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逸王府的宴席開始,除了李三皇子,朝中還有六部各尚書及內閣重臣皆到場。凌珞玥身為逸王府側妃,難得的盛裝打扮,在青梨和紅桃及十幾位丫環的簇擁下踏入宴會大廳。
大廳里燭光明亮,人群攢動,本來熱鬧的場景,卻都在凌珞玥到來后屏息靜氣,贊嘆地看著眼前天女下凡一般的女子。
凌珞玥昂首闊步,目不斜視地向逸王爺旁的位置走去,看著高貴不可攀,實則她內心緊張死了,小腿都在微微發抖,來到這個時空,她還從未在這么多陌生人面前露臉過,何況是參加這么重要的宴席,而大家的目光現在又都注視著她。她越發羞窘,只想轉身奪門而逃。
忍著渾身不自在,凌珞玥裝出一付高貴冷艷的樣子,緩緩走到逸王爺前方,福身行禮,“妾身給王爺請安。"
魏卓宇看她一付別扭的樣子,忍著笑意,微抬手,“愛妃免禮,快入座吧。"
凌珞玥在他右手旁連著的位置坐下,發現其他幾位侍妾都坐在他左后方位置,轉頭一看,底下客座的首席位正坐著那位云川國的三皇子,他的身旁坐著一位艷光四射的美少女,另有四位似乎是他的姬妾,圍繞著他大獻殷勤。
李琮琰看到她的目光,對她微笑致意,凌珞玥冷淡以對,快速撇過了頭。
魏卓宇將一切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站起身,端起酒盞對著全場道“本王僅代表大靖朝歡迎云川國的李三殿下到訪。"說著舉起了酒盞,李琮琰和其它官員也都端起案上的杯盞起身,凌珞玥不懂宮廷禮儀,應酬禮還是略知的,忙也端起酒盞起身。
魏卓宇和在場的官員、李琮琰都一飲而盡,凌珞玥只用嘴唇抿了抿,大略給個過場,卻發現居然是菊花茶,不禁看了眼魏卓宇,唇邊揚起了微笑。
干杯之后,魏卓宇宣布開席,仆從侍女端著菜肴魚貫而入,樂師彈奏起鼓樂,舞伶上場獻舞,場中眾人斛籌交錯,相談甚歡,一派歌舞升平的樣子。
凌珞玥安靜的坐著吃菜喝茶,乖乖的當背景道具,偶有大臣來給王爺敬酒,她也裝模作樣的端起菊花茶來一飲而盡。
魏卓宇側身過來在她耳邊調侃道“愛妃少喝一點,可別喝醉了。"
凌珞玥端起酒壺為他添滿,也回敬道“王爺海量,可要多喝一點。"
魏卓宇可不容易被打敗,盯著凌珞玥,微笑道“那愛妃喂我?"
凌珞玥唰的一下臉就紅了,這逸王爺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她?還要不要臉了?
不理他,自顧自吃菜喝茶看歌舞。視線又冷不丁掃到了李琮琰的方向。一直有官員向他敬酒,兼攀談幾句。他也一直風度翩翩的起身和人對飲交談,真個是溫雅和美,如玉如璜,一派風流貴公子的絕佳代表。
凌珞玥冷漠的看著,魏卓宇把她的臉扳過來朝著自己,冷著臉沉聲道“愛妃一直看著李三殿下,莫不是真的看上他了?"
凌珞玥看著他裝的醋醰樣,有點好笑,又不敢真取笑他,遂唇微勾,野艷笑道“王爺誤會了,我是看上三殿下隔壁那位美人了。"
魏卓宇“..........."。有時他真懷疑他這位側妃是撞壞腦子了。
凌珞玥正小人得意,卻見那李琮琰站了起來,向魏卓宇一揖,揚聲道“在下自踏入大靖朝,逸王殿下一直盛情款待,在下深感榮寵之至。"
李琮琰一頓,手指向他身旁的那美少女又道“這位是錦河郡主,是敝國定川王掌上明珠,素來仰慕天朝,今次專程跟著我來朝見天朝威儀。錦河自幼習舞,云川的國舞「云魂」她是跳的最出類拔粹的,不如就讓錦河為逸王殿下和各位大人獻舞一曲,以表我云川國對大靖天朝的仰慕之情,如何?"
