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站軍姿的時候，郭威拎著一大塊五花肉，在隊伍前面來回走了三遍。

郭威還嫌不夠，又把五花肉拎的高高的，開始白活起來：“很多人喜歡吃五花肉，其中有瘦有肥，并且吃起來很香，還有人說五花肉是美食中最香艷之物，白肥紅瘦，緊密相依，涇渭分明卻又你儂我儂。你們知道怎么做好吃嗎？”

士兵們一早就看見郭威拎著的肉了，一個個雖然身子不能動，但一對眼珠子卻隨著五花肉的位置變化而變化，不差分毫，許多人張大了鼻孔，拼命聞著生肉淡淡的腥味，不少人開始咽口水了。

什么心跳聲，呼吸聲全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大片大片的咽口水聲。

郭威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欲望，微微一笑，又繼續道：“昨日肉攤兒剛宰的肥豬，二十斤最精華的部分，現在就在我手上了，有人想吃嗎？”

郭威不需要回答，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郭威著人用一根長桿兒把肉挑了，立在操練場中央，道：“你們不要急，這塊肉就是給你們吃的。”

眾人一聽這話，軍姿險些站不穩了，一個比一個急。

“不過只有一部分人能吃到。”

眾人又是一陣失望，是了，雖然這么一大塊肉，但這么多人一分也就沒有了，肯定是給曲長行長們吃的。

郭威又宣布了吃肉規則，今天的晚飯有兩種：一種是簡單的粟米粥；另一種是切碎了這二十斤肉，跟粟米一起燉的肉羹！管飽！

至于誰吃粟米粥，誰吃肉羹。日落前郭威會考校訓練結果，以伍為單位，伍里所有人都過關的，所有人都去吃肉羹；伍里但凡有一人不過關，所有人去吃粟米粥；另外但凡一行里有任一人不過關，一曲里有任一人不過關，行長曲長就去吃粟米粥。

規則很簡單，就一兩句話，操練場上的士兵們，能看見肉的都抬著眼睛、斜著眼睛看著肉，實在不能看見的，都努力張大著鼻孔，聞著若有若無的腥味。

節間休息，原本這時候士兵們最喜歡的活動就是拉歌，這時候也不拉了，都聚在肉桿兒下面，抬頭吃吃的望著。

一個士兵用肘子捅捅另一個士兵，道：“肉子……啊不，狗子，你出過肉嗎？”說完一抹口水。

狗子也努力咽完口水，但很快就有新的口水流出來，道“沒有，重來沒……沒出過，遠遠的聞……聞過離次！”

下午的訓練特別熱烈，可是不少士兵心不在焉，眼神飄忽，訓練效果反而不如昨天的好。

對此郭威毫不擔心，只要調出了群眾的主觀能動性，相當于磨好了刀，磨刀不誤砍柴工，事半功倍是早晚的事。

臨近訓練結束，郭威命人在操練場邊支起了大鍋，取下了肉，現場開剁下鍋。

士兵們更加受不了了，尤其是肉在鍋里煮了一會兒后，開始飄出香氣，連郭威都熱不住流了不少口水。

看著鍋里的肉羹差不多熟了，郭威當然知道士兵們想的什么，也不墨跡，立刻開始考校。

“全體都有，立正！稍息！立正！”

三個動作，沒有一個人做錯，郭威很滿意，又繼續道：“向右看齊！”

等所有人都調整好，旁邊助考的吏員出聲道：“二曲三行三伍出列，三曲四行二伍出列！”

兩伍士兵垂頭喪氣的出列，郭威道：“到旁邊站軍姿！”

這個技術動作，只有向右看齊，沒有向左看齊，到現在能做錯，真是奇了。

“向前看！向右轉……”

一番向左轉向右轉，又有二十多個伍出列，在一旁站軍姿。

“向前看！齊步走！”

一直到齊步走，都只有二十多個伍出列，但是到了這一步，大部分伍都要出列了。有的伍的士兵一開始就同手同腳，有的先邁左腳，有的前兩步走得好，第三步就變形了，還有不少伍走得挺規范，可是被旁邊的伍帶偏的……

