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正扶著醉酒的何風嘯回家，吳世杰早就被小廝扶走了。

明日休沐，所以他們才玩的這么瘋，而沐子楊也要回家看看。

花場門口，女姬揮著繡帕說爺下次再來，給沐子楊倒果酒的女姬正站在沐子楊的身旁，看著她弱小的身子還拖著個何風嘯，顯得有些可憐。

“姑娘，日后還是莫要入這花場了。”女姬的紅唇瀲滟，喝完酒后她的臉上一直鋪滿紅霞，配著那張似小雛菊清新的臉，倒別有一番風味。

沐子楊低頭不答，她是女兒身這事知道的人太少，女姬閱人無數(shù)，能察覺她的性別也很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沐子楊抬頭看向她。

女姬一愣，“奴家名叫碧云。”她甜甜一笑。

原本她妝畫得濃厚，看上去十八、九歲，這一笑倒是能看出她的真實年紀比外表小得多。

回去的路上一直很安靜，時不時地何風嘯就哼唧幾聲，他抱著沐子楊跟個樹懶一樣，沐子楊有些頭疼，這些孩子一瘋起來根本沒個度。

“乖一點，就要到家了。”沐子楊哄著何風嘯，夜風寒涼，她走的不急，所以酒也醒了不少。

“楊子。”何風嘯貼著她的耳際。

她頭皮一陣發(fā)麻，耳朵有些燥熱起來。

“怎了？”沐子楊看著漆黑的街道，兩邊門店掛著好看的花燈，搖搖晃晃的像她的心浮浮沉沉。

“你長得真好看，哼唧～”

沐子楊翻了一個白眼，“別胡說八道了，你快到家了。”

路過的打更師傅看著奇怪的兩個年輕人連連搖頭，真是風流少年，不知是去哪瀟灑了，這會才醉酒回家。

“我沒撒謊！”何風嘯忽的站起身來，“你真的長得好看！”

“是是是！”沐子楊頓時頭大，誰來管管這個醉鬼？

好在最后磨蹭到家了，敲門的時候沐子楊已經(jīng)打好一腹草稿，門一開卻是站出來一個面無表情的武夫。

沐子楊知道他是將軍的孩子，所以家里有武夫也很正常，她似不在意的將何風嘯往他那邊湊了湊，“他喝醉了。”

武夫頷首，“多謝小兄弟。”

他一把扛起何風嘯本想直接進去，想起來家里那個管事婆婆囑咐過，對待客人得有點禮數(shù)，所以他回過頭指了指門，“小兄弟要不進去坐坐？在下觀你也喝了點酒，家里有老婆子會做醒酒湯，可來喝一杯。”

沐子楊搖了搖頭，“不了，家中有長輩正等我回去。”

那武夫點了點頭，“即是如此便快些回吧，日后再過來坐坐。”

沐子楊點頭走了，回去路上也是輕松，她躍上屋檐一腳踩六步，不過眨眼，就到了家門口。

還沒等進門，門就自己開了。

“老爺，小少爺回來了。”門口突然冒出一個少年。

少年身材板正，站在面前的時候如同青竹，青澀的外表下，那雙眼藏著鋒利，沐子楊只看了他一眼便進了門。

“小少爺肚子餓不餓？”少年關上門后回頭看沐子楊。

月光下，沐子楊的面色清冷，像離人千里之外。

沐子楊見院落一旁放著兩匹馬，想著家里應該還有一位不速之客。

“你是新來的侍從？”她記得之前讓高道林找國舅要了兩個侍從。

那少年頷首，“是的小少爺，小的叫無正。”

無正？

這名字倒是新穎。

沐子楊進過大門，繞過盈門墻，便看到還有一個少年正端著飯菜進廳堂。

那少年見沐子楊已經(jīng)進來只得停下來行禮，“小少爺回來了？”

