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總是需要一個人來打破的，始終還是顧青絲開口了。

陳木就聽著。

顧青絲說了很多，關于夢想，關于音樂，關于這個臨時組建的團隊，同樣也是第一次聽她說了關于好聲音的內幕。

說到這些時，顧青絲表情依舊冷淡，訴說的話語中，無一不鄙夷那些惡心的評委，和不擇手段的選手。

陳木微笑了然，不管是平行空間的地球抑或這里的地球，潛規則和走后面這東西，無時無刻不存在。

適者生存，敢于打破規則的人，終究是少數。

可當說到關于家庭時，陳木能明顯感覺到顧青絲語氣里的遲疑和無可奈何。

她那冰冷的外殼只是一層保護膜，裹著的是一顆對音樂癡迷熱愛，卻被那個教授古典音樂的父親阻止的心。

最后只能偷偷地報考陽大的音樂系。

此時的顧青絲雙手抱膝，下顎墊在膝蓋上，呆滯的雙眸無神地看向遠方，有著剔透的晶瑩在流傳。

柔弱，無助，可憐。

陳木沉默，是啊，想要證明自己究竟是有多困難，另一個世界的陳木就曾在這樣的泥濘沼澤里掙扎過，痛苦不堪，最后遍體鱗傷，還要笑著說，我沒事兒。

顧青絲太想證明自己了。

證明給她那個古板的父親看，音樂這條路是可以走的，也可以走出不一樣的人生，也可以做自己喜愛的音樂，不像如今娛樂圈那些庸俗的口水歌。

只是太難了。

那天排練中，陳木聽過顧青絲自己作的歌，詞曲之間都帶有濃重的個人色彩，很出戲。可對于如今的歌壇中那些朗朗上口，情愛露骨作為主流的口水歌。

她的歌，過于小眾。

或許是深受他父親自幼到大的熏陶，古典和她喜歡的搖滾之間的結合，形成了另外一個看不到方向的風格。

很另類。

在如今的歌壇里，另類，代表著不被大眾接受，就相當于未知方向的慢性死亡，沒有任何一個公司敢于冒這樣的險。

前世里，陳木見到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譬如，小眾至極民謠。

直到十年后，才開始轟然爆發。

這樣安靜，讓人深思的歌曲，需要坐下來，一杯茶，一根煙，和一點遐想的回憶，才能品嘗入味。

如今的歌壇太過于浮躁。

浮躁的程度堪比后世18年那些看不懂，聽不懂，卻高高排在排行榜的歌曲那種程度，音樂榜都已經失去了公信。

顧青絲輕柔的話語停了許久，她目光放在了沉默許久陳木的臉上，鄭重地說：“陳木，我需要你的幫助。”

陳木沉默良久，他在思考。

顧青絲抿著唇，默默地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有點過分，你不肯幫我，也是情理之中，那我懇求你幫下文毅，可以嗎？”她眼里有希冀。

陳木的搖頭將顧青絲最后一絲希望破滅，她直勾勾地看著陳木，眼眶紅潤，都是委屈：“陳木，你到時說話啊，到底要怎樣才能幫我？！”

顧青絲聲線有點高，四周目光頻頻注視這兒。

音樂系女神的名聲可不是蓋的，即便風頭都已經被顏伊蓋住，也不能磨滅顧青絲在許多男生心中的形象。

瞅著那些男生宛若餓狼般的眼神，陳木一臉無奈，“你能不能小聲點啊，搞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我沒說不幫你啊。”

顧青絲咬著唇，還是看著陳木。

陳木搖頭道：“顧青絲，你的歌其實不太合適在晚會上演唱，特別是學校的國慶晚會，更加不適合，所以，你得換一首歌，你懂我意思吧？”

顧青絲點頭，濕潤的眼眶很亮，“這么說，你答應給你上次你唱的那首歌我唱嗎？別說不是你寫的，我去查過版權的，根本沒有那個叫簡卓輝的人。”

本就不存在這個世界的人，你能查到就有鬼了。

陳木道：“那首歌同樣不合適你，有筆？”

望著顧青絲手腳利索地從兜里拿出紙張和筆，陳木一陣無言，道：“你是斷定我一定會給你那首歌？！”

顧青絲說：“不肯定。”

陳木問：“那你還準備的這么充足？”

顧青絲就笑，很開心，“說不定可以呢。”

陳木：“……”

接過顧青絲手中的紙和筆，陳木盤坐地上，鋼筆在手中來回旋轉，思考了整整有幾分鐘，才下筆。

看著陳木那瀟灑自如的行楷筆跡，卻又帶著濃郁的穩重色彩，顧青絲注視著陳木的側臉，恍然有些失神。

都說字如其人，瀟灑自如中又帶著淡定自若，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顧青絲越來越看不懂。

“行了，你自己看著吧。”陳木將紙張遞給了顧青絲。

顧青絲接過紙張，攤開一看，整個人呆滯，再次失神。從頭到尾，沒有一句歌詞是跟陳木上次唱的相同的。

可是，望著上面的歌詞只有短短的幾十個字，一字一酌間，就像寫自己的經歷，也像是老朋友在耳邊輕輕地問：準備好沒有？好了，我們就開始了。

顧青絲嘴角有微笑，眼眶也有紅潤。

她朝著已經走到圖書館門口的陳木大聲問：“它叫什么名字。”

“天高地厚。”陳木頭也不回。

“天高地厚，天高地厚……”顧青絲低頭看著歌詞，喃喃自語，想著想著，顧青絲就笑了，笑靨如花，璀璨奪目。

或許，這一刻的顧青絲，才是屬于真正的顧青絲吧。

……

8號音樂室里。

整個地方都被封閉了。

能進來的人只有顧青絲熟悉的人，顧青絲一改往常的隨和性格，驟然變得強勢起來，但凡是外人，全部被請了出去。

顧青絲的性格轉變，讓一些人忽然變得有些不太適應，甚至于有點陌生。

唯獨鐘瑤笑得最真，笑得最自然。

……

夜了。

排練結束了。

這一個晚上，大概是顧青絲自從選擇了音樂這條道路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記著歌詞的紙張悄然從她指縫中滑落地面。

背后記載有一段話：沒人能替你承受痛苦，也沒人能拿走你的堅強，你既然認準一條道路，何必去打聽要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