總之，最后只剩二十多個伍了。

郭威本來有些生氣，但是最后看到這100多雄赳赳氣昂昂的士兵，竟然有些感動，一開來的時候這些人面黃肌瘦，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跟現在有泥云之別，這是郭威自從來到大漢親手改變的第一批人。

郭威也不廢話了，揮手讓他們去吃肉羹。

士兵們早就摩拳擦掌了，聞言朝大鍋一擁而去，幸好跑在前面的人拼死撐起胳膊擋住身后的人，不然郭威懷疑那口大鍋要被掀翻。

郭威明確說過，派肉羹的時候不許手抖！所以每一個士兵都領到一大碗肉羹，然后往旁邊一蹲，也顧不得燙不燙，吸吸溜溜就開吃起來，一邊吃嘴上還不停著，“嗯！好吃真好吃！”“香，真香！”

獎懲獎懲，有獎就有懲，剩下沒過關的士兵，就原地站軍姿，看過關的人吃肉羹，等最后一人吃完了，在解散去吃晚飯。

巨大的待遇差距讓兩邊的氛圍截然相反，好像一柄寶劍把兩邊切開了，一邊興高采烈，人聲鼎沸，熱火朝天的進行著饕餮大宴！另一邊雖然人數上要多得多，但是聲音卻是一點沒有，人人都靜默的出奇，有目光呆滯的，有目光熱切的，都是眼珠一瞬不瞬，唯一有的聲音，就是流口水的聲音。

郭威看一個個士兵吃的香甜，自己也忍不住流了些口水，上去拍拍一個士兵的肩膀，問道：“狗子，好吃嗎？”

“好吃，好……好吃！”狗子一邊回答，嘴里一點不慢。

“多好吃？”

“咬一口，滿嘴都是油！”狗子咽下一口羹，長舒一口氣道，“老娘，兒終于吃到肉了，真的好香！”說罷竟然嚶嚶嚶的哭起來。

郭威看的目瞪口呆，古人也喜歡嚶嚶嚶？

那狗子正哭間，抬眼一看，不少人已經去盛第二碗了，眼淚也不擦，三兩口扒拉碗里最后一點羹，趕緊也起身添飯去了。

眼看鍋里的肉羹越來越少，一個曲長站不住了，向前一步，朝郭威道：“主簿大人，小人不服！小人早在好幾天前就已經很熟練了，為什么我不能吃！”

“公然質疑上級，是違反紀律的，不過紀律還沒頒發，饒你這一次。既然做了曲長，就要擔起做曲長的責任，我把125名士兵交到你手上，每一名士兵你都負起責任，每一名士兵訓練不到位都是你的責任，不明白這一點，當什么曲長？”郭威頓了一頓，接著道：“本主簿現階段的責任就是訓練好你們這500新兵蛋子，你們這500人但凡有一人不過關，我都有責任，你看我吃了嗎？”

那曲長聞言羞愧的低下頭，但是鼻子里止不住的鉆進那誘人的香味，又一抬頭道：“是不是我不當這個曲長，就能吃肉羹了？”

郭威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了口肉羹，不當曲長了？不確定道：“二曲長，你確定？”

那二曲長又看了一眼大鍋，眼看就要見底，趕緊點頭道：“確定，確定！”

口水噴的老遠，郭威趕緊閃開，差點沒被他噴到。

“好，你去吧。二曲一行行長，你是曲長了。”

話還沒說完，原二曲曲長，已經屁顛屁顛跑去吃羹了，終于趕在鍋見底之前盛了一碗，立馬低頭開始呼嚕呼嚕吃了起來。一口氣吃到必須換氣了，才抬起頭長長地出一口氣，露出了好像完成了畢生心愿的笑容。

原二曲曲長吃完最后一口，一大鍋肉羹終于吃完了，吃到肉羹的人除了原二曲曲長，人人揉著挺起來來的肚子打著嗝，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對于沒吃到的人來說，一場折磨終于結束了，比起吃不到的痛苦，更痛苦的是看別人吃，自己還吃不到！

“解散！”

這幫沒出息的，剛才郭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現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吃到肉羹的士兵們拿水沖了鍋底，居然吃起涮鍋水來！還一個比一個香甜！一邊吃還一邊贊嘆！

“好吃，真好吃！”“香，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