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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此生皆舛錯

華美的宴廳大門已經碎裂成齏粉,一條龐大的雪色玉龍在宴廳中盤旋,四只龍爪如同利刃一般,寒光耀目,強大的氣息在龍身縈繞。在那一聲龍嘯之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暈死過去,只剩阿娘、大舅和三個陌生的客人。玉龍墨綠色的雙眸似乎快要噴出火焰來,死死地盯著還站立著的這幾個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爹的靈體,應該也是最后一次。以前阿娘總是跟我說,阿爹的修為如何了得,那時總是天真地想著,我一定有機會親眼目睹,而且有朝一日能夠如同他那般強大。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看到阿爹視阿娘大舅為仇敵使出絕招。有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阿爹肯定是陷入某種夢魘之中無法自撥。我大聲哭著喊著試圖沖進宴廳中,想把站立在巨龍之下的阿爹搖醒。

令辰哥哥死死地拉住我,沖著我大聲吼著什么,我什么都聽不到,也看不太清楚,大概眼淚太多了蒙住了視線,我只想把阿爹搖醒,把阿娘從危險之中拉出來。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我連那個門都進不去。

那聲龍嘯之后,殘留的氣息將大門堵得死死的。

我胡亂抹了一把淚眼,看見大舅和另外三個還清醒著的人一同召出了濃稠的黑煙,阿娘站在阿爹身前,帶著哭腔沖著大舅說著什么。那時,我什么都沒有聽到。

但是奇怪的是,這一次我卻聽得很清楚,阿娘哭著說:“大哥,天璟畢竟是靈族之后,事關靈族的事情難免心急,我求你不要對他使用魘陣。”

阿爹卻是一把推開了阿娘,口氣極為嫌惡,“不過宵小之輩,區區魘陣而已,不需要你在此賣弄廉價的眼淚,滾開!”

阿娘被推得一個踉蹌,雙手支著桌子才勉強站穩,滿臉的凄苦之色,“天璟......”

大舅的面色更為難看,“心燭,你且出去,帶令其走遠些。讓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瘋子!”

這時,又一聲穿云裂石的龍嘯驟然而起,龍嘯之間,我清楚地聽到阿娘的一聲驚呼。還有,感知到某種非常重要的事物漸行漸遠。

龍息幾乎將整個小樓掀翻,殘破的墻體,碎裂的門窗,飛檐獸首被激至高空,四處亂飛。目光所及之處,黑煙彌漫,我竭盡全力睜大雙眼,試圖在黑煙之中找到阿娘的身影。但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令辰哥哥仍舊是死死地拽住我,想把我拉走。我一動都動不了,驚恐與慌亂已經將我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他一把抄過我的雙腿將我扛在肩頭,背著我飛快地向院中跑去,石塊木屑不斷地擊打在身上,我卻沒有任何痛感,只是拼命地回頭看向黑煙彌漫之處,氣息聚而又散,那處沒有任何動靜,死一般的寂靜,我的心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

令辰哥哥背著我跑出燭院,將我放在飛石無法觸及之處,“令其,你坐著別動,我去找阿爹和阿娘!”

令辰哥哥往回跑了沒有幾步,就見玉龍飛出院門,面色青白的阿爹站在龍首,一把抓起令辰哥哥,隨著玉龍沖入云層之中,消失了。

他沒有看向我,哪怕是一瞥,沒有,一丁點兒都沒有。他帶著他唯一疼愛的人走了,玉龍如同一道白光,消失在云層之中。

我覺得我應該算是死過一次了吧。我看著玉龍消失的地方呆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頸脖麻木得不能轉動。

我的心底漸漸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為何這么久了,阿娘還不來找我,抱著安慰我,把我領回去?阿娘?!

我突然醒了過來,沒命似地朝燭院奔去,院中一片斷壁殘垣,三層的小樓只剩下半層,黑煙已經淡去,宴廳......洶涌的淚水又模糊了視線,我踉踉蹌蹌地跑向宴廳,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渾身上下都是血,終于爬到宴廳,隱約中看到阿娘的裙裾,我大聲喊著,不停地抹去噴涌而出的淚水。

