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每層都有廁所，扎克和科林走進城堡一樓，轉角走向走廊末端。

走到廁所后，科林推門進去，扎克守在門外。

廁所的味道實在不好聞，從不抽煙的扎克也從口袋里取出一根煙，這煙還是菲利普強塞給他的，他還記得菲利普說過的話。

“男人嘛，怎么能不抽煙呢？”

扎克懷念般的笑了笑，點燃香煙后，深深吸了一口，煙氣從口腔進入嗓子，針扎一樣。

“咳咳咳……他奶奶的，男人怎么都喜歡抽這玩意兒？”

廁所里的科林聞言大笑，說道：“怎么，你難道就不是男人？”

扎克臉上浮現窘迫，說道：“廢話，你哪只眼睛看見老子不是男人？掏出來絕對比你大?！?

為了證明自己，扎克煙嘴兒放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學著菲利普的樣子，仰頭吐一口濃煙，也在這時，他的神色驟然凝固。

“喂，扎克，你說菲利普先生和唐納德老爺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廁所里的科林邊系腰帶邊問門外的扎克。

“科……科林，快逃……”

“我覺得他們可能知道了死徒是誰……”

“科林，快逃?！?

門外扎克發出的喊叫將科林從臆想中帶出，科林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緊接著，門外就響起了震耳的槍聲。

砰……砰……

槍聲只響了兩聲，兩槍的間隔十分短促。

槍聲之后，是從門上發出的猛烈撞擊聲，以及如野狗般的低沉喘息和血肉撕裂的恐怖聲響，其中夾雜著扎克的無力慘叫。

血，從門縫里流淌了進來，紅得刺眼。

科林眼神呆滯，無助后退，當后背靠到墻壁上時，他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科林雙手抱頭，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咯吱一聲，門開了。

兩只赤倮蒼白、筋腱凸起、骨頭上長著暗紅色絨毛的腳踩著鮮血緩慢走了進來。

科林驚恐抬頭，恰好看到兩只腳的背后，扎克的尸體啪的一聲倒在血泊里，他嘴里未曾熄滅的香煙浸入鮮血，呲的一聲，升起一縷白煙。

“寬恕我……法布爾……”

話音未落，兩只同樣長滿暗紅絨毛的利爪，即刺進了科林的胸膛。

“法布爾啊……”慘叫聲戛然而止。

城堡外，菲利普等人聽到槍聲和科林臨死前的慘叫，全部扭頭看向城堡。

杰爾頓想也沒想便跑向城堡。

“杰爾頓，站住?！?

杰爾頓腳步頓住，回頭望著菲利普：“隊長……”

菲利普眼中情緒如同有待噴薄的火山，他渾身顫抖，雙拳緊握，幾乎是咬著牙道：“我們……不能進去。”

杰爾頓的疑惑變成對菲利普的憤怒：“隊長，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菲利普眼部青筋幾欲暴露：“因為，它想讓我們進去……埃莉諾，她想讓我們進去，它想殺光我們……我以為死徒都是沒有思想的怪物……我錯了?！?

“菲利普，你想到了什么？”唐納德將一臉肅然的將巴澤爾拉到身后。

菲利普看著唐納德，說道：“我對您說過死徒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唐納德道：“是這樣。”

菲利普自責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是現在她在吉姆夫人沒有出現進行指導的情況下，卻能做出伏擊這種帶有狩獵色彩的動作，所以……”

“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它并不是死徒，而是……”

“吸血鬼仆人，我早該想到的?！?

“死徒是沒有感情沒有智慧的怪物，是最低級的怪物，吸血鬼仆人是更高一級的怪物，必須是純真的少女將自己的初夜奉獻給正式吸血鬼，由吸血鬼吸取少女的鮮血，再將自己的鮮血返歸于少女身上，這樣一來，少女就會變成只聽命于奪走她初夜的吸血鬼，她的主人也只有吸血鬼，而不是人?！?

