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得了？”王好武果然緊張了起來，身為王家的采買，曾經經營過商鋪的他可是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但他很快又困惑道：“濟世堂不還是正在運轉嗎，藥材、遠海這幾項業務也沒見停下啊。”

“你這老頭子哪懂這些。”余秋玲嫌棄似的斜了眼孩子他爸，然后就猜測道：“是通過轉移資產和掛牌之類的手段掏空了濟世堂吧？”

在點頭后，王八錘面帶苦笑：“對，但這事終歸不可能一直藏著掖著，我打算趁著那些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把北地的工商業一口吞了——以北地三四百萬的人口估計，涉及了工商業的人橫豎也不會超過十萬余人，這其中可能還有一半被九琴和十瑟拿捏在手上。”

王好武還在琢磨著自己兒子要怎么下手，當娘的余秋玲卻是因為涉及到了自己的孩子，反應更快：“你打算怎么做？如果沒有頭緒，就讓九琴和十瑟吐出去一點——破財消災，總歸不是條走不通的路子。”

王八錘只是自信地勾起了嘴角：“從雷家開始，百場生死斗。”

說是百場，事實上也沒幾個北地名門能一口氣找出一百個能以信念成兵作戰的人——大部分都在開拓團隊里呢。

也就是說，實際上王八錘只需要連續打贏雷家留守在家里的老將，以及年輕氣盛的一群未成年小孩，就行了。

只是他下手得更快一點，要確保在雷家的青壯沒回來前就把雷家所有的戰斗力都給擺平了，這樣才能讓作為公證的玄武衛認可他——王八錘，是以北地男兒的方式，堂堂正正的將雷家收入麾下。

這種極為傳統的方式沒人不會認可。

雖然說看上去是欺負老幼，但事實上所謂的‘老’呢，潛意是經驗豐富，氣勢未衰。

‘幼’呢，則是年輕氣盛，勇猛不屈。

這個提議被王好武斷然否決了：“不行！八錘如果你還把我當成你爹的話！就不能去，錢財都是身外物夠用就行了，你都還沒娶親，帶回來的童養媳也沒過門……”

“爹！”將老爹話語打斷的王八錘顯得很是無奈：“大奶奶沒跟你說嗎？我想將慈善堂給郭茗雪來打理，她不是什么童養媳，郭家已經完了！比起被賣進那些地方，只有不懼朝廷的人才能庇護她和她的親人，我看中的是她的才能，因為我沒那么多精力來打理那些俗事了——一場巨變正在北地和朝廷里醞釀，最初我是想組建一個開拓協會，讓一切都慢慢來。”

“但九琴和十瑟……她們的胃口實在是太好了，這三年下來的積累……不是說能做到壁虎斷尾就能解決的這回事。”

“如果我輸了……也還能給九琴和十瑟爭取時間，在渾水中撤退。”

“如果我贏了，雷家拉得下臉來去找后面的人求助？娘你也知道，哪怕經了商，雷家終歸還是被列為三百北地名門中的一員，能被成為北地名門的不會不是北地人，這個傳統他們敢不承認嗎？”

“他們不承認，廠子里和狩獵隊的北地人還會給他干活？”

“失去了支柱的他們，哪里還算得上北地名門？”

這一連串的話語并沒能說服王好武，自從那場災難以來，他就特別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親人以身犯險——這也是大奶奶唯獨沒告訴他為什么王家只回來了倆個子弟的原因，就是生怕這個侄子一不留神就泄漏出去了。

這個大窟窿，誰都在補，誰都在遮，就等著朝廷將這個事件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北地各家名門才會陸續將消息放出去。

但余秋玲卻是開明……或者說是要想得更遠一點，在老公深陷心理陰影時，這個家可是她扛起來的，自然能看清王八錘這么做的必要性。

尤其是，大奶奶什么也沒瞞著她——她可是知道自家三子的了得之處，以及也看得到一場在北地上空醞釀的風暴。

一手捂住了王好武的嘴巴，余秋玲就沉聲道：“好，既然這是你的選擇……”

但王好武卻是破天荒的反抗了起來，在余秋玲嗔怪和無奈的目光中，他揪住了王八錘的領口：“臭小子！”

他吸了吸鼻子，即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王八錘也能看清他的眼眶已經變得紅通通的了。

“我很難過，你三伯，你爺爺，你堂哥……因為我沒辦法……這是你們的選擇，雖然你們從不顧及親人的感受，雖然你們或許是正確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你要記住了！”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做主，不是我，不是你娘，即使它已經傷透了我倆的心……”

他抹了抹自己的淚水，哽咽道：“我沒出去，我沒跟你爺爺他們一起從洞里出來，他就留下了這句話……就這樣對我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做主，不是我……”

王好武在說的的時候，用力了抱緊了王八錘：“我也這么對你說，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時間來消化。”

說完，他放開了王八錘，親了親自己的老婆，先是吸了吸鼻子，才以沉著冷靜的腔調道：“我回書房冷靜一下。”

說是回書房，其實王好武只是躲在陰影里——滿懷期待的看著老婆，期待她能說服自己的兒子。

即使他的理智告訴他，余秋玲遠比他要理性了許多。

王八錘當然不會沒有注意到老爹的小動作，他無奈攤手道：“娘，幸苦你了。”

余秋玲沒有回頭，眼圈也罕見地紅了不少：“沒事，就當多生個大孩子吧……”

她的表情很快又嚴肅起來了：“你知道的，我很煎熬……十年前，你外公外婆和你舅舅他們一家……走了。”

“時隔三年，你爺爺他們，也走了。”

“我以為長達十一年的動亂結束后，可以安生幾年了，不需要經歷什么生死離別了……”

“我為你感到驕傲，但我也感到和煎熬，但我只能接受了，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愛我的兒子……所以我支持你，加油。”

說話間，她也給了王八錘一個緊緊地擁抱，才回頭去呵斥那個躲在柱子后的老小孩：“還躲什么！去你的書房！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