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宣靈瓦當
- 通天之塔·下(謎寶藏系列之三 )
- 鳳舞焰
- 5297字
- 2019-04-03 17:32:11
我滿腹疑惑地離開了羅素的辦公室,既然楊sir已經背叛了希德爾,為什么又要我和希德爾公司合作?
馮教授帶我去了他的工作室,工作室不在這幢樓里,而在分部背后一排不起眼的平房當中。一路上,他一直講個不停。那摸樣,似乎已經把我當成了自己人,我想著心事,他的話一句都沒聽進去。
馮教授帶我來到一個房間前,門一推開,我立即看到一個身材細瘦的人蹲在地上,端著一塊破瓦片仔細端詳。我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就是呂方陽。
我喊出他的名字,呂方陽抬起頭,一看到我,臉上立即笑開了花,他放下瓦片朝我走來,邊走邊說:“我還在想什么時候去找你,沒想到你自己來了。”
“你找我?”我看他一臉的輕松自在,沒有絲毫局促和緊張,顯然他是自愿來希德爾公司的。我很奇怪,呂方陽之前還將這家公司視為仇敵,怎么突然就來了這么大的轉變?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因為我發現這個足有兩百平的房間里擺滿了各種古董,從佛像到瓦罐,從經書殘卷到壁畫拓片,對醉心考古的呂方陽來說,這里分明就是一間舉世罕見的藏寶室。
果然,呂方陽興奮地領著我到處參觀,激動的心情溢于言表,很多看似不起眼的東西被他一講解,頓時成了稀世珍寶。
“還有更讓你想不到的,”呂方陽喜形于色地說:“馮教授已經告訴我,這些都是希德爾公司的珍藏,他已經征得了老板的同意,將全部文物無償捐贈給我們國家。”
我一聽就知道馮教授點中了呂方陽的要害,趕忙把呂方陽拉到一邊:“這些東西,羅素愛捐誰就捐誰,我一點兒也不在乎。你腦子里就知道古董,忘記包子怎么死的了?”
“包子的死是個誤會,”呂方陽嘆了口氣:“馮教授說,總部沒有人命令阿伊姆娜殺死包子,這一切完全是她個人的行動,為了這件事,阿伊姆娜已經被開除出希德爾公司,公司的人正在全力追捕她,打算將她送去公安局,接受法律的制裁。”
“這種話你也信?”我想起自己曾無數次見過希德爾員工的遺體,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家公司多次讓手下人去送死,說明羅素根本就不尊重人的生命,他有什么資格去調查人類的起源?有什么資格去找通天之塔?
見我一臉的憤憤,呂方陽拍拍我的肩膀說:“楊sir說希德爾公司是做文物走私生意的,我當時信以為真,現在看來也是誤會,要不然他們不會把這么多文物無償捐贈給我們。至于那些穿軍裝的人拿槍和我們火拼,后來還把我們抓起來,相信也是他們太過急功近利,想把我們帶回公司,看在這么多文物的份上,我們應該不拘小節。”
我無奈地癟癟嘴,只要羅素表態把文物贈給國家,別說把呂方陽抓起來關了兩個月,就算要關他兩三年他都沒意見,看樣子呂方陽已經徹底被馮教授洗了腦,他是我們這幫人中最單純的一個,我的話他根本就聽不進去。但換個角度來講,希德爾公司這回真是下了血本,他們表面上討好呂方陽,其實是在討好我。難道我對他們來說真的這么重要?
馮教授走過來,手上握著一個不起眼的鐵盒,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根據拉提姆老人的指示,在哈爾克他烏山洞窟里找到的鐵盒,奇怪的是,盒子里沒有什么地圖,而是一堆灰燼。
馮教授顯然也有和我一樣的疑惑,他將盒子遞給我說:“你們是不是去晚了一步,地圖被先到的人給燒了?”
