紀(jì)梁愣了，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鐘隱帶著仰梧她們來到一處山地，對她拱了拱手道：“姑娘，陛下吩咐我直接將姑娘帶到莫大人所在地。姑娘萬事小心，鐘某便告辭了。”

仰梧看了看眼前遠(yuǎn)處井然有序的營地，想著幸好沒去王宮。

她還挺慶幸的。

戰(zhàn)爭危險(xiǎn)，就算她死了也是因戰(zhàn)亂而死。若是在王宮的話，可是指不定就不明不白地死在父王手上。

心還是有些痛呢。

仰梧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向鐘隱拱手行了一禮:“鐘大哥，這一路多虧了你的幫助。你此去也切記保重，”

“還有……替我向陛下道聲謝。”仰梧輕聲說道。

鐘隱點(diǎn)頭，而后策馬絕塵而去。

他走遠(yuǎn)后，仰梧側(cè)身看向妘宓:“雖然我也很感謝你從水里救了我，不過我還是有些疑問，那就是……”

她頓了頓，方道：“你來這兒干嘛啊？”

妘宓額角跳了跳，怒道：“我來幫你啊你個傻子！你沒有我根本不行！你以為這仗這么好打啊，你知道你們面對的是誰嗎？！我好心好意……”

仰梧一把拉過她的手，噌噌噌地往里面走。

她就不該問她這個問題……

“小兄弟，勞煩你將此物交給莫大人，他看過便知。”

仰梧將神火印交給營地守衛(wèi)，囑咐他帶給莫微生。

不一會兒守衛(wèi)便氣喘吁吁地回來了，喘著氣道：“大人請姑娘快進(jìn)去！”

主帥營帳內(nèi)。

莫微生輕輕摩挲著神火印，心里顫動又喜悅。

這個傻姑娘……怎么就，那么傻呢。

他苦笑一聲，心中悲喜交雜在一起。

莫微生盯著帳外出了神，此時營地四下都像沒了聲音，只有那抹纖細(xì)又雀躍的影子，踏過山川河流，義無反顧地來到他的懷中。

紀(jì)梁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他們兩人在帳中。

莫微生閉上眼睛，細(xì)細(xì)感受著懷中人的氣息，她的心跳、她的呼吸、甚至于她發(fā)上隱約的香氣……

這些，獨(dú)一無二的，那是玉兒的氣息啊……

太過美好，太過虛幻。他得抓緊了她，防止她在下一秒就化作一縷長煙。

思緒混沌了許久，莫微生方睜開眼睛，捏了捏她的臉頰道：“玉兒，你不聽話。你明知道，我會擔(dān)心。”

仰梧撇撇嘴，委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在涂山就一定安全嗎？在申山王宮更不安全。那樣還不如你能看見我呢，這樣就算我不小心死了，至少不會落得個孤魂野鬼的境地。”

莫微生皺皺眉，雖然擔(dān)心，但她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只是這比喻……孤魂野鬼什么的，聽來著實(shí)令人不快。

他沉下臉色，嚴(yán)肅道：“玉兒，莫要胡言亂語。這一路舟車勞頓，先去好好睡一覺。”

見仰梧還想反駁，莫微生難得地板起臉道：“不許拒絕。快去，不然我現(xiàn)在就將你送回去。”

懷里的女孩一溜煙兒地跑了。

莫微生勾了勾唇，總算聽話了。

“微生帳外那個是我朋友你別為難她！”遠(yuǎn)處傳來仰梧的聲音。

莫微生微微汗顏，她又撿了什么人回來……

不過這丫頭眼光還是挺敏銳的，帶回來的人都是好料子，紀(jì)梁就是個例子。

罷了罷了，她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