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張繼生站起身護(hù)在陰梨身前，“有腳步聲，很急。”

陰梨拍了拍張繼生肩膀：“耳朵這么好用？”

“不知為何，進(jìn)入幻境之后我的感官都異常靈敏了起來，聽覺，嗅覺，都比以往強(qiáng)些。”

牧遠(yuǎn)白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衣料，一副欠揍的模樣。

“無妨，寡人的寢殿刺客是進(jìn)不來的。”

“寡人？你當(dāng)你是藩王啊，還以寡人自稱，我看你是孤家寡人吧。”畢尹翻了個白眼。

牧遠(yuǎn)白轉(zhuǎn)過身俯視畢尹，帶著一抹欠揍的笑臉：“一會兒便讓你做太監(jiān)。”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

“進(jìn)來。”

吱呀，寢殿的門被打開，一個小太監(jiān)看也不看屋里情景，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王！劉美人說腹痛，怕是胎像不穩(wěn)，差人請您去呢。”

“胎像不穩(wěn)請?zhí)t(yī)便是，這大半夜的請寡人去做什么？難不成寡人是太醫(yī)還能給她治病不成？深更半夜擾寡人清夢該當(dāng)何罪？”

你可不就是大夫，呈什么王的架子呢。畢尹腹中譏諷。

“王贖罪！”

“滾！”

那太監(jiān)趕緊爬起來狼狽的跑了，出門還不忘帶上寢殿的門。

“還挺威風(fēng)，你這寢殿亮著燭光還好意思說是擾你清夢，說謊也不打草稿。”

“呀！這幾位臉生得很啊，打哪兒來的刺客啊？怎么在寡人的寢殿啊？”

“喂，你別裝蒜啊，就算是在你的地盤我也是照樣能打你的，小心還沒走出真假之境就死里面了！”畢尹站起來舉起他的拳頭。

牧遠(yuǎn)白握住畢尹的拳頭把它拉下來：“誒，畢兄，你我現(xiàn)在也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那我這頭掉進(jìn)了水里你那頭也不穩(wěn)當(dāng)啊，何必事事以拳頭相對呢，和平共處不好么？”

“我最看不慣你這個假道義的模樣，誰和你一條船上？你死了關(guān)我什么事？你又不會武功，帶著你簡直就是個拖累！”

“畢尹，老實點。”張繼生也站了起來。

陰梨和子虛也不坐著了，也都站了起來，畢竟地上涼又硬，坐久了屁股疼。

“來人！”

牧遠(yuǎn)白大喊一聲，呼啦啦進(jìn)來了三四個太監(jiān)。

“這四人三個男的都帶去做太監(jiān)回頭送到寡人身旁寡人親自調(diào)教，那個女的，發(fā)配到玉書宮黑九夫人好生照顧照顧。”

“你！”畢尹氣到攥著的拳頭又緊了幾分。

“這是他的地盤，你忍忍。”

子虛小聲對畢尹道。

“他欺人太甚！居然讓我做太監(jiān)？！”

“這不是還有谷主陪著呢，大家都不吃虧啊。”

這邊倆人悄悄話剛落下，就感受到了張繼生投來的兩記眼刀。

太監(jiān)呢，是不可能的，張繼生稍微使了點法術(shù)三人便都蒙混過關(guān)。

“多謝谷主，保我孩子一條小命。”畢尹在凈身房外腿都打著顫。

張繼生瞥了他一眼自顧自走了。

“王，這三人給您送來了，你看看給他們賜什么名好？”一名大太監(jiān)領(lǐng)著他們?nèi)诉M(jìn)入御書房。

“就叫小張子小畢子小虛子。”

“快謝主隆恩啊！”

“謝主隆恩。”三人說的那是一個有氣無力，多不情愿。

“你出去吧，有他們?nèi)齻€在我身旁就行了。”

“是。”大太監(jiān)退了幾步走了出去。

“你這王的癮還沒過夠？”畢尹一見大太監(jiān)走了立刻直起了腰。

“我這哪兒是過癮啊？我本就是這里的王，這是寡人的國。”

“切，你分明是敵國奸細(xì)，和敵國里應(yīng)外合奪權(quán)，最后還不是被逼著喝下毒酒一命嗚呼。”子虛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命運(yùn)？”畢尹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云歌說過的啊，你記不得了？她曾在人間護(hù)過他，可惜沒能改變他的命運(yùn)。”

“好像還真有這么一回事。”