“可我們進去的時候,里面并沒有人留下的痕跡,至少近期內沒有人去過。”我搖搖頭:“也許,拉提姆老人是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們死了這條心。”
“不可能,”馮教授斬釘截鐵地說:“你的說法毫無依據,盒子里的灰燼并不能說明什么,也可能是你找錯了地方。”
“那怎么辦,洞窟已經被毀了,總不可能再回去找。”我一邊說,一邊把玩著盒子。工作室里亮著燈,燈光照在盒子上,在我手中投下黑色的陰影。
突然,我發現手中的陰影中有無數個不起眼的小光點,光點雜而不亂,在我的手中組成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圖案。
“這是什么?”我趕忙將盒子放在一張平整的工作臺上,臺面是白色的,光點更加明顯,我拿起盒子一看,這才發現,盒子的六個面上,各有無數的小孔,每個小孔的直徑只有0.5毫米左右,用肉眼很難看到,但一透光,無數微小的光束就會穿過盒面,互相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副復雜的圖案。
馮教授顯然也發現了這一現象,趕忙拿起盒子,快步沖進旁邊的房間,我和呂方陽緊隨其后,一進去就傻了眼。這個房間里擺放著許多儀器,單大小型號的顯微鏡和掃描儀就有七八臺,還有價值不菲的化學分析儀,微波檢測器以及一些我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十來個身穿白大褂的人在這些儀器前緊張忙碌著。從剛才堆滿古物的房間一下子走進放滿現代儀器的房間,我就像穿越了時空隧道,一時有些不適應。
馮教授將盒子交給一個助手說:“看到盒子上的小孔了嗎,我要這些圖案的三維解析圖。”
助手立即將盒子放進一臺三維掃描儀,掃描儀四面打燈,所有盒面上的小孔都有光束穿透,無數光束在盒子內部縱橫交錯,晃眼看去就像一團不規則的亂麻。
助手進一步對這團“亂麻”進行分析,他用軟件一點點擦去光束的邊角余料,只剩下那些有交集的點和線,很快,一副極為復雜的三維立體地圖呈現在我們面前,地圖呈不規則形,個中穿插著無數復雜的線路。我驚呆了,很難想象如此精準的地圖出自拉提姆老人之手。
馮教授非常興奮,他指著顯示屏上的立體圖說:“我明白了,原來奧秘不在灰燼,而在裝灰燼的盒子上。拉提姆之所以在盒子里裝灰燼,其實是在暗示我們用火光點亮盒子,就能發現藏在里面的三維地圖。”
我疑惑地說:“不過這個盒子也太復雜了點,拉提姆老人好歹也是上個世紀的人,怎么造得出這么復雜的東西?”
“那可不一定,地圖不是他造的,但很可能是禿頂族人世代流傳下來的,不要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馮教授若有深意地說。
他讓助手將地圖制作成三維模型,再把盒子每一面上的圖案掃描下來。沒多久,助手遞給他一摞資料,正是六個盒面各自的圖案。
馮教授一頁頁翻看著這些資料,手突然在其中一張上停了下來,他將這張資料遞給呂方陽,問:“你看這個圖案像什么?”
呂方陽接過資料,立即叫了起來:“這,這是漢代宣靈瓦當上的符號!”
