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渡世——

熟睡后的何奈，魂魄如往常一般來到了鬼門關。她伸了個懶腰，準備迎接孟婆屋的工作。剛到門口，卻發現孟婆并不在屋內。

“誒？奇怪，孟婆一向不會擅離職守的，今天這是怎么了？”何奈生怕出問題，連忙查看亡者的冥案。

幸好，離下一位亡者的到來還有些時間，她松了口氣。

可在整理孟婆案上的東西時，何奈發現了一份未經處理過的冥案，翻開一看，居然是周家小姐的。何奈有些懷疑，閻王一開始便說過：在陽間與何奈有關之人，無論生死，其冥案皆由閻王直接管理。可現在的這一份，居然明晃晃地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況且周家小姐不是已經離世了嗎？這冥案上怎么沒有鬼差的印章？

“難道這是假的？”

很快，屋外傳來了腳步聲，本以為是孟婆回來了，何奈拿上那份冥案向門口跑去，卻發現來者竟是閻王。

“看見了？”

何奈下意識地裝傻掩飾：“看見什么？”

閻王將目光鎖定在她背在身后的手臂上：“她確實還沒死。”

“什么？”方才何奈生怕違反規定，特意沒有翻看這份奇怪的冥案，所以并不知曉此事。

但在聽了閻王的這句話后，她快速地將冥案翻到了周家小姐寫信的那一部分，冥案上說那張信紙上的血跡，是周家小姐故意印上的，周家小姐從未想過要放棄自己的性命，甚至還要將夏茗當作棋子。

“為何要將此事告知于我？”何奈覺得不對勁，閻王一向不允許職者違反陰間渡世條例，可這次為何縱容自己查看冥案。

閻王俯身將她手中的冥案抽走，輕聲說道：“這是我的疏忽，你且當做是這一世的考核，好好準備。”

“那孟婆呢？她去哪兒......”

話還沒說完，何奈就看見不遠處孟婆走來的身影，再一扭頭，身旁的閻王早已不見了。

“阿奈來了？”孟婆走到何奈面前，解釋道，“方才司命那邊出了點狀況，閻王叫我過去幫忙，他替我守了會兒孟婆屋，你們，沒吵架吧？”

何奈搖了搖頭，又坐回到自己的案前，思緒有些混亂。這么說來，閻王從自己來時便一直在這附近，他是故意讓自己發現周家小姐的冥案的。

“如果這真的是我的考核......”她自言自語道，“可我在陰間渡世與在陽間的記憶是分開的，就算現在看了這份冥案，只要一走出鬼門關，我便什么都不記得了。”

“這算哪門子的考核啊？”

陽間——

如往常一般，夏茗找到機會來到巷子里，換好衣裳后，她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黑影。

一路上，雙方都沒有說話，夏茗率先開了口：“這位大俠如何稱呼？”

男子輕笑一聲：“江湖人士不留名。”

“哦。”夏茗又問道，“你家在華亭縣嗎？”

“江湖人士四海為家。”

這下，夏茗有些惱了：“你這人倒是無趣，一路上想與你說說話都不可。”

“我只負責你不被人發現，不負責與你交談。”

聽到這回答，夏茗也只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第二天也是如此，就在她已經不打算與黑衣男子有任何交流時，卻沒想到，到了最后一日，男子率先開了口。

“聽何奈說，你是為了幫朋友報仇？”

她有些詫異，而后點了點頭：“怎么了？”

“若有一天，你發現這位朋友騙了你，你該如何？”

夏茗看著那雙盯著自己的眸子，認真地回答道：“我不會看錯人的！”

之后，兩人也不再說話，在看著她回到家中后，宋玄燼摘下了面罩，嘆了口氣。

“可你看錯了這位朋友，也看錯了我。”

雖說夏茳對自己妹妹早出晚歸之事十分擔憂，可見自家父親不曾懷疑，他便也不再多問。夏茗在家為父兄整理著行囊，心中盡是不舍，這一去又不知要何時才能再見。

夏茳看出了她的情緒，便來安慰她：“此番要去父親的故人家中，且同行之人皆為男子，帶上你屬實不方便，便只好委屈你留下了。”

“路途遙遠，我才不愿去呢！”她嘴硬道。

“茗兒放心，我與父親一定盡快辦好事情，回來陪你。”

“嗯！”

而此時的另一邊，宋玄燼正與隨行之人一同商量著明晚的行動。而何奈也來到了宋玄燼的住處，參與了此次計劃。

“什么？周家小姐還活著？”

