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小王爺是和王妃一起用的。

兩人坐一個桌上，抬眼就能看見對方。一開始，小王爺是很不自在的。畢竟，昨晚上他還跟人家做了那種事，而在那之前，他們倆甚至都沒見過。雖是合法夫妻，圓房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但，小王爺還是有點羞澀。

王妃坐得端端正正，神情冷淡，目不斜視，和另一邊扭扭捏捏的小王爺形成鮮明對比。這可真叫慕公公不知說些什么是好。

丫鬟們把飯食擺齊了，小王爺眼睛往桌子上一掃，海鮮粥、紅豆餅、奶黃包、糯米糖糕，還有一碟疊得整整齊齊的松子糖，竟然都是自己的心頭好！再看向王妃的時候，眼神不免有些異樣。

她是真的喜歡我。

小王爺愛吃甜口，卻只愛喝咸粥。早飯從來不肯老老實實啃饅頭包子，就喜歡來些小點心，還特別喜歡徐錦記的松子糖，恨不得一天三頓當飯吃。

因為這個毛病，總是被鐘師姐笑話像個小姑娘，還說要把“小師妹”的頭銜讓給他。氣得愛面子的小王爺當場賭咒發誓，再也不吃甜了。

其間鐘師姐他們還故意拿各種小點心來誘惑他，結果統統被小王爺嚴詞拒絕了。其拒絕態度之堅定，甚至讓慕公公都以為小王爺對甜食是粉轉黑了，自此再也沒給他帶過甜食。

所以，小王爺已經有整整一年沒碰過任何甜甜的小點心了。

小王爺矜持地掃了這些小可愛一眼，又一眼，心想：再不吃就涼了，浪費食物可不是好習慣。

于是心安理得地，準備把筷子移向軟乎乎的奶黃包……

慕公公瞧著小王爺一副神色凝重的樣子，以為這是對飯食不滿意了。作為一個合格的狗腿子，那他肯定是要盡職盡責地替小主子提出意見啦。

于是對著上菜的小丫鬟低聲呵斥：“怎么都是些不頂事的茶果點心，懂不懂規矩，快重新……”

小王爺的眼神瞬間幽怨起來，可惜慕公公在后面，看不到。

“我喜歡這樣。”沈萱冷冷地掃了慕公公一眼，把他后面的話凍住了。“快吃吧。”這話是對著小王爺說的。

“咳、既然王妃喜歡，那就這樣吧。慕小寶你不要多嘴。”小王爺回頭，惡狠狠地瞪了慕公公一眼。

飯后，嘴里含著松子糖，小王爺心情舒暢，再看王妃那張冷冷清清的臉，只覺得十分親切。——以后再想買點心，就說是給王妃帶的。給自己媳婦買好吃的，就是鐘師姐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樂滋滋的小王爺目送王妃出門辦事，正無所事事呢，慕公公提醒他，該進宮去見太后娘娘了。

昨天太后走前交待過，讓小王爺今天去見她，還得把昨天漏了的請安給皇上補上，這會兒正是該動身的時候了。

臨出門的時候，遇上了不知從哪兒回來的白清桐。這家伙臉上笑嘻嘻地，用特別輕佻的語氣和小王爺搭招呼：“小王爺起了？今個挺早的嘛，這是要進宮？是去太后娘娘那兒吧？”

小王爺對這個老愛說他不行的白家表妹沒有絲毫好感，話都不想和她說一句，只別過頭“哼”了一聲，側身繼續往前走，步子都不帶停的。

倒是慕公公應了她幾句：“是是，太后娘娘昨個吩咐過的。”

“哦，那就行。那你們趕緊地吧，這會兒也不早了。”白清桐友好地揮揮手，并不在意小王爺惡劣的態度。

已經坐到馬車上了，小王爺還有點氣，尤其是想到還要和這家伙相處大半年，心里更是不愉快透了。

“怎么連她這樣的都能參選啊，禮部的人是怎么搞的？”小王爺忍不住和慕公公抱怨。

“白姑娘是白家的獨女嘛……”慕公公臉上笑呵呵的。

“那她豈不是肯定能嫁給皇兄了？”小王爺瞪大眼，感到難以置信。

“畢竟是太后娘娘的母家，這點面子皇上還是會給的。”慕公公依然保持微笑，心說這白姑娘指不定還能當個皇后娘娘呢。

小王爺面露同情：“皇兄真可憐……”

慕公公：皇上高興著呢！

“不對啊！”小王爺突然反應過來，“她一個參選秀女怎么住在我家？白家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宅邸。我能把她攆回去嗎？”這家伙太討厭啦，讓她趕緊走！

“額……這個……”慕公公有些為難，“是皇上下令，讓王妃娘娘教導白姑娘的，所以……”

“皇兄還管這個？”小王爺有些驚訝，轉而又疑惑起來：“這跟王妃又有什么關系？怎么叫她來教導那丫頭，這不是教養嬤嬤的活兒嗎？”

慕公公不曉得該怎么和他的小主子說了，只拿眼神偷偷地瞥了人一下，想想這事兒小王爺早晚都得知道，晚說不如早說，就干脆現在說好了。

“……因為王妃娘娘她，她曾經是皇后候選人……”

“啥！”小王爺臉一下青了。

慕公公一縮脖子，硬著頭皮解釋：“這事兒還得從沈家說起……”

岳陽候沈家是夏國的第一將門，前后幾代都為夏國皇室守衛國門、抵御外敵，在軍中勢力驚人。但他們對皇室的忠心卻從來不被懷疑，只因沈家和姜家自開國前就立有契約：以忠心換內功修為和榮華富貴。

對姜氏懷有不臣之心的沈家人無法修煉武功，且身體會日漸衰弱，失去生育能力。作為代價，越是忠心耿耿的沈家人，其武功進益越快。而作為約束，姜氏絕不能對沈家下手，否則十年內必糟大劫，動搖姜氏統治之根基。

這種神奇的契約從何而來，我們不得而知，但結果就是歷代皇帝都十分信任沈家，而沈家亦投桃報李，兩家關系十分親密。

現在的王妃娘娘沈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于幼年預訂了皇后的席位。

“那她怎么就嫁給我啦？”小王爺心里酸溜溜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然是因為白家的姑娘要做皇后了……”白家作為太后的母家，那也是很不簡單的。

書香世家，前前后后出來好幾任丞相。現任丞相雖不是白家人，但這六部尚書有兩個都是白家的。只不過一個是嫡系，一個是旁系罷了。

“所以呢？”小王爺斜眼瞥他。

“白家嫡系生息不旺，這代只有白姑娘一個，雍親王大人幾年前拉攏過白家的旁系，太后娘娘這不就著急了嘛……”

“搞半天是這家伙搶王妃的東西，那怎么還叫王妃教她？”小王爺憤憤不平起來，非常心疼自家王妃。

“白家嫡系和沈家關系很好嘛……雍親王哪兒能讓皇上把這兩家都捏在手里，就逼著皇上搞了這一出，也是造孽啊……”

小王爺一怔：是了，沈家對皇家忠心耿耿，不會在意這些，而白家搶了沈家的后位，又清楚沈家和皇室的糾葛。出于愧疚也好，審時度勢也好，他們只會向沈家示好。但若是讓沈家的女兒，去教白家的女兒如何做皇后，事情就不一樣了。

文人相輕，但更看不起武夫。且這樣做就好像在說白家的后位來之不正一樣，這對注重名聲的白家無疑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羞辱。

他們沒法對下命令的皇帝如何，但卻可以和沈家爭個高下。促使兩家內斗，等于同時削弱皇上手下兩撥勢力。

“這個雍親王，很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