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退位后的我們，就是兩個老頭老太了，養養身體，日夜相伴，大家都很珍惜這最后的時光。如今，他照顧我比較多了，我的身體在那場大病后，變得比較差，小時候他欠我的，如今一一要還給我。

305.仁宣十年，我在花園曬太陽，他在旁邊給我剝桔子。

“你當年，為什么把我從皇后地方要過去當宮女？我剛進宮，并沒有多出格啊？”我問他。

“你好看啊。”他回答我。

“什么？你當年就因為這個理由，向皇上討要我？”我訝異。

“是啊，你以為是什么原因？”他詫異道。

“不是因為你討厭皇后，故意和她作對嗎？”我問。

“我那個時候又不知道你和皇后的關系。”他理所當然道。

“就因為臉？”我不甘道。

“對，就因為臉。你才十歲，不看臉，難道還有別的地方可以看？”他笑了。

“你居然這么膚淺，我看錯你了。”我一直以為，我們的關系起始于上一輩的恩怨，而后日漸生情，最后一往情深。

“我才八歲，你覺得我能有多少深度？我在皇后宮中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震到了。這么好看的小姐姐，絕對不能讓別人搶了去。”他得意地說。

“那你一開始那樣對我，我一點都看不出來你喜歡我。”我反駁。

“我不喜歡你，還能聽你講一晚上故事？我那個時候最煩宮人們在我耳邊叨叨叨了。”他嗤笑道，“你那些故事啊，有些還行，有些真的不怎么好聽，還有些邏輯都不通。如果不是喜歡你，看你臉長得好，誰要聽那些幼稚的故事。”

我氣得不想和他說話了。

“后宮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你既然只看臉，為什么纏住我一個不放？”我氣道。

“因為我沒找到比你更好看的女人啊。看來看去，還是你最好看。”他嘿嘿笑，“你還記得蔣茂生嗎？”

“不記得了，那是誰？”我問。

“就是和韓熙一起被我打了的那個。”他說。

他這么說，我似乎有點印象了，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實在想不起來了。

“他當年在書房里讀書，居然偷偷畫你的畫像，當寶貝一樣，還與韓熙，江珧那群人一起欣賞。氣死我了。我的人，也敢覬覦，打不死他們。”他說。

“當年韓熙的信箋里面，到底寫了什么？你氣成那個樣子。”我問。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妄想娶你，還說婚后要與你舉案齊眉。”他氣呼呼道。

“他膽子倒是不小，第一封情書，居然連婚后如何都寫了。”我笑了。

“我打他一頓還算便宜他了。當時城府不夠，又氣壞了。我本來想將這幾個趕出書房的，結果父皇只是讓他們閉門思過三個月。”他說。

“那我真是要感謝上天了，居然這幾十年里面，沒有再出現比我好看的人。”我做感激狀。

“是啊，我看來看去，也就你的樣貌，不算辱沒了我，所以就只能娶你了。”他嘆道，“其他女人，我覺得我比較吃虧。我長得這么好看，你說是不是？那些女人看我的目光，我覺得她們能撲上來吃了我。”

“算了，看臉就看臉吧。我其實也是看你長得夠帥，才順水推舟的。你要是長得不好看，我一定抵死不從，有我娘給我撐腰，早就出了皇宮，誰還理你。”我也悠悠道。

“你看，我們兩個都這么膚淺，又都長得這么好看，多般配。我們不在一起，天理不容！”他樂道，“不過主要還是歸功于我。你這個人，太不誠實了，明明喜歡我，還要故意疏遠我，欲擒故縱。若不是我意志堅定，你就嫁給衛安那個斷袖了，哪里來的性福可言。”

“不是，斷袖怎么了，斷袖也有人權好嗎？大豐如今人人平等，你憑什么看不起衛安？衛安喜歡男人也不是他的錯，天生如此，又改不了。”我反駁。

“可你若嫁給他，豈不是悲劇一生？”他詫異道。

“我可以和他一起找男人啊，我們可以做好姐妹。”我反駁。

“你休想。想不到你小心思這么多，隱藏得夠深。我不夠好嗎？”他委屈道。

我摸摸他臉上的褶子，笑了。

“你最好了。就是遇到了你，我再也沒有別的小心思了。”我沖他笑，也笑出滿臉褶子。

“你要陪著我，你若走了，我也活不長了。但我要比你稍稍晚走一點點，這樣你就不會傷心了。”他抱住我，輕輕道。

“傻子，不要傷心。若是可以，我愿意用全部交換，交換一個與你生生世世的機會。我若走了，會在那邊等你，你不要傷心。”我慢慢道。

“下輩子，我要坐著火車，來娶你。”他喜滋滋道。

傻子哦，你是有多喜歡火車啊。下輩子，坐著火車，估計娶不到老婆的。

306.仁宣十五年五月，我躺在床上，已經到了彌留之際。這幾天，前世與今生的畫面一幕幕在我面前重現，很多我已經忘記的陳年舊事又歷歷在目，仿佛昨天發生的一般。我沉醉其中，旁的人與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似乎都感受不到。

等我看完了長長一部電視劇，清醒過來，床邊圍滿了親人。凌岑拉著我的手，坐在我床邊，淚水無聲滑落。

“別哭啊。”我抬手擦去他的眼淚。

“捷兒，記住了，不要與趨勢為敵。告誡凌氏子孫，該放手時就放手，人生在世，不只有權勢富貴。”我對凌捷說。

“還有，別在我葬禮上哭哭啼啼，也別給我放哀樂。我列的單子還在吧，要放我最愛的歌。”我叮囑道。

“我這一生，沒有任何遺憾，你們該高興才對。凌岑，再給我唱首歌吧，送我上路。我在那邊等你。你別急，慢慢來，我總會等你的。”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307.仁宣十五年七月，神武孝德開元圣文皇帝與世長辭，與神武敬安睿德神略端佑天成皇后合葬皇陵。

308.神武孝德開元圣文皇帝凌岑，是個震古爍今的帝王，他的功績，無需多說，后人都認為他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皇帝，對人類進步作出了巨大貢獻。后世有不少文學作品中，把他寫成穿越之人，他的眼光，胸襟，謀略，都讓后人景仰。他甚至一生只有一個妻子，貫徹了一夫一妻制，說他不是現代人都讓人懷疑。畢竟他在皇權最鼎盛時期，親手將皇室拉下神壇。

神武敬安睿德神略端佑天成皇后顧言書，是個站在神武孝德開元圣文皇帝凌岑背后的女人。她不是那種在政治上有杰出貢獻的皇后，歷史學家們多認為她的才能學識，并不足以匹配神武孝德開元圣文皇帝。關于她的事跡，更傾向于香艷旖旎的傳奇。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神武孝德開元圣文皇帝凌岑，這樣一個曠古爍今的男人，也拜倒在石榴裙下，選擇了這樣一個才能普通，學識一般，卻熱愛藝術，將大豐的藝術審美完全顛覆的女人。野史小說里面都說顧言書傾國傾城，房中術更是厲害，做了皇后以后，善妒跋扈，將皇帝凌岑盯得非常緊，但凡皇帝對其他女子表現出喜愛，就會出手，久而久之，加上有太后支持，皇帝也就沒有機會再立妃嬪。至于皇帝凌岑有沒有偷偷出去偷吃，有沒有私生子，甚至有沒有紅顏知己，傳說就多了。畢竟這個顧言書，縱情聲色，才疏學淺，與神武孝德開元圣文皇帝凌岑實在是不怎么般配，很難有共同語言。

309.原來，我也有一天，能與你，變成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