何奈眼中滿是詫異：“那你為何不直接將她抓來？何必弄得如此麻煩？”

周圍人也表示不解，紛紛附和道。

“如今，華亭縣的百姓都在為周家鳴不平。只有我們當眾將周家小姐抓獲，再放出證據，才能消滅這些傳聞，讓百姓改觀。”宋玄燼看向眾人，“畢竟人言可畏，做事需得民心。這也是周家能在百姓們眼皮子底下犯事，卻無人懷疑的原因。”

何奈當然知道這并不完全是他選擇這么做的原因，他還想讓夏茗親眼看著自己被信任之人背叛，并以此為戒。

陰間渡世——

何奈剛踏入鬼門關，就被鬼差長叫住了。

“阿奈，閻王喊你去一趟。”

“好。”

巧了，她也正好想去找他，問清楚考核的內容。

“即便我并未說出周家小姐未亡的消息，宋玄燼也早已知曉，這到底是要考我什么？”

“先前只是讓你做好準備。”閻王將一本翻開的冥案放到她手上，“這才是真正的考核題目。”

這是宋玄燼的冥案，最后一行清清楚楚地寫著：被殺而亡。

“為，為何？”何奈想要翻找死因，卻被閻王制止了。

“明晚宴會開始后，你在陰間渡世的記憶便會開啟。”閻王拿起冥案，輕敲她的腦袋，“若你阻止了他的死亡，便要承擔后果。”

何奈皺著眉頭躲開：“這考核還真是難為我了......”

“你需時刻記住，你是陰間職者，陽間的一切，你都不可干涉。”

“我不認同，畢竟我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你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看熱鬧的操縱者。”何奈盯著他的眼睛，“我做事向來從心，也從不害怕懲罰。”

看著她恨恨離去的背影，閻王也同步感受到了她此時心中強烈的不安與糾結。

“也不知你這話是說給我聽的，還是說來給自己壯膽的。”

“可即便如此為難，你還是不愿向我開口求助......”

【五】

提點刑獄司宋大人自從來了華亭縣后，便一直待在自己的住處，因而樂營中的許多新人都未曾見過這位大人的樣貌。

眾人都興致勃勃地為晚上的宴會梳妝打扮著，只有夏茗愁眉苦臉。她對宋玄燼了解甚少，還不知該如何快速獲得他的信任。正一籌莫展時，她碰巧聽見了身旁一位姑娘與何奈的對話。

“阿奈姐，宋大人為何只邀請過你去他的住處啊？”。

“大人曾與我母親相識。”

姑娘感到不解：“我聽說宋大人的父親在東京也是個官，你們既然相識，為何不讓他幫忙脫籍啊？”

何奈放下手中的胭脂，笑道：“你既有如此閑心，不如費力將大家的琴都送去知縣府上吧？”

“不了不了，阿奈姐，我這就去換衣裳。”姑娘剛起身，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我聽說宋大人長相不差，營里的姐妹們都惦記著呢，阿奈姐可別讓她們搶了去！”

趁此時周圍無人，夏茗也坐到了何奈的身邊，輕聲問道：

“你與宋大人相熟？”

“算不上，只是有些交情。”

“之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

何奈描著眉：“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沒必要逢人便提。”

夏茗本就想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接近宋玄燼，將周家一案的實情套出，最后將他悄無聲息地毒殺，為周小姐報仇。于是她想出一計：

“阿奈，你也同大家一般，著急脫籍嗎？”

“怎么突然問起了這個？”何奈搖了搖頭：“我與這兒大多數的兄弟姐妹都不同，我自出生起便一直在樂營，即便脫了籍，我也無處可去，畢竟這兒也算是我的家。”

夏茗舒了口氣：“那我想借宋玄燼脫籍，你可否幫我？”

何奈一愣，沒想到她竟如此直接：“當真？”

“當真！”她堅定地對上那雙盯著自己的眸子，“你說過要報恩的，此事過后，我們便算是兩清了！”

“可周家小姐已經死了，你頂替她的身份，若只是為了幫她脫籍，屬實不是明智之舉。”

“可，可這是她的心愿！”夏茗胡亂編了個理由。

“宋大人疑心重，你如今的身份又涉及他親手查辦的案子，恐怕......”

“我會盡力取得他的信任的！”

“好，路上我會將他的喜好都告訴你，成不成便看你自己了。”

“嗯！”

戌時剛過，樂營的眾人便在知縣府內安頓好了樂器，只等賓客上座，便可開始演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