魏卓宇淡淡點頭,“自是甚好。"
凌珞玥轉眸看向那美少女,一雙大眼睛崁在一張芙蓉般的瓜子臉上,膚白細膩,紅唇嬌艷,有股妖冶的美。只見那少女緩緩站起,身穿一身大紅色特殊長裙,想來應是云川國的服飾,頭戴一朵金色花鈿,裙裾搖動間,盡是萬般風情。
錦河郡主款步行到大廳中央的舞臺上,遙向魏卓宇低首行禮。魏卓宇輕輕一抬手,示意她免禮,可以起舞了。
不知是女人的第六感還是直覺,凌珞玥總覺得這位錦河郡主今日要在逸王府獻舞,不純粹只是仰慕大靖朝,而是仰慕大靖朝的逸王爺。
回頭向場中看去,只見那錦河郡主衣襪飄動,已隨著絲竹樂聲舞動。旋轉,扭腰,踏步,甩袖,一舉手一投足,配合著雄渾剛勁的曲樂,錦河郡主時而如芙蓉花開,嬌媚優柔,時而如孔雀開屏,炫耀奪目。時而又如空谷幽靈,震懾心魂。
廳上眾人無不被她的舞技吸住了眼光,一個個癡迷地看著大廳中央那蹁躚飛舞的紅衣神女,但凌珞玥卻看到,無論錦河郡主怎么旋轉,怎么翻飛,她的目光始終只對著魏卓宇,似乎她的舞,只為他而跳。
凌珞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再去看魏卓宇的表情,只見他含著淡定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中,欣賞贊嘆之情溢于言表。
凌珞玥垂下眼瞼,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待她再次抬起眼,只見那錦河郡主突然飛身而起,輕輕一躍,輕盈地落在了她和魏卓宇身前,準確的說,是落在魏卓宇案前,她單膝跪地,手上捧著之前頭上簪著的金色花鈿,要獻給魏卓宇,眼波婉轉,始終只看著魏卓宇。
場中眾人都還一頭霧水的時候,李琮琰站了起來,向眾人道“云川的女子若遇上了心儀之人,在跳完云魂之后,會將自身上的物飾獻給那人。"說完即看向了魏卓宇。
凌珞玥再次內心震驚,除了驚嘆這時代風氣開放外,還驚訝于這云川國的郡主果然是來聯姻的,只是她想結親的對象居然不是皇帝,而是逸王爺?這是什么奇異思想?
以當下的形勢和兩國的關系來看,看來逸王府很快就要迎來這位異國的正王妃了。凌珞玥黯然垂首,頭腦一片空白。
正當她兀自沉思之際,只聽魏卓宇悠悠然地開口“愛妃。"
咦!是叫她嗎?反應慢了一拍“妾..妾身在。"
只見魏卓宇轉頭含笑看著她,再次吐出了驚人之言“剛剛愛妃妳還跟本王說極欣賞這位云川國最美麗的郡主,現在倒正巧,錦河郡主也對愛妃妳傾慕的很呢!看來妳們二位很合彼此的眼緣!"
“噗"、“噗"兩聲,底下有兩位年紀較輕的臣子沒忍住,將嘴里一口酒噴了出來。凌珞玥也微張嘴,瞪著魏卓宇發愣。
尼瑪呀!逸王爺呀逸王爺,您老這手「乾坤大挪移」也使的太磣人了吧。這都什么情況呀?
