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中間矗立著一臺灰色涂裝的榮耀機甲，全副武裝威風凜凜。機甲的軀干和肢體覆蓋著外掛護甲，左盾右槍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重鎧武士。

機甲面前的地面上，突然亮起一個發光的腳印。腳印眨眼間消失無蹤，幾乎就在同時不遠處另一個腳印亮起，消失……

這些毫無規則滿地閃爍的巨大腳印，和榮耀機甲的金屬大腳長寬幾乎差不多。

陸零專注得看著周圍那些腳印一刻不停的亮起、消失，這是一個難度超高的步法測試。測試內容和規則，都是他自己編寫的。

這個以高級步法為基礎升級改進的新步法難度之大，就連創造它的陸零也沒有把握順利完成。

“超級迷蹤步測試，第二百七十六次。”

陸零深吸一口氣，雙手如飛使用著組合指令。榮耀機甲左腳踏出，恰好踩住驀然亮起的腳印。

機甲的身體向左一扭，右腳踩下的瞬間第二個腳印正好亮起。

左腳抬起離開地面的剎那間，地上發光的足印眨眼間消失了。

直立時還威武霸氣的榮耀機甲，像醉漢似的東倒西歪，每次腳步落下總能嚴絲合縫的踩住亮起的足印，抬起腳的一瞬足印立刻消失。

看似毫無規律的足印，雜亂無章的在機甲周圍閃爍不止，它們突兀的出現又飛快的消失，但陸零控制著機甲每次都能準確踩在轉瞬即逝的足印上，分毫不差。

輕靈的足印，像是兩只翩翩飛舞的蝴蝶。而榮耀機甲仿若一只撲擊蝴蝶的頑皮小貓，如蜻蜓點水般一沾即走，給人一種難以言述的優雅和靈動感。

測試進程臨近尾聲時，足印閃現的速度雖然沒有增加，但它們的方位越發詭異，相互的間距也開始忽大忽小。

駕駛艙里的陸零雙手如疾電、似驚鴻，配合著腳下的控制踏板，以驚人的速度送出一個又一個復雜至極的組合指令

全力輸出指令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陸零已是滿頭大汗。

機甲如怪蟒般左搖右擺似是失去了重心，但每一步依然精準的踩在閃爍著的足印上，左盾右槍的榮耀機甲，像抽風的人似的踩著最后一組足印完成了循環。

一個由三千六百六十五個足印構成的循環。

“測試通過。”

駕駛艙里的陸零只來得及歡呼一聲，一股莫名難言的、用語言無法形容的惡臭順著鼻腔直沖大腦。

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眼前先是驟然一黑，隨后又有了光亮。

只來得及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周圍，沒等看清呼喊他名字的那幾個人是誰，陸零失去意識陷入深度昏迷狀態。像是沉浸在黑甜的夢鄉里，再也不愿醒來。

陸零不幸“迷失”的第一天，假期尚未結束提前返回的奧多夫，沒有發現他的宿舍里有什么異常，還以為他和別人一樣跑出去玩了。

而導致這一切的唐雨，看完演出和損友聚會之后，又跑回研究中心看望她老師去了。

哪里知道陰差陽錯之下，還有人被困在虛擬空間里，后悔自己沒有問清楚她的生日是哪年哪月那日。

唐雨和大多數志愿者一樣，直到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才不情不愿的回到基地。

9月17日早上，早餐時張逸峰沒看到陸零的身影感到有些奇怪，那貨似乎對什么都不熱衷就吃飯積極，今天居然會遲到。

到八點正在測試大廳還看不到他的蹤影時，張逸峰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后知后覺的唐雨也反應過來，驚叫一聲壞了，喊上莫楠、張逸峰等人直奔陸零的宿舍。

他們救出陸零時，距離他進入虛擬環境的時間已經超過七十二小時。

而陸零被困在虛擬空間里的時間，則長達十年之久。

眾人破門而入時，莫楠一眼就看到設備側面旋鈕指在刻度表120的位置上，他的心當時就涼了。

莫楠搶上前一步，按下應急開關的剎那間，就已經計算出陸零腦死亡的幾率超過五成。

哪怕他僥幸不死，另外一半的可能性，也只能是植物人，從此之后躺在病床上等著死。

就算他運氣逆天，大腦器質損傷的幾率是百分之百，腦癱癡呆的幾率超過百分之八十。

陸零可不是安全性試驗中的小白鼠，他是遵紀守法的星盟公民。

發生這樣的惡性事故固然有自己的責任，可唐雨的麻煩就大了。

即使陸零是個孤兒，即便他和唐雨的老師是星盟科學研究和規劃中心主任，唐雨也必然會受到嚴厲的處分，搞不好被趕出研究中心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他們的老師是研究中心主官，但在科研領域也并非沒有對頭和對手。

就連幫唐雨組裝這臺設備的同事，也免不了受到牽連。

“你實在是太過分了！”莫楠很少用這么嚴厲的語氣，尤其對唐雨說話的時候。

“使用時間不對流時必須有人實時監控，這是安全手冊的第一條規定！你也全程參加了安全性測試，難度不知道為什么有這個規定？”

莫楠說到最后已是近乎咆哮，時間不對流狀態下越是高倍速，“死亡”時發生迷失的可能性越高。1：1200的超高倍速下，迷失的可能性近乎百分之百。

如果有工作人員時刻關注，就算迷失這種最壞的情形發生，只要按下應急開關啟動強制脫離程序，立刻就能讓迷失者回到現實世界。

可現在，陸零在1：1200倍速下待了超過七十二小時，就算保護大腦免受損傷和提供營養物質的緩釋藥物、藥劑留出了足夠的余量，但這個余量是應對1：120倍速來說的。

唐雨罕見的沒有還嘴，莫楠知道的信息她也知道，陸零是個什么結果她心里豈能沒點數？

就算被訓斥的氣不過了，一向伶牙俐齒的她也無力為自己爭辯。

“這是重大事故！”莫楠越說越氣，“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做好心理準備，我明天就向中心……”

“那么大聲干嘛！不知道這是病房？”護士開門進來訓斥道。

深度昏迷中的陸零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間似乎聽到有人說話，可怎么也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什么。

他集中全部注意力到聽覺上，總算勉強聽出是莫楠在說唐雨，后者在小聲的抽泣。

很快，各種難受的感覺傳進大腦。

強烈的頭疼、喉嚨像是著了火，刺痛的腸胃縮成一團抽搐著，酸痛的四肢乏力之極動彈不得。

陸零吸了口氣，用盡全身力量，從干涸冒煙的嗓子里發出一聲輕咳，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他醒了！”唐雨轉悲為喜一下跳到病床前。

莫楠也趕忙走過去，他先看了一下儀器的讀數，又翻開陸零的眼皮檢查他的瞳孔。

“我昏迷了多……”

陸零艱難的張開嘴，吐出兩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