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李志民從湖南帶來了娘子軍

當時，戰爭剛剛結束，槍管余溫尚存，部隊干部大部分還是光棍兒。彭總也很關心干部的婚姻問題。跟自己南征北戰的官兵們大部分還沒有老婆！

恰好19兵團政委李志民回湖南探親。他給湖南省委黃克誠、周小舟等同志說西北需要一批有知識的女青年去開發，去建設，去改變面貌。于是，湖南省委立即動員了三四百女學生，都是中專以上文化程度的。

“報告彭總，我從湖南帶回幾個娘子軍連，來開發西北，請彭總接見一下她們吧。”李志民來到彭總的辦公室說。

彭總正在抽著一支大中華牌香煙，他遞給李志民一支，開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由于嘴唇厚，看上去臉好像嘟嚕著，不笑的時候，臉耷拉著，好像非常嚴肅，沉毅。李志民是湖南瀏陽人，曾在3軍團當過營政委，軍團衛生部政委，是他的老部下，用湖南話說是“他的鄉里”。太原解放后，彭總請示中央，把18兵團、19兵團調入他的麾下，參加解放大西北戰爭。這時，他正色瞅著這位19兵團政委，皺著眉頭，不解地問：“你說是么子事？”

李志民把事情經過又說了一遍，還解釋道：“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一方面我們西北需要人才；另一方面也可以解決我們干部的婚姻問題。”

彭總悟出了這位兵團政委的良苦用心，突然氣短似的咯咯笑起來，“我說你這個李志民呀！李志民呀！你這個小學教員呀，真是個好人哪！你為西北做了一件好事嘛！”彭總高興地叫秘書楊鳳安：“快，掛地圖，我接見。”

烈日炎炎，暑氣蒸人。

西北局政府大院的廣場上坐滿了湖南籍的女學生，女學生們正在班長的指揮下唱著“我們的隊伍向太陽”，一些好奇的西北軍政委員會干部也都圍了過來。

彭總軍容整齊地倒背著手走過來，欣喜地瞅著這些千里迢迢來到西北的小老鄉們，說：“同學們，我代表西北軍政委員會，歡迎你們獻身西北的建設！你們大概不知道，我彭德懷是你們鄉里哪！”他指指坐在一邊的李志民說：“包括這位李志民，小學教員，咱們都是鄉里哪！”

廣場霎時響起了“嗡嗡”的響聲。女孩子們有的議論，有的笑，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你們可以看到”，他指著地圖，在“陜甘寧青新”的位置上畫了一個大圓圈，說：“西北是一個土地遼闊的地區，面積占全國領土的三分之一弱，人口占全國人口百分之五弱。地大物博，人煙稀少。但石油蘊藏全國第一，有廣大的可耕土地，有一望無邊的草原，還是母親河黃河的發源地。但是，過去由于國民黨反動統治剝削，尤其是馬家軍閥家族歷代殘酷剝削榨取，西北的經濟遠較中國其他各地落后。目前西北的財政狀況仍然存在很大困難，需要中央政府給予補貼，這個數字大約要占百分之七十五。所以，開發西北、建設西北是當前西北軍民的首要任務。我歡迎你們這些小老鄉來投入西北的經濟建設！這里需要人才，需要你們！”

彭總說：“大西北是我的第二故鄉。我也希望成為你們的第二故鄉！你們說好不好？”

女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喊：“好！”

彭總說：“我從1935年到達陜北以來，除了兩次出兵山西，在太行山遼縣、武鄉、黎城8年以外，大部分歲月是在西北地區度過的。西北人民好呀，支援養育了紅軍、八路軍、解放軍。我現在有一個心愿，就是把西北建設好！首先讓西北人民吃飽穿暖！我這后半生如果能辦成這件事，我就死而無憾了！我遇見一位陜北老鄉，他說27年前，他給一位商人送貨，吃過一次豬肉。到現在27年了，還沒有再吃肉。我心酸哪！馬步芳、馬家軍閥，娘賣的！他們不吃豬肉，是信教。群眾不吃是窮呀。我的心愿就是讓這些貧苦群眾能吃上肉！我老了，這就需要你們年青娃娃幫忙，安下心，扎下根，同各兄弟民族共同建設大西北！黃克誠、周小舟辦了一件好事，我要感謝他！感謝湖南省委！”

李志民插話說：“她們都是寫了決心書來的，勁頭兒都很足呢！”

彭總習慣地摸了一下圓臉，說：“那好嘛。不過，西北這地方，不同于湖南，除了氣候干燥、生活習慣不一樣以外，西北這地方很苦，你們要準備吃苦。你們不用高興，今后還可能哭鼻子呢！”

女學生們捂著嘴，“哧哧”地笑起來。

彭總說：“今天歡迎你們這些小老鄉，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只準備了一點西瓜，但是，你們大概不知道，西北的西瓜可比我們老家的甜呀！好，大家都來吃西瓜！”說完，他就拿刀，給大家切西瓜，分給前排的幾個學生。這時，西北軍政委員會的干部們也幫著切西瓜。

廣場上歡聲笑語，熱氣騰騰。

彭總自己也拿起一塊西瓜吃著，問大家，“甜不甜？”

女孩子們吃得西瓜瓤兒掛到腮幫上，七嘴八舌地喊道：“甜！”

多好的孩子們呀！他回頭對李志民說：“你呀，一定要把她們安排好，要讓她們在大西北工作好，學習好，生活好。不要老是琢磨讓她們當干部的老婆！她們都是未來大西北的婦女干部！有的要當高級干部！”

李志民說：“一定按老總的指示辦！”

彭總說：“一天 ‘老總，老總’的，我沒有名字嗎？”

李志民愣了一下，說：“你不是老總嗎？”

彭德懷說：“我給你講一下 ‘老總’這個詞兒，是過去舊時代老百姓對當兵的拿槍桿子的一種稱呼。因為老百姓不會稱呼他們的軍銜，又不敢問他們的姓名，叫錯了，怕冒犯他們，所以就這樣稱呼。我問你李志民，我們同志之間，還需要用這個舊稱呼嗎？我是有名有姓的人，可以稱名道姓嘛！”

李志民說：“哎呀，那你就難為我們了！”

“隨你們的便吧！”彭總甩下一句，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