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轉長刀，插入刀鞘，蕭善轉過身去。

“沒有異議就動起來?！?

攝于蕭善的武力，燕山兵丁愁眉苦臉的朝飄香樓外走去。

讓一群殺紅眼的人不要傷及無辜，談何容易。

正往出走，楊雄帶著一伙人，從飄香樓外走了進來。

“楊將軍?！笔捝期s忙躬身行禮。

王青與武文舉兩人，也緊隨其后，躬身抱拳。

“免禮免禮?！睏钚劭觳阶叩礁?，一把攙住王青的手臂：“若非先生出奇謀混入九晉城內，我們燕山兵馬，又豈能內外夾擊，攻入縣城?！?

“今天不應你對我行禮，而是我該跟你道謝才是啊?！?

后退一步，楊雄朝著王青的方向，微微躬身。

“將軍客氣了?！蓖跚嘹s忙抱拳還禮。

“軍師客氣了。”楊雄又一次行禮。

“將軍位尊，不應如此?！蓖跚嘁琅f不敢收禮。

“有功者當受此禮?！?

“決議者終究是將軍。”

楊雄沒料到王青如此難纏，只得拿出白無疾教他的最后底牌，躬身行禮道：

“軍師讓我們燕山兵馬得以報仇，是我們的恩人，應當受我一禮?！?

王青滿面笑容，又回一禮。

“將軍為主我為臣，主若給臣行禮，自此之后威望何在?！?

楊雄心中惱火，覺得王青有意報復，故意讓他完不成禮賢下士的形象。

無奈對方是今日功臣，他也不好惱火。

“罷了罷了，你我兩人都別客氣了?！彼餍酝肆艘徊?，玩笑道：“整得跟成親一樣，旁人見了也會笑話?！?

一番話說完，周遭的燕山軍全都笑了起來。

“楊將軍，在下其實有一事相求?！蓖跚鄾]笑，也沒有抬頭。

剛拿下城池，便打算來要挾他這個燕山軍首領？

“誒，軍師客氣了?！毖壑胁粷M一閃而過，楊雄一副豪爽的模樣：“您是拿下九晉最大的功臣，有什么事你直說就行。”

“在下想請將軍下令，讓燕山兵馬停止屠殺，放過九晉百姓?！?

“嗯？”楊雄有些意外。

“想必楊將軍也知道禺山縣遭遇屠城的事。”王青抬起頭，指著飄香樓外：“我已見識過一次，實在不想再見那種生靈涂炭的場景?！?

楊雄回頭，滿地尸體，映入他的眼簾。

這些尸體大都并非士兵，而是眾多無辜百姓。

其中，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抱著一具尸體哭泣。

楊雄稍稍有些動容，自小無父無母，他明白對方心中的恐懼。

他正欲開口，楊禪從外面走了進來。

“爹，你千萬別聽他信口胡謅。”指著王青，他冷笑道：“現在九晉城內，百姓模樣的人十之五六都是逃亡的官兵?！?

“若因一時柔弱，將官兵留在九晉，我們未來的麻煩可就大了?！?

“爹，您可千萬不要忘記，九晉是怎么被我們拿下的！”

楊雄的面色立馬變了，對于這次的計謀，他可深有體會，

楊禪眼中升起一抹得意：“更何況，其他人打下城池，不全是用這種辦法清繳官兵的嗎？”

楊雄的面上更加堅定，周遭的燕山義軍也一副贊同的模樣。

“那他們的結果呢？”王青面色不變，反問道。

“什么意思？”楊雄不太明白。

“山賊不需要繼續攻城，不需要擔憂下座城池的人是否會因流言感到恐懼，組織隊伍進行抗擊，讓他們的攻城變得艱難。”王青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解釋道：“更不需要考慮一座城池未來有沒有商鋪，有沒有農田，乃至有沒有人存在。”

“因為他們根本沒打算據城而守，所以攻陷城池后，劫掠財物，搶奪美人，乃至屠殺百姓都無可厚非?！?

楊雄皺了皺眉頭，他并沒有想到這些。

“我們燕山兵馬數量眾多，義軍與其家人算到一塊足足有上萬人，難道還怕縣城無人？”楊禪狡辯道：“自古殺一人為罪，殺千人為將，殺萬人為雄，殺百萬為王?！?

“我們殺的越多，他們就越怕越慫，越不敢反抗?！?

