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時候，我常常想，每個男人心里都有一個女人，那些風光無限的成功男人，他們心里的女人是什么樣？他們在堵車的時候，等飛機的時候，開無聊的時候，會給誰發短信或者上網聊天，他們深夜會想著誰入睡？他們心里的女人，也許不漂亮，不溫柔，但我相信一點，她們一定都很聰明！她們很榮幸在某個男人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她們不一定是那些男人的唯一，也不一定幸福！”

“這一點我比你境界高，誰說一定要成為唯一才幸福？最被惦記的那個最幸福！你的理想馬上就要實現了，開心一些！”

天未亮，江海就帶著梁緣從京藏高速出京，來到張家口崇禮，這是他們滑翔傘俱樂部的基地。倆人將40公斤的設備背到海拔550米高的一座山上，累得氣喘吁吁。

稍事休息，江海熟練地把滑翔傘組裝好，一切就緒。倆人站在山頭，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廣袤大地，這里春天來得遲，但枯黃的草地上也有了一層淺淺的綠影，天空是BJ罕見的湛藍，深不可測。梁緣的心激動起來，心臟已經有了失重感的刺激，恨不得胳膊一扇就飛了，可是看江海，卻站在山頭一動不動，仰著臉，迎著風。

“喂，你在干什么？”

“我在等！”

“等什么？”

“等風！”

江海豎起一根手指，迎風站立，瞇著眼，禪意十足。

“滑翔傘飛行對天氣要求非常高，風力和風向至關重要，這里是山區，2-3級風力才能飛行，否則只能望天興嘆。”

梁緣有些急：“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

江海微微一笑：“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是滑翔傘魅力的一部分。”

梁緣可不這么認為，風吹亂她的頭發，很有些沮喪。

“滑翔傘和人生一樣，好玩，美，刺激，但是必須要等，這是規則！畢竟我們玩的是傘，不是命。”

“如果今天風小不下來怎么辦？”

“一般情況，我會住下來，明天繼續等。”

“可是我明天就要去天津了！”

“我知道！”江海看了一眼梁緣，“這事我比你記得還清楚！那我們也得等風！”

梁緣嘆了口氣，索性坐在地上，眉頭緊皺，嘴撅得高高的，煩躁地揪著干草。揪煩了，拿出手機，寫起論文。

江海像個智者，不徐不疾地等風，悠悠地說：“梁小姐，我們是來玩的，請你專心一些！”

“最近事情太多，耽誤了好多時間，欠著導師兩篇論文沒完成，為了騰出時間來飛滑翔傘，這幾天我都是凌晨三四點才睡！”

江海充滿慈悲地像個大和尚：“親啊，騰不出時間來玩的人，遲早會騰出時間玩命，騰不出時間來睡覺的人，遲早會騰出時間生病！好了，沒收了！我們一起等風！”

江海二話不說，將梁緣的手機奪了過來，直接塞進褲兜，拉上拉鏈。梁緣無奈，只好陪著他一起默默等不知何時小下來的風。

初春的風，吹面不寒，正午和煦的陽光讓人昏昏欲睡，四周只有風聲。梁緣閉上眼對著太陽，看著紅色的血，聽著血流的聲音，身心漸漸松弛下來。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肩竟然一直在較著勁，嘴唇一直緊抿，眉頭一直擰在一起，忙逐一將它們松解下來，不由得微微嘆息了一聲。如果從今往后，每一分一秒都這樣度過，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差不多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海終于宣布。

梁緣卻不急了，仰著頭問：“你肯定？”

江海掏出愛瘋，打開一個觀測風力風向的小裝置，在空中轉了一圈：“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啊，請在我面前現出你的原形——”

倆人異口同聲：“封印解除！”

……

四個小時路上，三個小時爬山，兩個小時等風，卻用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飛行。但第一次玩滑翔傘的梁緣依然覺得很刺激、很值，腳踩大地之后還難以平靜，大喊大叫跑了好幾圈。

江海卻變魔術似的從包里變出全套野外炊具和食材，竟然還有個西紅柿，支起了鍋開始煮咖啡，下面條。

梁緣好奇地湊過來，驚訝佩服之極：“你怎么沒帶咖啡豆和磨？”

江海沖好一杯咖啡遞給梁緣，香氣令人幸福：“你以為我沒這么干過？但雙人傘太沉，實在背不動了啊。我平時吃飯無所謂，但是在野炊這件事上很講究！”

“這是什么理論？”

“在飯館在家吃飯吃不出稀罕！野炊吃好了卻很幸福！對了，忘了告訴你，這是我第一次飛雙人！”

“啊，你不怕咱倆都摔死！”