“什么宣靈?”我不解地問。
呂方陽把我拉回剛才那個房間,從角落里的破瓦片中拾起一塊說:“就是這個。”
我仔細一看,果然發現瓦片上的圖案和資料上的圖案很相似,同樣是兩個圓形,內圓和外圓之間由四條放射線相連,圓和線將圖案分割成四部分,每一部分各寫著一個篆體字,其中兩個字我面前認識,是‘宣靈’二字,另外兩個字與其說是字,更像卷云紋。
“這是什么?”我驚奇地問。
呂方陽解釋說:“這是瓦當,也就是房檐筒瓦的頭,上面雕刻了許多紋飾和文字,作為裝飾之用。中國發現最早的瓦當是陜西周原鳳雛遺址出土的西周晚期重環紋半圓形瓦當,在洛陽、臨淄和燕下都等東周城址出土了許多半圓形瓦當,統稱半瓦當。秦漢以后流行圓形瓦當,在古人眼里,屋頂瓦當雕刻師建筑中最顯要的部分,所以幾千年來保持著獨立的沿革體系。瓦當的圖案必須適應客觀生活的需要,所以忠實反映了當時社會物質和精神文化的發展狀況,真實記錄了時代的特征,瓦當涉及非常廣泛,包括政治、軍事、經濟、宗教和天文事件。”
“呂教授手上這件‘宣靈瓦當’相當罕見,”馮教授接著說:“在《中國古代瓦當圖典》一書中,就記載著這種瓦當,你看,‘宣’字渾圓,‘靈’字方整,左側兩個飾有象征天界的卷云紋,這種瓦當被鑒定為漢代祠廟建筑用瓦。類似的瓦當還有很多。”
我還是不明白:“可為什么瓦當上的圖案會和盒子上的圖案相仿?”
“相仿的東西多了!”馮教授說完,取來一本資料,翻開一頁遞給我,我一看,頓時呆住。這似乎是一副圖案對比圖,圖案共有十二個,三個為一組,自上而下排列,每一組的三個圖案都相仿。
馮教授解釋說:“盒子上的圖案不光和瓦當上的雕刻相仿,也和一種麥田圈圖形相仿,更讓你想不到的是,這種圖案還和青河三道海子最大的一座古石堆墓一摸一樣。”
“啊?”馮教授突然提到麥田圈和石堆墓,我有些適應不過來。
“這是阿爾泰山的又一個未解之謎,”馮教授說:“阿爾泰山脈及其以北的湯努烏拉山脈,東西薩彥嶺周圍的廣闊草原上,分布著許多石堆建筑,這些石堆建筑圖案各異,大小不一,其中規模最大一座就在青河的三道海子。沒有人知道這些圖案代表著什么意思,又為什么會出現在草原上。但是,發現于世界各地的麥田圈幾乎囊括了全部石堆建筑的圖案。這其中包括石堆石圈墓、石堆石圈外帶環狀小石堆墓、內十字形石堆石圈墓,胡須狀石堆墓,月牙形石堆石圈墓等。而且,”他停頓一下,繼續說:“我剛剛發現,六個盒面上的圖案全部都包括在石堆石圈墓的圖案之中。”
“你的意思是……”呂方陽似乎想到了什么。
馮教授帶我們去到另一件房間,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沙盤,整個沙盤居然就是阿爾泰山脈及其以北眾山脈的微縮模型。從模型上可以直觀的看到,山脈四周的廣袤草原上,分布著數量眾多的石堆建筑群和鹿石,而盒面上的六幅圖案全部都包括在石堆建筑的圖案當中。
馮教授興奮地說:“盒面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對應著四座石堆石圈墓,”他在沙盤的四個位置各插了一面小紅旗,四個位置分別在阿爾泰山以南的中國青河三道海子,東薩彥嶺以西的圖瓦共和國,唐努烏拉山山脈以東,位于蒙古國境界的庫蘇古爾湖畔以及位于西薩彥嶺以西,地處哈薩克斯坦的額爾齊斯河東南端。
“我們過去一直把麥田圈和石堆石圈墓作為平面圖案,沒有人想過將圖案具體化為三維圖形,這個盒子為學術界提供了一條非常重要的思路。”馮教授非常興奮:“事實上,幾乎世界上所有的麥田圈和石堆建筑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英國巨石陣位于詭異的‘雷線’上,和因地上巨人畫而聞名的葛倫亞馬斯直線相交叉,而且巨石陣附近就分布著麥田圈。還有,許多古代遺址旁都能發現麥田圈的痕跡:分布于西北歐的古居爾特人曾把見過的麥田圈圖案繪制在巨石上,而且學者在他們舉行宗教儀式的地點和古墓旁發現了數量眾多的麥田圈。著名的英國亞當古墓附近,有一個類似古埃及象形文字的巨大圖形。美國肯塔基州出現的麥田圈剛好接近古印第安部落的墓葬群。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可這范圍也太寬了吧!再說了,我們都知道通天之塔就在這個區域內,總不可能讓我們把這些山脈全都搜個遍吧?”