“指不定我們殺的多了，連守城軍官都不敢反抗，直接就開城門投降了。”

講完之后，楊禪得意的笑了起來，旁邊的燕山軍也跟著附和。

王青噗嗤一聲，直接笑了起來。

“是嗎？”輕咳兩聲，他收斂笑容，反問道：“若真是如此，燕山軍為何起義？”

“皇帝手下所殺的人，難道不夠多嗎？”

反問落下，剛剛還長篇大論的楊禪，立馬啞口無言。

他父親是被逼反的，這是他永遠無法否定的事實。

“至于燕山士兵及其家眷數量眾多，不怕縣城沒人，更是無稽之談。”王青乘勝追擊：“一個縣城或許可以，兩個縣城可能也行。”

“不過三個四個，十個二十個呢？”

“難不成要將燕山兵及家眷分成二十個部分，分散在各個縣城？”

楊禪的面上浮現一抹難堪，他只顧反駁王青，完全沒有考慮這些問題。

“若真那樣做了，縣城的確會有人?！蓖跚嗬淅涞目粗鴹疃U：“但占據縣城又有何用，一個縣城又能有多少守軍，是否能夠扛得住敵軍奪城？”

“這種想法簡直是蠢材之論！”

楊禪的面色變得難看起來，等到王青講完，已與煤炭無異。

身為楊雄的兒子，他何曾在他父親面前，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羞辱。

一旁的燕山軍，也沒料到王青如此剽悍，敢直接罵楊禪蠢材。

他們愣了愣，繼而意識到這是個討好的機會。

“你怎么說話呢！”

“竟敢對少爺無禮！”

“你特娘的活膩了吧！”……

眾多教訓的聲音，從他們的口中，傳了出來。

“我并無其他意思，就事論事罷了?！蓖跚嗖⒉慌c眾人爭辯，轉身抱拳道：“至于想成為一個很快就被覆滅的反叛軍首領，還是想成為一個小小的城主?！?

“又或者是想成為一代梟雄，全由楊將軍決定。”

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的人全都驚呆了。

自燕山軍成立至現在，他們什么時候見過旁人敢這么跟楊雄說話。

楊禪抓住機會，發難道：“狗東西，你竟敢對我父親無禮！”

“閉嘴！”

王青還未回應，楊雄一聲爆喝。

楊禪回頭看了一眼，父親面上陰沉如水，儼然動了真火。

“父親，孩兒只是覺得委屈，他一個走狗，憑什么……?！?

“我讓你閉嘴！”

楊禪正欲解釋，楊雄轉過頭，又一聲爆喝。

楊禪打了個寒戰，攥了攥拳，倒退一步，沒再敢多言。

“軍師，本將教子無方，還望軍師海涵?！被剡^頭，楊雄眼含歉意。

“將軍客氣?！蓖跚啾囟Y。

“既然是為黎明百姓，你告訴我怎么做就行?！?

“不劫掠屠殺百姓，不奸淫羞辱少女，惡名便不會傳出?！蓖跚嘀毖缘溃骸八詶顚④娭灰s束手下義軍便可以?！?

“這……”楊雄面有難色：“兄弟們跟我是為了喝酒吃肉，瀟灑快活?！?

“若攻城與不攻城相同，沒法聚斂財物，他們有誰還愿意跟我?！?

“楊將軍，你們是起義軍，并非山賊土匪。”王青盯著楊雄，友好的提醒道。

別過頭去，楊雄不去看王青的眼睛：“可兄弟們是提著腦袋，好不容易才打下城池，總得想辦法發泄一下吧。”

“九晉縣城有青樓，將青樓中的女子聚集起來，犒勞諸位兄弟，然后由您負責掏錢?！蓖跚嘀噶酥革h香樓內，諸多被嚇軟腿腳的女子：“這樣既拉攏了人心，又保障了城池的穩定，還宣泄了兄弟們的欲望，何樂而不為呢?！?

楊雄眼中一亮，這的確是個拉攏人心的不錯方法。

這會，王青已轉過身，走到了飄香樓門口。

“楊將軍，我知道我的辦法，并不是多么絕妙?！敝噶酥妇艜x街頭，王青回頭道：“但我清楚，我的辦法，絕對能夠讓你手下的兵，比他這種禽獸，更像是人類。”

楊雄走了兩步，順著王青所指的方向看去。

大庭廣眾之下，對方竟干出這種事情，楊雄的面上也有些掛不住。

“收拾了他?！彼麤_身邊的兩人，指了指街頭的義軍。

“是?！?

兩個義軍應了一句，提刀沖向了街頭的方向。

楊雄側身，指了指飄香樓內的圓凳。

“軍師，還有兩件事情需要請教軍師?！?

“楊將軍直說吧?！蓖跚噢D身走向其中。

“第一件事，是關于犯錯者的賞罰?！?

鑒于楊禪剛剛得罪了王青，他率先提及了與王青提議有關的事。

“大家都是農民，被逼無奈反叛，如今攻破朝廷城池，難免有些過分的地方。”對方如此給他面子，王青也不好太過：“只要不是太過分，能放過就放過吧。”

“但是盡量不要發生這種丑事，尤其是在街頭?！?

“不然對將軍的名號，將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臨畢，王青又點了楊雄一句。

他清楚，自己的規則只能約束下層兵丁，對于燕山高層的約束力度不會很大。

“嗯?！睏钚蹜艘痪?，抬手邀請對方坐下。

王青知道，對方要講出今晚來到飄香樓，真正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