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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烈焰焚棺

  • 終極謀逆
  • 敗筆蘇半城
  • 2966字
  • 2019-04-02 23:57:24

盤龍山,大靖江南最為有名的山峰,青蔥翠綠,山形遠看似一條盤龍,因此而得名。

盤龍山下,孕育大靖萬萬子民的清澈漓江就此而過,江邊有一小鎮,名喚臥龍鎮,鎮里人都以燒窯為生,是天下四大官窯之一,盛產青花瓷。

但這里燒的可不僅僅是陶瓷,燒得更多的卻是磚瓦。

入鎮經過鎮口那刻了“臥龍”兩個古樸篆文的石牌坊,便是一條青石鋪成的長街,街道兩旁層層疊疊的青磚構成一棟棟房子,屋墻上的青苔水漬顯現出它門已銘刻了太多年月,其上攀墻上瓦的藤蔓又為這些斑駁增添了生的綠意。

厚重的百年磚,正如始終沒有被風霜雨露壓彎脊梁的燒窯人,臥龍鎮的人,一代人倒下,新的一代人又將會接過鼓起燒窯烈焰的風箱拉桿。

但到了沈師傅這一輩,已呈現出青黃不接的黯淡,后生們雖然被逼迫著學這些“老掉牙”,但大都囫圇吞棗,應付了事,自然也就只得了皮毛。

沈師傅如今已是鎮里資歷最老的人,那些與他同輩的,大都已被黃土掩面長眠。

作為輩分最高的老師傅,臥龍鎮大大小小的活兒,不管是起爐還是開窯,都得經過沈師傅點頭。

而且,瓷器燒制的畫工活兒也只有他能做得來,因為后生們已沒了匠心。

可惜,臥龍鎮已有很多年沒有開窯燒磚或者燒瓷了,沈師傅的那些傳統手藝也已荒廢了許多,唯獨對于火焰的敏銳把控還保留著。

從那一年官府送來一具石棺之后,按照圣旨的命令,沈師傅只得終日帶著一干燒窯人去燒那具石棺。

石棺就擺在鎮子中心的曬瓦場上,這里,從前本是鎮里曬瓦堆磚的空地。

時節雖已夏末,蟬鳴不再知了,但天空,依舊掛著如火烈日。

無風,毒辣的日光把曬瓦場上的青石耀得錚亮,耀眼反光中,青石如被蒸出縷縷黑煙,可惜不是藍田日暖玉生煙,不然倒不失為一番景致。

烈日下空曠的曬瓦場中,那具半人來高的長方石棺就置身于此,石棺四角各有一個大碗口一般的青銅環,并沒有被雨露風霜惹惱出銅綠的銅環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細如蚊腳的古字。

棺身則被九條手臂粗細,黝黑泛光的鐵鏈捆綁得嚴嚴實實。

石棺內裝有什么,鎮里人誰也不知道,也許是什么猛獸惡煞,以至于只有靠這些鐵鏈將其捆鎖住。

但沈師傅知道里頭的東西,絕對不尋常,非但不尋常,而且絕不是什么良善物事,因為這石棺不僅是官家派重兵送來,明文嚴止打開的,而且沈師傅也早已從七姑口中知道了這叫九龍囚煞。

也正是這些鐵鏈遮住了石棺表面絕大部分的石刻,那些歪歪扭扭如同老樹皺皮露出來的古怪石刻痕跡,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這些古怪石刻就像鎮子里經常裝神弄鬼跳大神的七姑在黃紙上畫的符文,但又比七姑畫的那些要繁冗了許多,所以這到底是不是符文,臥龍鎮沒人知道,官府送來石棺的時候也對此只字未提。

整副棺材被四根胳膊一般粗的鐵鏈鎖住四角銅環,連到按九宮八卦上雙極陽、下雙極陰的方位所排列的四根石柱上吊了起來。

在棺材底下的地面,十來個汗流浹背的光膀漢子分別在三個火爐前輪流拉動風箱鼓火,火爐中正燃著熊熊火焰。

被熊熊火焰焚燒的石棺就如同正在接受嚴刑拷打卻依舊繃緊腮幫子,緊閉牙關的錚錚鐵漢。

三座火爐,三叢烈焰,各自不同,從左到右,分別是青、紅、白三色,焚燒石棺的底、中、頭部。

按沈師傅的說法,這些火焰叫作“三味真火”,只有焚燒世間最為堅硬的東西才會使用這種火焰。

照圣旨指示,這具石棺要足足燒夠五十年,這五十年里,每個月的中旬,都必須用三味真火焚燒,直燒夠三天三夜才能停下,期間,火勢不能減半分,更不能斷。

到如今,已整整持續了四十年,沈師傅這輩子大半的年華都葬送在這石棺上了。

此刻正在火爐前監工的沈師傅,已年逾古稀,頭上的花白已脫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幾根,現在正頑強地隨風擺動,它們的這種頑固,卻比不上沈師傅那滿臉皺紋也遮不住的老年斑所展露出來的蠻不講理。

沈師傅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熬到焚棺完成那一天,若是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小輩們還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這控制三味真火的活兒實在是太難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錯,臥龍鎮上下千余條人命恐怕就要喂了官家的儈刀。

“從此世上無真龍,天地不仁,蒼生愚昧,人人競做屠狗輩,可笑至極!”

