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上午，無論上課還是課間，左伊都試圖將自己埋進數學題里。

這是她最擅長的科目，沒有之一。

她心甘情愿地陷進幾何的空間。

平行對角證明，輔助線切平面，函數公式，通通游刃有余。

但這不代表她專心致志。

她一邊在草稿紙上寫著證明題，一邊不斷回想昨晚的場景。

然而，她下午的記憶只停留在昨天的傍晚。

最后的畫面是小區綠植帶的小道。

余下的，一片空白。

——她為什么會在沙發醒來？

——宮乃澤為什么會在深夜給她煮面？

——最重要的是，她是怎么回來的？

這一些問題都縈繞在她的腦里，苦思冥想，都得不到一個正解。

這些可比數學題難多了。

所以，她一整個早上都渾渾噩噩，摸不清頭緒。

只能把時間擠壓在數學卷子里找清醒。

她本想在早上上學前向他問清楚，但又一直猶猶豫豫。

直到錯失良機讓他先行離家。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擔心自己的語氣會有不善的成分。

就像是一夜情后醒來，質疑身邊人給她下藥一樣。

總感覺好渣喲。

爽完穿上褲子就翻臉不認人的那種渣。

畢竟自己在半夜里也吃他煮的面，吃得賊吸溜。

總不能一口不剩地吃干抹凈后，再質疑有沒有毒吧。

簡而言之……

這種糾結就來自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沒底氣。

她內心的小天使，嬌軟地趴在草稿是上，捶胸頓足，一臉嫌棄。

“我說，伊伊啊，咱們不能那么沒良心！你看獨衛房間，他讓給你；你昏倒他照顧你；醒來還讓你吃上熱乎乎的面。你都不知道你昏倒后臉色有多蒼白，身子有多弱……喵嗚我都擔心你撐不過去了嗚嗚嗚……”

左伊：“……我沒說不感激他呀。等等，我為什么會昏倒？”

“這、這個……”小天使期期艾艾，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她扭扭捏捏地挪挪自己的身子，想趁她不注意遁走。

左伊眼疾手快抓住她，小天使手短腳短，左右撲騰：“哎呀我不知道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逼我……我知道也不會說的。小惡魔快來救我呀……”

左伊：“……”

你這不是全都招供了嗎小姐妹。

小惡魔坐在她的文具盒上，翹著二郎腿：“哼，讓你去招惹她。她現在睡不飽的樣子，很像一個老巫婆。”

老巫婆？？？

左伊皺眉，舔了舔唇：“日哦。”

＊＊＊

課間，班內同學落在左伊曖昧的目光，被瞬間收回，

他們紛紛齊刷刷地低頭，動作整齊得跟閱兵儀式似的。

左伊抬頭，黑人問號臉：“？？？”

發生了什么？

那群人則頭抵著桌子，手指不停地飛鍵盤：

“哇啊啊啊，左伊爆粗了！！！”

“會不會是我們看她看得太明顯了，生氣了？”

“我就說要拿鏡子嘛，鏡子反射看就不會被發現。”

“你什么時候說過，別馬后炮哈，小心我反手就是一個掛。”

“插播一下，難道，只有我覺得左伊爆粗的樣子很可愛嗎？”

“說實話，其實我也……”

“+1，握個爪。”

……

很快，不到十分鐘。

學校論壇又出現一篇熱乎乎的帖子。

[左伊課間爆粗，疑似不滿八卦凝視之眼？？？]

[1樓]：如題，LZ今天路過左伊位置，聽見她口里蹦出一句粗口。瞬間幻滅。/悲允”

下面又是褒貶不一，各路神仙牛鬼蛇神打架的評論。

[2樓]：“沙發。不發表意見。但就說一句：私生黑，請你做個人吧，我勸你善良。”

[3樓]：“嘖，樓上的，女神人設崩塌了吧。還勸人家善良，LZ這是在給你們眼藥水呢。眼睛擦亮點，別被這年頭的妖艷賤貨蒙蔽雙眼。”

[4樓]：“純路人，來說句公道話。我跟她同班，親耳聽到她說了聲‘日哦’。不算爆粗吧？就跟我們平時說的口頭禪“臥槽”差不多吧？”

回復：“腦補了一下左伊開口說‘日哦’，瞬間ying 了。/捂臉”

“+1，腦里飄過了幾十個G的畫面。/遁走”

[5樓]：“路人+1。帖子題目非常誤導人。ZY并沒有跟任何人起沖突，一整個上午都在寫數學卷。我估計應該是卷子太難了。”

回復：“就是，說得不明不白的。十足的標題黨。”

[6樓]：“看來LZ非常有營銷號的潛力。政治思想素養白學了，趕緊回家滾蛋，少來造ZY的謠。”

[7樓]：“一群腦殘粉，LZ 不就陳述一個事實嗎，至于你們這般群起而攻之？一中有你們這群無腦粉也是醉了。”

[8樓]：“7樓的，話好好說，怎么就扯到一中了呢？少來偷換概念，別以為學校里的人都像你們這群為黑而黑的人一樣，烏煙瘴氣。”

[9樓]：“4樓的話我能做證。ZY確實一個早上都在刷數學卷子，頭都沒抬起來過。試問，哪個人做數學題不爆幾個粗，站出來，請收下我的膝蓋。”

回復：“等一下，一個上午都在刷數學卷？沒問題吧？就只有數學課啊，別的不用上了哦。要洗白也請帶點邏輯和腦子行嗎？”

[10樓]“說不定仙女ZY的腦回路跟我們凡人的不一樣。鉆到數學里頭就很難出來。手動狗頭”

[11樓]：“保護樓上友軍。期中考見分曉。”

[12樓]：“話說方向是不是被帶跑了？校花爆粗，人設崩塌，跟數學卷有什么關系？鑒定完畢！是一群有組織有紀律的邪.教粉。”

[13樓]：“巧了，負責任地告訴你，無組織無紀律。只能說有智商的人，眼光都不會太差。”

……

放學最后十幾分鐘，桐辛自覺無聊，又登陸論壇。

刷新帖子列表后，頓時眼前一亮。

他討好地肘了一下同桌：“乃澤，你看，又有一篇熱帖了。還是跟左伊有關。”

同桌眼盯著黑板，手中的筆速記不停。

半晌，將筆拋出。

在冷白的紙頁上劃一道彩虹弧。

空無一物的手癱在他面前。

手指修長，指甲月牙半彎，掌心紅潤如血。

聲音低沉而溫潤：“拿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