“這倒不用,不過,我們現在有了地圖,就一定能找到通天之塔的具體方位。”馮教授自信滿滿地說:“各位今天先休息一下,我要再仔細分析一下地圖,就不送了。”說完,他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急沖沖地回實驗室去了,留下我和呂方陽站在巨大的沙盤面前,面面相覷。
我苦笑一聲,真想問問呂方陽,搞學術的人是不是都這樣待客的?
呂方陽圍著沙盤走了一圈,不時發出嘖嘖的感嘆。
“喂,你不是考古學專家嗎,怎么剛才沒聽你發表什么意見?”呂方陽從來沒有這么沉默過,尤其是在同行面前,我忍不住想問一問。
呂方陽不好意思地沖我笑笑,表情非常尷尬,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直到我再三催促,他才慢騰騰地說:“中國的考古發展還不完善,尤其在地表祭祀石構建筑方面,根本就無人問津。麥田圈也是,雖然我國學術界也承認麥田圈是非人為現象,不過一直沒有人去研究,成了學術界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死角。剛才馮教授說的那些,很多我都是第一次聽說。我上次跟你提到的卡茲明文化石神柱的事,還是一個同行告訴我的。”
“原來是這樣。”我總算明白呂方陽一反常態的原因,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算了,我今天聽了這么多,一時吸收不了,肚子倒餓得呱呱叫,走,找地方吃飯去。”
我們走出馮教授的研究所,門口已經停了一輛車,里維站在車門前,笑著說:“我正打算進去叫你們呢,走吧,一起去吃飯。”
我很不習慣和里維在一起,有他在,很多話就不方便跟呂方陽說,我原本還想在飯桌上好好勸勸他,讓他認清形勢,希德爾公司不是善類,但現在看來也只好作罷。
里維還算細心,又把我們帶到一家漢族餐館,餐館很普通,說是漢族餐廳,其實招牌菜還是手抓飯和羊肉串。呂方陽對馬奶子酒念念不忘,特意叫了一小桶。雖說這種酒介于酸奶和酒之間,但陳年馬奶子酒還是有些醉人。我見這酒不錯,就勸里維多喝了幾碗,原本想把他灌醉,好套些話出來,沒想到里維自小在伏爾加河上長大,喝慣了伏特加,這點兒度數的酒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沒過多久,呂方陽首先敗下陣來,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我也覺得有些頭暈,稀里糊涂地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里維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散席后還把我倆分別攙回到汽車上,送到賓館。
午夜時分,我被一陣涼風吹醒,這才發現房間的窗戶沒關。想起剛才的失態,我不禁有些后怕,自己剛才喝醉了酒,會不會被里維套出什么話來?我立即想到了楊sir,從白天和羅素的談話中,我發現他并不知道楊sir的行蹤,我特別擔心自己會把楊sir昨晚給我打過電話的事講出來。但隨即又是一陣苦笑,楊慕之把我騙得這么慘,也不知道我在擔心什么。
人類的進化之謎,神秘的麥田圈和石堆石圈墓,如果倒回去一年,這些東西和我八竿子打不著一下,可現在卻似乎和我扯上了莫大的關系。羅素說爺爺把揭開謎團的鑰匙交給了我,鑰匙是什么?真的只是一門語言嗎?爺爺在教我禿頂族語言的同時,是不是還告訴過我什么?
這樣想著,我突然感到頭疼欲裂,好像記憶中缺失了非常重要的部分,怎么也想不起來。我捂住腦袋,身體蜷縮成一團,類似的畫面突然從我的腦子里一閃而過,那時的我也和此時一樣,蜷縮在地上,腦子里反復回蕩著一個蒼老的聲音:方舟,崖壁上寫的是我們宋家祖傳的秘密,一定要牢記心中,切記,切忌……
崖壁上刻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