“不會的！我做過最壞的事就是同時交了兩個女朋友，還有就是為了你不要丁人人，我已經在印度和小印度都燒過香承認錯誤啦！再說，你明天要結婚去了，我肯定要保證你的安全！”江海很認真地說。

梁緣低頭抿了一口咖啡，她早就放棄否認喜歡江海，她甚至無法否認，這個世界上，江海是對她最親的人！忽然，她看到自己的畫像從江海背包里掉出來，畫像被縮小做成了一個鑰匙鏈，拴在一把軍刀上。她撿起鑰匙鏈，想起瓦拉納西的一切，一股酸楚涌上來，很多事不能再回頭，包括回頭去愛自己喜歡的人，因為，晚了一步，就晚了一輩子！

“給我用一下！”江海若無其事地拿過軍刀，劃開一盒午餐肉，粗獷切成幾大塊就要扔進鍋里，梁緣忙攔住，自己接過刀，細細地切起絲來，不一會，西紅柿打鹵肉絲面出鍋了。

江海口水四溢，稀里嘩啦就倒進去一碗，佩服得五體投地，方便面竟然能做出佛跳墻的感覺！

“這時我媽媽去世之后，我吃到的最好吃的面！”江海舌頭掃了一圈嘴唇，舔著臉，“還有嗎？”

梁緣忍著笑，將自己那碗倒給江海。

“那你呢？”

“我正好減肥，要不明天穿不進去那件旗袍。”

江海微微一愣，聳聳肩，埋頭吃面。

“江海……”

“你什么都不用說，我多冰雪聰明，善解人意啊！但是飯，你還是得吃！”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塊壓縮餅干扔給梁緣。

梁緣撕開餅干，啃了一小口，硬。她今天穿了一雙橙色的襪子。

“你還記的印度國旗是什么樣嗎？橙、白、綠三個相等的橫長方形，中心是一個24根軸條的藍色法輪。白色象征真理與和平，綠色則代表繁榮和信心，橙色象征勇氣與獻身。你說過我不適合橙色，你說過，說李思漢不如你了解我。告訴你吧，我生活中之所以到處都有橙色，不是他強加于我的，是我告訴他，我喜歡橙色！當然，我知道這種顏色我穿非常難看！”

“明白了，你是時時刻刻用橙色提醒自己，要有拒絕真愛的勇氣，要有獻身給自己不愛的人的勇氣！”

梁緣笑了，仿佛是此生最后一笑。

江海抹了抹嘴：“梁緣，你記著，無論何時，至少還有個叫江海的傻x給你的人生墊底！你該干什么干什么，隨時回來，我HOLD得住！”

“可我HOLD不住，我結了婚就不會離婚的！”

“嗯，應該的！但是，我這么說你別生氣啊，我怎么總有種感覺，即使你和他生了孩子，你的孩子早晚有一天會管我叫爸！”

梁緣被這沒根沒據的話噎得上氣不接下氣，“咚”狠狠賞了江海一腳：“我發現你這個人，特別善于拿無恥當個性！……江海，你覺得不覺得，我們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正確的人。”

“我跟你不一樣，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正確時間！你的正確時間是什么？等你完成你的成人禮以后？”

梁緣慘淡一笑：“那個時候，什么都晚了。我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孩子，想為所欲為也不可能了，只能閑極無聊的時候嘆息后悔一下。所謂錯誤的時間，不是今天或者十年后，而是——此生！”

梁緣一席話說完，江海忽然覺得冷，冷得透徹心骨，忙將熱湯統統倒下了肚。

趕回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三點。倆人沒有聊天，卻把一張《青花瓷》反反復復聽了一路：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五個小時之后，會有一隊豪華車隊接梁緣踏上去天津的遠嫁之路。

“謝謝你！幫我完成我結婚前最后一個愿望！飛的感覺真好！”

梁緣家小區門口，保安在崗亭里縮成一團，好奇地看著這一對男女。

江海心隱隱作痛，但仍笑著說：“新加坡也有滑翔傘俱樂部，估計你以后時間很多，沒事去飛唄。”

“不，就不去！我要回BJ跟你一起飛！”

江海鼻腔一酸，點點頭：“沒問題！以后得叫你李梁緣了吧？那就祝你——幸福！”說完趕緊轉身上車，哭也不能再讓她看見。

梁緣從背后一把抱住江海，卻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緊緊抱住。

江海拍了拍她的手，平靜好久才說：“我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話，雖然有點拽，但是挺gelivable，分享一下？”

梁緣點點頭，偷偷淚如泉涌。

“每件事最后都會是好事，如果不是好事，說明還沒到最后——A，RITA，梁緣，答應我，要快樂！”江海分開梁緣的手，不敢回頭，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