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沒頭沒腦的話讓我不得不停下來仔細詢問清楚。我的確知道在隔壁城市有一場畫展，‘語冰’也在其中。但因為屬于邀請制度，并沒公開售賣入門票，必須是有身份的人才能拿到，網絡上的價格已經炒到了一萬多元，我這種學生自然是沒有這樣的魄力。

簡言之從包里拿出兩張深綠色的硬卡紙，舉在我面前，發出電視機里中獎的音效。

“蹡蹡！就是我說的，讓你去語冰的畫展啊~”

我接過票仔細看了一眼，深綠色的邀請卡，背面是參加展覽的名單，果不其然也有‘語冰’的名字。

“為什么，你會有這個？”

“你看你，明明是雜志社的簽約攝影師，難道不知道‘語冰’也在那個雜志社么？不，你絕對知道的吧！說不定還是因為她在你才去的！”

她根本是篤定這個事實，然后從我手里搶走票，得意洋洋的朝我晃了兩下，繼續朝車站走，“所以，帶了相機了么？”

我除了跟上去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我知道，但這和讓我繼續攝影有什么關系？”

“有啊。‘語冰’給了雜志社很多票的，我聽說你的偶像是‘語冰’之后，找編輯磨了好久，才拿到兩張的！”

“然后呢？”

“你不是說你想繼續攝影嘛？到了展覽會上，所有語冰的作品都可以任由你拍。怎么，是不是頓時覺得，在偶像面前，那點心里陰影什么都不算了？我可是很有心得的。”

她的確是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教育我，但帶著小計謀得逞的意味讓我很不爽。她大概在知道我的偶像是‘語冰’的時候，就在計劃這件事了。

我沒有在說話，‘語冰’的畫展給予我的吸引力，遠比可以擺脫心理陰影以及繼續拍照這種事情要多得多。

車上，我重新拿出我在家里讀了一半的書繼續讀，雖然是做車，但這座城市到隔壁城市也只要一個小時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足夠我看一卷書那么多。

簡言之并沒有像我一樣準備消磨時間的東西，一見我拿起書，就立刻不開心起來。

“難得是出來玩，干嘛還要看書啊，來聊天啊。平時你和朋友們出去玩也是這樣么？”

我沒有望向她那邊，“我沒有能夠可以出去玩的朋友，這半年多，逐漸就和朋友們淡了關系。”

“為什么？你是覺得他們沒有成為你朋友的資格么？”

“朋友這個概念是需要定義的。只是見一面的朋友，和可以一起出去玩，一起說秘密的朋友是不同的。”

“那我們就算是一起出去玩的朋友咯！？”

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理論驚喜到，從原本慵懶的姿勢一下子坐正，美滋滋的在那里傻笑。我被她嚇了一跳，以為她腦子終于出現了問題。發覺她竟然因為這種事情就高興起來，不由得想要打擊一下她。

“我們的話，應該只算見過幾次面的朋友吧。況且這次出門還是我被你強逼出來的。”

她毫不在意我的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欣喜里，哼著歌又轉頭去看窗外。

我嘆口氣，失落的重新把視線轉向書里。我盡量不去看窗外的景象，一面我經不住那美麗景色的誘惑，重新拿起相機后，再想起那種恐怖的畫面。

繞是如此，我想到這里的時候，那天所見的慘烈景象依然在腦海里回應。我只好更加集中注意力去看書里的文字，就像是我在之前逃避將要死掉的現實一樣。

“周歸璨，周歸璨！你看，你看！”

我記不得我看了多久，簡言之就差沒有跳起來那樣的興奮，轉著頭看窗外，又擔心只是聲音不足以引起我的注意力，用手拍打著我的胳膊。

“天空在畫畫哦！”

天空怎么可能會畫畫呢？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金色麥地，陽光之下只覺金燦燦的晃眼，在那之上，一大塊不規則的云的影子，慢慢移動。像是有透明的巨大的手在那里擺弄，神秘莫測。

我們兩個都被這樣的景象吸引，一時間都忘記自己想說的話，想要做的事，直到我們的高鐵路過一處樹林，遮擋住視線，才回神。

“還真是好看哎。”

簡言之意猶未盡的一下子躺在椅子上發出感慨。

“嗯。”

“那你拍下來了？”

“沒有。”

“哎？這你都不拍下來啊？那估計畫展也沒戲了。”

她有些失落，我卻不知道她為什么下了定論。

“為什么這么說？”

“語冰的畫，也不一定有這種畫面美啊。”

我不喜歡她這么說我的偶像，從她臉上移開視線到書上，“我覺得很好，你認識不到太可惜了。”

“喲？生氣啦？”

她一下子露出笑容，然后開始她的調侃，“果然這才是粉絲應該有的作法嘛，你看，上次有人不認識你，我也是這樣的想法啊。”

“在和我邀功么？”

“嗯哼？有什么獎勵么？”

如若是男女朋友之間這么說，大概只能體現他們的愛情有多么好，而簡言之這么問，我只覺得這只是她的性格所至。

“獎勵你安靜一下。”

“咦，好恐怖，是要殺掉我么？太嚇人了吧。”

她這種驚悚的言論讓我心里一緊，連忙觀察了下四下的動靜。還好這趟車人很少沒有人注意到我們、

我瞪她一眼警告道，“隨便說這種話，搞不好我會被抓走的。”

“怎么會！你可是我的偶像，我怎么會讓你被抓走呢！”

“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偶像，那就拜托你為我著想一下！”

“好嘞。”

她豎起大拇指朝我露出燦爛的微笑，看起來很靠譜的樣子啊。

我這種想法并沒有持續太久，她就坐不住的轉過身來，嚴肅的說道，“我想到我們原本的話題了。”

我只好放下書，因為我已經忘記我們原本的話題是什么了。

“你說我們只是見過幾次的朋友，讓我很生氣。”

“然后呢？你剛剛不是滿不在意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作品，并且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你這么說，讓我很生氣，而且是越想越生氣！”

她將原本縮略的話，重新擴充告訴我原委，讓我認識真的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我開始思索我們之間的關系。

不論我怎么看待簡言之，都不能忽視她對我的重視，既然我答應和她出來，理應尊重她。反而我卻以高高在上的態度諷刺我和她的關系不過是見過幾次的朋友。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

“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們只是見過幾次面的關系，也應該說的委婉一些！”

“抱歉。”

“你還真的那么想啊！我還以為你只是開玩笑。”

她突然嘆了一口氣，咄咄逼人的氣勢也弱了幾分。這是我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見她這樣失落。

或許，我的作品真的對她影響很大也說不定吧。倒不如說，我這樣的人，只有拍攝出來的照片才是唯一值得喜歡的地方。

“你喜歡我的作品這件事，讓我真的感到很高興。但我在學校是個不起眼的人，你卻是風云人物，我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緩緩搖搖頭，然后像是平時那樣露出超級自信的微笑，仿佛剛剛的事情已經過去。

“正因為我們是完全相反的人，才更有互相了解的意義。”

她總是很積極的思考事情，就連現在，她說的話也讓我很驚訝。

“哎？”

簡言之向來沒頭沒腦，明明是年級第一，卻總是說意義不明的話，這次也一樣。她像平時一樣，無視掉我的疑問和內疚，在列車緩緩停下的時候站起來對我了一句話。

夾雜著喧鬧聲，報站聲，以及她刻意壓低聲音，都讓我沒有聽清這句話的意思。

后來我想，這句話也許并不是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