畢尹撓撓頭。

“那那個禍國禍民的妖女是哪個？”張繼生問。

“是九夫人。”牧遠(yuǎn)白笑了。

“咦惹，到底是多美的女子竟讓你光是想想就能露出這樣的笑容，你明知道是她害得你國破人亡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可是真愛啊。”畢尹搖搖頭。

“不是她的錯。”牧遠(yuǎn)白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他們?nèi)齻€的面前回憶往事，“我本就是敵國人，她不過是我不思朝政的幌子罷了，不是她也能是別人，總得有個理由，這不怨她，倒是我，讓她背上了世間的罵聲。”

“你既然是敵國人，為何坐的了這國家的王座？既然坐上了王座又為何甘愿籌謀拱手讓人？”

“因為仇恨，他們險些令我國家滅亡，若不是他，我也不能活。我能坐上王座也多虧他助我貍貓換太子。”

“他？”

三人都對這個所謂的“他”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是男是女？”張繼生問到。

牧遠(yuǎn)白看了看他們?nèi)耍辉僬f話，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xù)寫字。

“喂，都這個情況了，你有什么事能不能趕緊說，別裝神弄鬼的。”

畢尹走上前在他的桌前拍了一巴掌，不解恨又拍了一巴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此事是我自己的事，我的往事，我想說便說，不想說便不說。”

“算了算了，不重要，若是云歌想讓我們知道她自會安排。”子虛上前拉住畢尹。

牧遠(yuǎn)白聽到這話突然愣了一下，不易察覺的出了下神。

隨后又快速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

“既然你們對九夫人有興趣，不如隨我一同前去玉書宮親眼看看。”

“誰對她有興趣。”畢尹道。

“走吧。”

牧遠(yuǎn)白站起來也不理他們自己就走了。

“喂，你說走就走啊，誰對她感興趣啊，是你自己想她了吧！”

玉書宮

“夫人！王來了！”丫鬟進(jìn)來道。

九夫人本在案前看卷，一聽這話立刻站了起來。

“你看我可有什么地方不得體的？”她摸摸自己的臉，又摸摸自己的頭，好像摸不出來什么。

“夫人時刻貌美，哪兒有不得體之時？況且王如此寵愛于您又怎么會計較呢？”

“正是獨得圣寵才叫我惶惶不安，若王愿意把對我的寵愛與宮中其他姐妹分些，我這玉書宮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陰梨站在一旁聽著這話心里頭默默嘆了口氣，這后宮女子真是卑微，不得盛寵吧，不高興，得了盛寵又心不安，哪兒如她這般快活自在。

“阿梨，去膳房取些糕點，一會兒王進(jìn)來了若是尋吃食咱們這可不能沒有。”

“是。”陰梨作揖退了出去。

這剛一出門就碰到了那四人進(jìn)門，牧遠(yuǎn)白好一幅架子。

“哎，你去哪兒？”牧遠(yuǎn)白叫住了陰梨。

陰梨看了眼四周，不相干的婢女有七個，太監(jiān)有兩個，這時說話便不能太大大咧咧了。

陰梨欠了下身作揖道：“回王的話，九夫人命奴婢去膳房尋些糕點以防您想要吃食。”

噗，畢尹沒忍住笑出了聲。

被陰梨瞪了一眼又憋回去了。

“不用了，同寡人一道進(jìn)去吧。”

五個人進(jìn)了玉書宮的主殿，他們四個站在角落看著那二人親親我我。

“也不害臊，大白天的，果然昏君。”畢尹小聲道。

只見那一男一女，男的坐在座上，女的坐在男人腿上略帶嬌羞。

“王。。。不如讓他們都出去吧。”九夫人看著四個人站在那著實是臉上掛不住。

“無妨，這國是寡人的，宮也是寡人的，幾個小太監(jiān)小婢女也是寡人的人，看看又何妨？”

那可太有妨了！

“我可不怎么想看。”畢尹低著頭看著地磚小聲嘟囔。

陰梨閉著眼睛嘆了口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幾日寡人忙于朝政冷落了愛妃，愛妃可別怪罪寡人啊。”

“我哪兒敢吶，再說，王何曾冷落過我，王不是。。。”九夫人說著說著低下了頭，“不是日日都來玉書宮寵幸臣妾么。。。”

“能不能把我耳朵也給我堵上。”陰梨心里頭難熬啊。

“呵，那丞相竟然敢說寡人的愛妃是妖女，如此體貼的愛妃世間再難尋！”

