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起身往主帳去，她要到城里一趟，云家堡一定有獨特的聯絡網，只要有云家堡的門生一切都好辦。

……

宛城雖然是邊境，卻因兩地文化融合十分繁華，酒肆茶樓，戶盈羅綺，不同于臨安的豪奢，別有一番小城風情，滿街的人來人往，叫賣吆喝，賣藝雜耍，一觸即發的大戰似乎和這里沒有關系，百姓還是這樣歡樂又祥和。

云川牽著馬走在街市上，看著這樣的繁華似錦，一種保家衛國的責任感猶然而生，很奇妙，不是為了自己的自由，也不是為了那些不得不還的恩情，只是想守住一座小城，守住這些百姓的生命、自由和尊嚴，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想，以一個軍人的身份。

她走進宛城最大的一家藥房，店里的伙計很是勤快，連忙問她抓藥還是問診，云川笑了笑，“問診。”

大夫很年輕，二十多歲的樣子，坐在桌前正為一位老者寫方子，“藥錢賒下，先拿回去吃三副，不見好轉再來瞧，好些了再給錢抓藥。”

那位老者十分感激，點頭拿著方子站起來，伙計上前扶著他離開，那位年輕的大夫才緩緩抬頭看她，面色平淡的對她說：“你的病我治不了，請回罷。”

云川反而樂了，毫不理會他的冷淡，仍然坐下，“您總得瞧過才知道。”

“不必瞧，你年紀尚輕，腳步穩健卻氣息不足，這是內息不調，乃是中毒之癥，可面色正常，并無病氣，可見此毒難解。”

云川笑了笑，“先生醫術高明，可我卻不是來解毒的。”說罷云川將手中的堡主令牌亮在他眼前，“您得幫我個忙。”

云川覺得自己是帶些主角光環的，不然怎么隨便一找就遇到一個醫中鬼才，穿越大法好呀

她正神游，車廂里突然傳出冰冷的聲線，“即便你有堡主令，我也不信你是堡主。”

云川笑了笑，“閻大夫信不信的無所謂，聽令辦事就好。”

閻肅冷著臉不再應聲，云川瞥了眼來回擺動的車簾，勾了勾唇角，主角光環，不服來戰吶，閻肅雖然不相信她是新堡主，但是這個人對師門的尊敬程度實在令她咂舌，閻肅辨認出真令差點沒焚香沐浴禮拜一番，總之聽令辦事就好。

剛走到門口就遇到南峪。

“黎校尉是要違抗軍令么？軍營是禁止出入的，尤其是陌生人！”說罷別有深意的看向云川身后的馬車。

云川并不知道為什么和南峪就是不對頭，眼下要去和主帥復命，懶得理會他，提著韁繩繼續往前走。

“給我拿下這個叛逆！”南峪突然下令，門口的衛兵立刻舉起長戟攻擊云川。

云川雙手一撐，從馬鞍上彈起，抽出腰間的佩劍斬斷衛兵的攻勢，她無意與他們糾纏，兩三下就沖到南峪身前，南峪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做，穩穩接了招，兩三個回合，云川就察覺出一些不對，南峪的武功套路她仿佛是領教過一般，有些莫名的熟悉。

“荒唐！還不快住手！”

兩人僵持著誰都不肯先放下手中的劍，左蒼看了一眼穆崖，穆崖立刻會意，上前揮劍一擊，南峪就和云川分開。

“各領五軍棍，打完到我帳中來。”

云川狠狠的瞪了南峪一眼，卻看見南峪給她一個冷眼轉過了身，她的腦海里突然將這個動作和一段記憶重合，心中一時警鈴大作，軍營被偷襲的那天夜里，她護送左蒼的路上，遇到兩撥追兵，其中一波的頭領就是——南峪！

云川冷笑一聲，原來如此。

普通人五軍棍基本是走不了路了，但是云川在軍中聲望是不錯的，尤其那次差點兵變的講話，還是給她立了些威信的，制杖的士兵并沒有下重手，她還算好受，南峪可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五軍棍，被人扶去主帳時，臉色十分難看。