沈師傅正敦促著那些光膀子拉風箱的后生們,身后就傳來了那瘋道士的聲音。

沈師傅轉身一看,果然,那瘋道士和往常一樣,提著酒葫蘆顫顫巍巍,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

看其容貌,這瘋道士年約花甲,但具體年齡誰也不知道,就連與他能說上一兩句話的沈師傅也對其一無所知,只知道他自稱什么南山翁。

南山翁是十年前來到臥龍鎮的,來的時候就是如今這般瘋癲醉態。

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的沈師傅上前笑道:“南山呀,你又喝多了,讓我徒兒扶你回去休息吧。”

說罷就要揮手示意火爐前暫時得以休息片刻的徒弟沈石上前來攙扶南山翁。

沒想到,不等沈石上前去,顫顫巍巍的南山翁雙膝一彎,撲身跪倒下去,對著正被烈焰焚燒的石棺嗚嗚哭泣。

“晚了,終歸晚了,世無真龍,全是老奴的錯,老奴的錯啊!”

老淚縱橫,哭得撕心裂肺,又是磕頭,又是咒罵自己,似是對那石棺懺悔。

不僅沈師傅和一干后生對此見怪不怪,就連場邊數十個全身黑甲的執刀官兵也對南山翁如此作態熟視無睹。

第一天來到臥龍鎮時,南山翁就是如此作為,每天除了因為醉得不行而睡著,就是像現在這樣,跪在石棺前痛哭流涕,好在他并沒有干涉眾人辦事,所以沈師傅等人也就懶得管他了。

“咔嚓!”

就在這時,棺材底部傳來一聲脆響,這如同有東西炸裂一般的響聲,四十年來,每過十年就會出現一次,這次乃是第四次了。

但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被燒裂了,因為那石棺經過這么多年的烈焰焚燒,加上風吹日曬雨淋,根本沒有絲毫變化,就連棺材底部也沒有被煙火熏黑半點。

“哼,老奴倒是要守在這里,看看到時誰敢從老奴身上奪去您的東西!哈哈哈,紅塵來去,恩怨難消,悲也悲也!”

南山翁又開始瘋瘋癲癲地說著眾人不知所云的話語,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石棺,這才搖搖晃晃而去。

至于他要去哪里,誰也不知道,誰也不關心,反正明日他又會來。

嘩啦!

無風,鎮口卻突兀地響起漓江水浪拍岸聲,三兩片如雪的水花飛到岸上,落地成了一灘水漬。

臥龍鎮本就是小鎮,鎮口離此不過百米,沈師傅轉頭一看,就清清楚楚地看到空中一只血紅蝴蝶從鎮口翩飛而來,落在走出十來步的南山翁肩頭上,停留不過半息,再度翩翩而起,飛過沈師傅的頭頂,無懼熊熊火焰,直往石棺上飛去,最后在石棺的上方停落下去,然后消失不見。

“它已經到了。”

不夜城中,依欄緊閉雙眼的蘇帆猛然睜開雙眼,緊皺的眉頭也瞬間展開。

對面的青衫人微微笑道:“棋還下么?”

“當然要下,但不是這一盤。”

蘇帆說罷,從棋盤上拾起一枚白子,隨手往樓外扔去,接著道:“明日,我便會動身前往酆都,料想秦先生你應該也是近日歸府,是否與我同行?”

青衫人盯著蘇帆那條空蕩蕩的衣袖,淡笑道:“我知道你去酆都是想要尋回什么,但我卻不會與你同行,這盤棋,我也是棄子,能讓出的棋子我已為你開盤,往后路上風霜你自冷暖,先行告辭!”

青衫人話畢,也隨手抓了一枚黑色棋子往樓外扔了出去。

隨即,一拂青衫,腳尖點欄凌空飛去。

青衫人剛剛離去,孟無影便走上樓來,先是探頭掃視,發現青衫人不在之后,這才走到了蘇帆身前,低頭稟言:“公子,夢已賣完,按您的吩咐,春夢、官夢、發財夢這些不切實際的夢,價格低,賣得最好,團圓夢、噩夢價高,但也有鬼愿意買,您要的冥液已收集齊了。”

“好,人喜歡做夢,鬼便趁虛而入,順我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蘇帆喜悅不已,言罷揮手示意孟無影下去準備。

忘川,一黑一白兩顆棋子自空中前后落入水中,隨著水流卷進了無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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