“丞相所說也不無道理，王日日留戀這玉書宮耽誤了朝堂可是大事，這丞相進(jìn)的是肺腑之言，不如王聽他一回，將您的寵愛分些給宮里其他姐妹一二。”

牧遠(yuǎn)白把九夫人的碎發(fā)撩到耳后。

“那些胭脂俗粉寡人看不上，都不如愛妃合寡人的眼，只要愛妃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辰水底的明月寡人也可以給愛妃摘下來撈起來。”

陰梨默默點頭，昏君語錄，記下了記下了。

張繼生也默默點頭，不靠譜的承諾，記下了，不能說。

那九夫人笑顏如花，輕輕捶打牧遠(yuǎn)白的胸脯道：“臣妾不要王為臣妾摘星撈月，王身體康健，國家興榮，后宮和諧，臣妾便知足了。”

張繼生皺起了眉頭，看來有用，記下了，下次我也試試。

“愛妃真是善解人意啊，得此愛妃，寡人甚慰。”

這一來二去的，到底幾分真情？幾分假意？愛是愛，怕是愛的也不如說的那么深，若真愛她怎么舍得讓她做這人人唾棄的妖女，怎么舍得世人對她指指點點呢？若說不愛，也有幾分真情，思她想她，每每見到她總是喜笑顏開，就算是腦中映出她的身影也掩蓋不住喜意。

“王，妾身有喜了。”

牧遠(yuǎn)白像是突然被點了穴道一般，整個人都豎起了刺。

“什么時候的事？”

“昨兒太醫(yī)剛來診脈，應(yīng)該是剛剛懷上，脈象還不穩(wěn)。”

牧遠(yuǎn)白的心情好像突然就失落了下來，和剛才判若兩人。

“愛妃，你知道的，孩子留不得。”

“王。。。”九夫人眼含淚水。

“明日我差人送碗墮胎藥來，如以前那般。”

“王。。。為什么。。。”

牧遠(yuǎn)白撫摸著她的臉，給她最大的溫柔，卻說著、做著最狠的事。

“知道我為什么獨寵你么？”

九夫人點了點頭。

牧遠(yuǎn)白笑了。

“因為你足夠聽話，那劉美人的偷偷將寡人送去的墮胎藥都倒了，難不成當(dāng)寡人不知么？寡人懶得同她計較罷了，產(chǎn)子之日母子二人寡人皆不留，可你不一樣，寡人愛你，惜你，不愿你和她一般。”

有毛病。陰梨默默的想。

“王，為什么？為什么不能留下您的骨肉呢？將來總需有人繼承大統(tǒng)，如今您膝下沒有一兒半女，未來這國將如何？”

廢話，沒有他才高興呢，這國滅了他才高興呢。畢尹翻了個白眼。

“寡人自有打算。回頭我會送些補(bǔ)身體的湯藥，墮胎這事一次兩次也沒什么，次數(shù)多了定是影響身子骨。”

牧遠(yuǎn)白說完話就帶著三人走了，似乎是因為知道了九夫人有了身孕心情不佳。

屋里只剩無聲嗚咽的九夫人和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辦好的陰梨。

哎，世間可憐女子眾多，如她這般也說不清是福是禍，總之也是可憐的女子之一罷了。

陰梨走過去將自己的帕子遞給九夫人。

“夫人，傷心過多會傷了身子。”

九夫人接過帕子卻沒停止落淚。

牧遠(yuǎn)白的寢殿

“你也太狠了，真是自己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給自己斷子絕孫啊。我看你倒不如自己做太監(jiān)罷了，省的禍害你后宮這些女子。”畢尹搖搖頭不認(rèn)同他的做法。

“我是昏君，是亡國之君，你見過哪個亡國的君主還有世子的。”

“你到底是多恨啊，竟然肯放棄這么多就為了報仇，可是你明明一個你也會死的啊！”

“死我又不怕，那時的我，除了報仇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是在盡心盡力做好我一個昏君該做的事。”

“那你怎么舍得那么對她，你明明很喜歡她。”

“喜歡又如何？喜歡能抵得上報仇重要么？年幼之時我親眼看著國破人亡，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世間之事，也許另有反轉(zhuǎn)，處在另一境地或許你會有所改變。”張繼生笑道。

“人，天命已定，我牧遠(yuǎn)白的命數(shù)都是寫好了的，不可能改變。”

“若是讓你重活一世，你是否還會如此？”

“會。”

牧遠(yuǎn)白說的篤定。

“無論幾世，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此乃心甘情愿非他人所迫。”

“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