左蒼訓斥了兩句，就叫兩人散去，云川站在外面等著南峪，“南將軍，偷雞不成蝕把米。”

南峪冷冷的看著她，“咱們走著瞧。”

“恭候大駕。”

云川看他走遠臉色漸漸冷下來，通敵叛國，夠拉出去槍斃一百次了，南楚給他什么好處呢？

……

“你就不怕將來世人笑你牝雞司晨？”

閻肅一旁調制藥膏，云川趴在草垛上，看著他笑了笑，“沒見過世面，會打鳴的母雞多著呢！”

閻肅聊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年輕的少女被夕陽鍍了一層金邊，化作一道剪影一般，就趴在高高的草垛上，與這喧囂的塵世格格不入。

怔神當中，眼前的少女突然一個翻身向他撲過來，來不及躲閃，兩個人都倒在地上，閻肅皺著眉正要說話，眼神掃到草垛上的幾只箭，冷了眼神。云川翻身匍匐在地，低聲說道：“營中有細作。”

閻肅斂眉看她：“你早就知道，還敢以身犯險？”

他的語氣有些慍怒，云川察覺出來反而覺得不舒服，瞟了他一眼：“連累先生受委屈了。”

閻肅被她氣了個半死，這不是重點好嗎！為醫者最看不慣別人不看重自己的生命，簡直是兒戲！

云川絲毫不在意閻肅陡然降低的氣壓，貼著地皮翻了個跟頭，藏在曬藥的架子后，順手撿起藏在簸箕下的弓箭，連發三箭，閻肅聽見兩聲悶哼，接著看見遠處的小樹上滾下兩個人。

少女噙著笑，“跑了一個呢！”

閻肅從地上爬起來，“你是故意的。”

云川轉頭看著他，戲謔的笑道：“先生生來為拯救蒼生而來，想必是看不慣我這樣滿身殺戮的人。”

閻肅想，是看不慣的吧，可是真的討厭她嗎？也不是，盡管她身上帶著血腥和煞氣，還是感覺她是個好人，她為黎民，我為蒼生。

……

當晚左蒼帶兵擒拿了上將南峪，卻按下消息，軍中除了幾名主要將領，其他人并不知曉這個消息，云川同左蒼正說起閻肅時，通勤小兵來稟，已經有士兵開始癲狂。

云川一路沖進弓箭隊，趙四被綁著木頭上，眼睛猩紅，不斷的咆哮，她幾欲上前都被攔下，士兵扯著她大喊：“他會咬人的，校尉莫再往前了。”

閻肅突然出現，在趙四背后扎了一針，趙四暈了過去，“你別費勁了，他已經被蠱蟲蠶食了五臟，活不了了。”

云川一瞬不在掙扎，頹然站在原地，趙四雖然傻了點，其實還是個好兄弟，講義氣，沒什么壞心眼，什么好事都想著她，連偷碗肉湯都給她留半碗，云川閉了閉眼睛，使勁攥著拳頭，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閻肅遠遠的看著她僵硬的背影，嘆了口氣，“大家都去李軍醫哪里領一顆打蟲丸，配素油吃下，拉個兩天就沒事了。”

閻肅覺得這批蠱師一開始怎么會下這樣的蠱，這蠱雖然成蟲難對付，但是幼蟲時期非常脆弱，只要一貼打蟲的藥就能解決，這樣簡單，實在有些詭異。

……

“楚軍這樣做怕是有什么意圖。”閻肅將蠱蟲的事情一說，左蒼和云川齊齊皺了眉。

“我們為了預防其他士兵身體里有蠱蟲，一定會給每個人吃藥，到時候全軍都會因為腹瀉而體力虛弱，倘若南楚乘機攻打，必然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云川抬頭看著左蒼。

“沒錯。”左蒼凝著眉，抬頭問道：“閻大夫可有其他辦法醫治？”

閻肅搖搖頭，“此法最快最徹底。”

云川突然勾唇一笑，“不，還有一法。”

閻肅看著少女眼中精光乍現，覺得脊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