凌珞玥還處在震驚中沒回過魂,沒有動作,底下一片鴉雀無聲。
魏卓宇繼續視若無睹,不咸不淡地開口“愛妃還不快收下郡主的結誼之禮。"
“哦...哦,是。多謝郡主青睞。"凌珞玥收斂心神,乖乖地配合魏卓宇,后面的青梨趕忙過去把金花鈿收下,凌珞玥撇眼看向那錦河郡主,只見她臉色微微發白,又不好發作,只好待在原地不動。再看向那李琮琰,只見他神色淡定,似乎沒有難堪,可真是修養功夫到家了。
魏卓宇漫不經心的鼓掌,底下一眾大臣趕緊附和。一時大廳上又熱鬧非凡。待掌聲漸低,魏卓宇又慢條斯理道“郡主的舞技高妙非凡,令人目炫神迷,理應重賞。快把那圣上所賜的火玉麒麟贈與郡主,也算是郡主與本王愛妃相結誼回禮。"
只見那日給凌珞玥拿銀弓的黑衣護衛迅速上前將一只紅色透光的麒麟像拿給了郡主,郡主的侍女趕忙上前收下。凌珞玥一看那麒麟玉雕,只見那像通體火紅,晶瀅透亮,口中還含著一顆超大的珍珠。雖然她不懂藝術品,但很肯定這玉雕絕對價值不斐,不過這種東西也就只能擺著看看,吃又不能吃,賣又不能賣,基本上沒什么鳥用,所以凌珞玥基本無感,也不會心痛拿這么貴重的東西去換錦河郡主那小小的金花鈿。
凌珞玥看那黑衣護衛這么快就拿來了玉雕,想這逸王爺早就準備好了,不得不暗暗佩服這逸王爺的心機。不過,他怎么知道人家要跟他告白啊?
錦河郡主低頭回道“謝逸王殿下賞,謝凌側妃。"說完就徑自回了座位。凌珞玥看她被拒后這么快就恢復,也是暗暗贊嘆這郡主的定力啊。
絲竹之樂升起,場中再次涌入舞姬起舞,大廳之上再次恢復了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的景象,好像剛剛的尷尬插曲不曾發生過。
凌珞玥淡淡的看著一切,視線又有意無意地看向李琮琰,李琮琰看到她的目光,也很坦然的和她對視。凌珞玥漠然,穿過他的眼,似乎看到的是另一個空洞的身影。
一只手伸過再次扳過她的臉,凌珞玥跟著回頭看到逸王爺似笑非笑的表情“愛妃不停地看著李三殿下那邊,可別告訴本王,妳真的看上那錦河郡主了?"
凌珞玥淡漠地開口,“王爺,你為何拒絕了郡主?"
“本王為何要接受?"魏卓宇理所當然的反問她。
凌珞玥更不解“郡主不是來和親的嗎?王爺你又未立正妃,除了皇上外,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為何…."
魏卓宇靠近她,打斷了她的話“本王早就心有所屬,為何要管那勞什子和親?大靖朝可不只本王一位王爺。"說著手指在她臉頰上輕撫。
凌珞玥看著他放蕩不羈的面容,想看著他的話有幾分真實性,但眼神又瞟到他身后那四位妾侍,又往場邊李琮琰那兒看了一眼。低垂下眼睫,腦中有點混亂。
她不介意剛剛魏卓宇把她當擋箭牌,也不介意魏卓宇三不五時撩撥她的情話,但她似乎忘記了,她不想待在這里的,眼前的男人就算再真心,但以他的身份地位,他總是會迎娶一位配的上他的正妃,或是將來收用更多的侍妾。
這幾天她被他的美色迷惑,差點就有留在這里和魏卓宇相守到老的想法。李琮琰的出現,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她可以回不去,但絕不能丟了自己的心,想到自己那在后現代時的經歷,不禁寒氣直往上冒。
若她真的對他付出真心,以后能忍受他左擁右抱?他說心里喜歡她,又能持續多久。哪一天膩了不喜歡了呢?她又該如何自處?這古時代的女子可沒有離開放棄的自由。往后那長長的余生里,她又該何去何從?
這一次來的郡主魏卓宇看不上,下一次又來個更好的公主呢?或是哪天誰又送來個合他胃口的美人呢?他能全部拒之門外?而她又能阻止得了嗎?
茫茫天地間,她能作主的,似乎只有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