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晴，蓮花榭前面的滟滟湖水倒映出更顯青藍色的長天倒影。長天共湖水一色，不見半縷流云。

易臨真負手站在浮橋的邊緣沒有開口。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湖面上的長天倒影，也不知是在看水面的倒影還是其他的什么東西。

在他身后大約十幾步遠的地方有一個模樣與葉蓮舟、葉蓮塘極為相似的中年人。

此人便是葉家家主葉無晦。

在距離蓮花榭更為遙遠的地方，有著厚厚的一層白云。濃厚的白云反射出明亮的日光，看起來如烏云橫空。

葉無晦看著那一片濃厚的云層說道：“很多時候，天光正好卻讓人覺得眼前烏云墨滃，不見天日。”

易臨真仔細的思考了葉無晦話中的意思，沉吟片刻說道“舉頭可以見日，經常會難以看清微末。”

葉無晦聽著易臨真的話笑了出來，“臨真，你守在彼岸天當真是浪費。”

“當初你就該去飛鱗衛，也好壞了宮家的一家獨大。”

葉無晦聞言笑道“如今飛鱗衛的副指揮使已經落到了其他人的手上。我一個生意人，何必摻和這些。”

易臨真想了想又說道“大葉子也回來的太早了。”

易臨真嫌棄蓮塘回來的早？這是什么意思？

葉無晦怔怔的看著易臨真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道“這些事你怎么敢讓我知道。”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

葉無晦的年紀不算十分的大可也是過了不惑之年。什么事該知道，什么事不該知道。某些事是怎么回事，某些人有多危險葉無晦都很清楚。

從某種角度說，葉家最像葉無晦的就是葉蓮舟。

葉家四子，唯有葉蓮舟是真的繼承了葉無晦最怕麻煩的性子，雖說如今這葉蓮舟也毅然決然的讓自己卷進了一場大麻煩之中。

葉無晦不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穩妥的性子，但是他對麻煩想來是唯恐避之不及。

“這些太麻煩了，不是我該知道的。”

“你們都該知道的，即使不是現在，也是將來。”易臨真轉過頭仍舊是木著一張臉，他這種表情讓人覺得他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葉無晦很清楚易臨真并沒有開玩笑。

天邊的那一片厚厚的云層變得越來越黑暗，似乎真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你不去看一看橫江？”葉無晦想了想，選擇了岔開了話頭。

他不知道繼續說下去易臨真會說出什么。眼下最保險的辦法大約就只有這樣。

“眼下的事務繁多，無暇顧及江兒。”

葉無晦看著易臨真的表情也不自己該說些什么。易臨真是向來如此的。

“有小葉子在，江兒也不會有什么事。”

易臨真這句話讓葉無晦撇了撇嘴，心說這是我的兒子怎么聽你說的像是你兒子，就算不像是你兒子也像是你兒子的兄長。

“黎元又走了，這一次他怕是得在皇都留一段時間。黎元扛不住平海王的壓力，顧安是扛得住的。”易臨真想了想，又說了一句“如果是顧安的話，平海王或許什么都不會做。”

“可眼下只有十天的時間。從如此盤根錯節的案子中找到真相太短，做出一個真兇，殺人滅口又太長了。”

毋庸置疑，十天果真是一個很尷尬的時間。

易臨真聽了葉無晦的話并不著急，他只是極為平靜的說道：

“很快江兒就會去彼岸天赴任，想來也就不會有什么了。”易臨真這句話讓葉無晦皺了一下眉頭。

易臨真很自信。似乎在易臨真的眼中無論是無煞谷還是其他的什么，這些對于易橫江來說都不算什么。

易臨真的實力很強，難求一敗，然而很多事情與實力并沒有什么關系。

葉無晦不知道易臨真這樣的自信來自于什么，他也不想知道易臨真的自信來自于什么。

從東西到南北，從江湖到廟堂。眼下的事情牽扯甚廣，葉無晦不愿意去想背后很多人的很多隱秘的心思。

很多時候有很多事一旦猜到，就已經意味著不得不卷進去。葉無晦寧愿無知，也勝過那一句不得不。

易臨真看著葉無晦變幻莫測的神情，猜到了葉無晦的心思，只轉過頭盯著水面的天空什么都不曾說。

話不投機，多說無益。

······

浩浩湯湯的流水之上飄蕩著一片如水墨洇開了一般的殷紅色。朱砂一般的顏色蔓延開來，形成一條長長的細線。這條紅色的細線不斷地向前，無論怎么樣都難以消散。

不需要過多的想象就可以讓很多人想清楚眼前究竟發生了什么，又死了多少人。

葉蓮塘仔細的查探了一下那幾位尚且算是高手的人的尸首，那傷口果真是平蜂刺。

“果然是晏喜娘。”葉蓮塘看著眼前的景象皺緊了眉頭。

婦孺何辜，要經此劫難。

“你們說鄧引海現在是生是死？”葉蓮舟忽然就想到了那個一直杳無音信的鄧鏢頭。

那一日他失蹤，而后始終不見蹤影，到底是生還是死？

顧安回想了一下當日鄧引海不斷開合的嘴。鄧引海似乎是要引起注意？他是知道什么而不愿意說還是其他的什么緣故？

顧安想不清楚，于是眉頭擰的越發的緊。

“鄧引海為何要殺死那幾個乞丐？”顧安心頭有上過了一個疑問。

原本他們只當鄧引海是殺人，卻沒想到后來他們找到了璇璣天鎮守千機道人手指的機關鎖木盒。

眼下鄧引海殺人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已是未知數。

“白崇德又為什么要去佰通錢莊？”葉蓮舟心頭也冒出不少的疑問。

“這里是懷陵最東的地方。白崇德無論是找到清案司還是逃命，為什么要去城西的佰通錢莊？”

就像是可以要成全什么。

顧安沒有說話，葉蓮舟也開始沉默。

死人的嘴向來是最嚴實的。眼下人已經死了，他們的推測不過是一些無端的猜測，沒有人會告訴他們他們所猜測的是對還是錯。

流水伴隨著鮮血，浩浩湯湯，奔流而去。橫尸其中的人大約是什么都來不及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