在目光清明的那一瞬間,我看清阿娘秀麗的面容之上,由雙眼嘴角溢出的黑血已經凝結,深青色的面容已是一片死氣,胸前四個深深的黑洞,黑煙仍在那里縈繞不止......

~~~

九歲。大舅問我想要什么生辰禮物。

兩年來,他一直嘗試著用各種方法逗我開心,寵溺著我,不過是想讓我能忘記那場噩夢。

孤煙族的魘陣,便是讓人陷入夢魘失去心智。魘毒無藥可解。

我大概就是中了魘毒,失去了心智嗎?好像是的。也好像沒有。我認真地修行,規矩地生活。只是,絕口不提父母之事。

大舅另找一處風景極佳之地,專門為我修了一個院子,名為琪院。

還有,大舅給我改了姓氏,因此,我的名字是南令琪。

生辰那天,大舅送給我一卷手抄心法,名曰《匿形心法》,并悄悄告訴我,這個心法挺有趣,修習之后可以隨意改變自己身軀衣著的顏色,孤煙族的小孩子都很喜歡修習。

其實,我知道他在騙我。

這個心法是那個頭戴血玉面首的人交給他的,乃是靈族失傳已久的秘技。他擔心我忌諱靈族二字,因而避而不談。

靈族的心法,又有什么關系?或許以后殺靈族的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場。既然那個人一心只在乎靈族,那么我不妨讓靈族多死幾個。而且死在靈族的修為之上,豈不更為合適。

~~~

那年,大舅因為身受重傷,沒有參與爭奪黑石。靈狐被云澤族滅了族,但是仍然沒有搶到黑石圣物。此后,僅僅過去不到一年的時間,天君與神域一同隱世。

數年來,孤煙、落木與云澤三族一直在秘密地尋找白色天石。暮宗山內有妖族先祖留下的秘道,可以悄無聲息地在山中穿行。

某一天,大舅讓我帶著數十個族中弟子去暮宗山,“令琪,你已年滿十八歲,應該出去歷練歷練了。正好今年輪到我族搜尋天石,你去一趟暮宗山罷。”

世間的事就是這么奇怪,在離開雪巖峰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想到過,這一走竟是永別。

來到暮宗山的時候正值隆冬,大雪封山,整個山中,只有我孤煙數十人于秘道內通行,分頭在各個天澗搜尋。

那日,雪后放晴,我帶著族中弟子找到一處開闊之地,曬一曬久違的陽光。未多時,雪地里走來一個人。

十多年的時間,會讓一個少年的容顏有多大的改變?我不知道。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與其說是從容顏認出,還不如說是那道熟悉而又親近的氣息。

我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宗令辰。白皚皚的雪地上,他一身素色,手中拿著一支玄鐵短矛,深棕色的長發隨山風亂舞。他在數十丈之外靜靜地站立,默默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確定只有宗令辰一個人來了。

我走到他面前,只聽他低聲喚了一聲,“宗令其......”

“不,我是南令琪。你有什么事?”雖然,自始至終,他沒有任何地方做錯,或許我不應該如此冷漠地對待他。但是,我又有什么地方做錯了呢?

我對他的態度,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說了幾句,“二十一年前,南心燭對靈族的王族護衛施放奪魂之術,誘其殺死靈族玉靈王,而此人正是我的父親宗天珀。這個女人一招奪魂,致使靈族三族被滅,由此靈族內亂至此,十二靈族僅存四族。”

“所以呢?她不是早就被那個人殺死了嗎?”他說的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哦對了,有那么一點關系,原來他不是我的親哥哥,而是堂哥。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宗氏傳人。可笑的是,那個人竟然為了侄子而殺妻棄子。

“哦?死了?不過,孤煙族還在。”他的語氣淡得沒有一絲波瀾,一邊說著一邊召出了他的玉龍,手中短矛銀光暗閃,眼神盡顯殺意。

初始見到他時,有那么一瞬間,我心底還有一絲欣喜。畢竟,留在我最后記憶中的,是他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我,拼命地奔跑,將我背出死亡之地。

然而,終究他是姓宗,而我,姓南。

宗令辰的修為比我強大許多,我早就知道這一點。就算是數十名孤煙弟子一擁而上,僅僅是一聲龍嘯就讓他們悉數口溢氣血,暈倒當場。哪怕我用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妖術魘毒,在氣宇軒昂的玉龍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當我昏沉沉地醒來時,其他的人已經全部死在短矛之下。而此時,矛刃的寒光正在我眼前閃爍。

我不停地冷笑,“沒關系,來吧,我本來也不算是真正地活過,不過是一個錯誤罷了。給你的父親報仇,給你的靈族報仇,哈哈哈......”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最后收起短矛,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為何要讓我繼續活著?讓我繼續在夢魘之中沉淪嗎?現在告訴我事實的真相又有什么意義?教我知道,阿娘是十惡不赦地邪魔?教我知道,孤煙族與靈族之間的血海深仇?妖族與靈族之間的仇恨不是已有數百年了嗎?憑什么要讓我來承擔?

不過,我心中無比清楚,無論是玉靈山,還是雪巖峰,都是我永遠回不去的地方。

可是,我還能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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