沐子楊點頭，往遠一點看，就看見高道林拿著一本書在廳堂的大桌上等著飯菜。

“爺爺。”有外人在，她不得不演戲，現(xiàn)在還沒拉攏這兩個小子，不能隨便就說出自己的身份，要是他們轉頭告訴了國舅，那她的堅持不就顯得很可笑嗎？

“回來了？今日過得如何？”高道林按著平時的相處詢問了下。

“尚可。”沐子楊沒有多言。

高道林知曉這孩子有些認生，所以也沒再詢問，雖然他很想知曉她為何這般晚回來。

沐子楊坐著的位置比較靠門，夜風吹來，帶著她身上的酒氣飄到高道林那。

高道林皺眉，“怎還喝酒了？”

“吳世杰拉著我和何風嘯去，我推脫不了。”沐子楊也坦然。

高道林一愣，喝的這般晚才回來，各大酒館都關門了，那他們這去喝酒的地方多少有點不正經(jīng)。

他咳了一聲，“莫要貪玩。”

“是。”沐子楊答道。

“來，小少爺，給您準備了解酒湯。”這時另外一個侍從送上了一碗湯水。

他在沐子楊進廳堂門時就聞到了酒味，放下菜后就轉頭去準備了。

“多謝。”沐子楊接過喝了一口，其實她酒已經(jīng)醒了，但別人的好意也不能浪費。

侍從看她如此客氣倒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小少爺滿意便好。”

他的阿諛奉承讓沐子楊挑了挑眉。

這邊已經(jīng)開始吃飯，而許家小姐那邊卻已經(jīng)開始吵的不可開交。

話說許慕回到家后一進門就見母親等在院里，黃昏已近，昏黃的光線下許慕見母親的表情有些忐忑。

“母親？”許慕見狀急忙上前，“出何事了？”

許慕有個猜想，難不成家里產(chǎn)業(yè)出了狀況？

肖氏見她回來表情一再變幻，“先坐下談吧。”

她拉著許慕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旁邊的侍女馬上端來一些甜點。

許慕拿過一個桃花酥，“是家里產(chǎn)業(yè)出事了嗎？”

所以她家要破產(chǎn)了？那以后她還能去私塾嗎？

“不是。”肖氏斟酌了下言詞，“你父親給你定了一門親。”

許慕剛咽下去的桃花酥就卡在了嗓子眼，梗得她連連咳嗽。

“看你，吃東西別急啊，一天到晚的急急燥燥。”肖氏為她倒了一壺茶，清香的茉莉花茶也緩解不了她內心的悵然。

許慕喝下茶后站了起來，“娘！你方才說了啥？”人一急，家鄉(xiāng)話就飚出來了。

肖氏緩了緩情緒，“你也有十一歲了，過不了兩年也該定親的，這件事不過提前了幾年，你也能好好做些準備。”

“準備啥啊！”許慕跺了跺腳，“您都說了，我才十一。”

肖氏瞪了她一眼，“娘教你的禮數(shù)呢？你這樣，哪還有千金的樣子。”

許慕人是又坐下了，但她撇過身子顯然還在生氣，“我才十一，我不依。”

“得過幾年才嫁出去呢，又不是現(xiàn)在。”肖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許慕垂下頭，她是覺得太早了，但仔細想想，母親說的對，等過幾年她也是要許配人家的，這件事提前告知她也好，她還可以拿大把時間去探看那未謀面的夫君……

“那……”許慕攪著衣袖，“那許的是何家的公子……”

肖氏喝茶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是唐家的。”她僵硬的喝下茶，就聽見對面的女孩子又站起來，這會不止是飚家鄉(xiāng)話了，還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啥？！是唐仙仙的哥哥？那不學無術整日游手好閑的‘廢人’？”許慕握緊手，她的臉因為生氣漲得通紅，“我不要！去退了！”

肖氏有些無奈，“你父親已經(jīng)應下了。”她放下茶杯，其實她也覺得不好，整個廊長城里，何人不知那唐家公子有多離譜。

不學無術游手好閑都算輕的，還老是喝花酒身邊的女人一直沒斷過，就這種人，誰瞧得上？

她勸了，但夫君異常堅持，她勸不動也就只能這般。

“他這是干什么？讓我嫁給這種人還不如讓我去死！”許慕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捂著臉就跑了。

肖氏看著許慕離開嘆了一口氣，她抬頭看了一眼院子里種的海棠，嬌嫩盛艷，美不勝收。

“可惜了這桃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