“您說我說的對嗎，吉姆夫人？”

菲利普看向唐納德和巴澤爾的身后，唐納德豁然轉身，就見城堡大門不遠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著黑色禮服的婦人。

這種禮服只有葬禮才會出現，穿著它的人，正是吉姆夫人瑟拉。

吉姆夫人容貌端莊，卻還是和以前一樣，郁郁寡歡，臉上有隱藏不住的疲態。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將自己的女兒奉獻給吸血鬼，變成和吸血鬼一樣只會躲藏在陰云和黑夜中的怪物？”

對于菲利普的質問，吉姆夫人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

唐納德沉聲道：“瑟拉，吉姆死了。”

吉姆夫人臉上閃過一絲悲痛，但這悲痛轉瞬即逝，她將雙手攏在腹前，說道：“我知道，所以我來參加他的葬禮，也來參加你們的葬禮?！?

“為什么？”唐納德死死盯著吉姆夫人，“這都是巴澤爾……不，都是我的錯，為什么要怪吉姆？”

吉姆夫人冷笑道：“因為埃莉諾，嫉妒??！”

唐納德愣了愣，就連菲利普也奇怪起來。

吉姆夫人看著巴澤爾，輕輕笑道：“埃莉諾一直嫉妒著我們的小少爺巴澤爾，她嫉妒吉姆對巴澤爾的好，嫉妒吉姆的目光一直在巴澤爾身上，就算巴澤爾害埃莉諾從馬上摔下來，像公主一樣沉睡不醒，吉姆也沒有怪過巴澤爾，不要說埃莉諾，就連我也嫉妒?！?

“那她為什么還要在夢里央求吉姆將她埋葬？”

“哼，埃莉諾當然是為了讓吉姆感受親自埋葬女兒的痛苦?！?

菲利普諷刺道：“真是恩愛的一家人啊！”

巴澤爾聽到這一番話，年幼懵懂的他總算明白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過早承受這生命所不該承受之重的巴澤爾，此刻低下頭，變得失魂落魄。

菲利普走到巴澤爾身邊，拍了怕他的腦袋，輕聲道：“我可憐的小巴澤爾，要想變得強大，首先要擁有強大的內心?！?

不管巴澤爾聽沒聽進去，菲利普隨即看向吉姆夫人。

看了兩三秒，菲利普忽然抬槍，黑洞洞布滿焦痕的槍口指著吉姆夫人。

“菲利普……”唐納德震驚出聲。

菲利普看了看唐納德，說道：“怎么，剛才唐納德老爺還叫我不要小看你，現在怎么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嘿嘿，你得明白，如果只是死徒這種怪物，那我們拼了命，說不定真能殺死，但如果變成了吸血鬼仆人，那可真不是我們普通人能對付的，而且擺明了吉姆夫人不會放過您和巴澤爾少爺，現在唯一的生還機會在吉姆夫人身上，正好吉姆夫人乖乖將自己送進了門，您不會想放過她，任由吸血鬼仆人來毀滅諾菲爾德家族吧？”

吉姆夫人冷笑道：“沒用的，埃莉諾已經不再是人，又怎么會在意還是人的她的母親?！?

唐納德眉心皺紋結成深深的三道豎痕，其中的糾結很快消逝。

“對不起，瑟拉，人都是自私的，尤其作為諾菲爾德家族的家主，作為巴澤爾的父親，作為吉姆的大哥，我必須守護我的家人?！?

吉姆夫人掠過眾人，看著屹立了數百年的灰褐色城堡道：“人用虛偽制作出漂亮的衣裳，卻不知那是他們最后的服裝……這是從前吉姆寫過的一首詩，比他寫過的所有詩都要好，我就是因為這首詩才愛上他?！?

唐納德閉上眼，又很快睜開，轉身朝著空寂的城堡喊道：“埃莉諾，出來吧。”

埃莉諾……

出來吧……

這句話響徹了整個蘋果園，就像將士出征時的宣言。

城堡廚房里，正將鋒利的牙齒從翠絲小姐脖子動脈里拔出的埃莉諾聽到這聲音，輕輕一笑，發出詭異的笑聲，然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廚房里。

白色的哨塔里，正讀著《弗德大陸七國詞語匯總》的阿卡多聽到這聲音后，合上書，默然坐了片刻，起身拿起靠在墻角的雙管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