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聿拱手作揖道：“那如此就多謝知縣大人了。”

樊知縣不好意思道：“哪里的話。好說好說。”

在縣衙里也算折騰了一夜，蘇聿行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天色變得青蒙蒙，也不知道是哪家圈養的雞鳴聲四起。

對于勞作的人們來說，早起當然是他們一天營生中重要的開始，賣魚的、賣肉的、賣菜的，都或蹲或站的打開了自己的籃子，一個個擺出來，開始吆喝著。

路上的行人也都開始走動著。

“喂，你們聽說了嗎？殺人兇犯昨晚被抓住了。”

“府衙外那么大的動靜，哪能不知道呀！”

“沒想到兇手居然是一向以仁孝被稱道的高主簿。”

“呸！什么高主簿，那是兇犯高平瑋。”

“人面獸心啊！”

“唉，誰說不是呢？這世道，人心不古啊。”

人們一手提著剛買好的雞鴨，一手從自己的袖子里拿出揣好的銅錢，一邊議論著昨日的情形，一邊還不忘討價還價。

“這塊肉多少錢啊？”

攤販笑呵呵道：“三十錢。”

“三十錢？昨日不是還是二十錢嗎？”客人惱怒道。

“不一樣啊。”攤販笑道：“昨日沒有抓住兇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誰還有心情吃肉？如今不一樣啊。”

“怎么不一樣？還不都是該怎樣就還怎樣，人還能不吃飯了。你們這些小販趁機抬市牟利……”客人雖不滿的搖了搖頭，還是伸手將三十錢給了他。

“喏，拿去。家里人高興。”

攤販笑嘻嘻的接過來：“好勒，給你切這里最好的部分。”

蘇聿看了看他，小販接著道：“娘子買肉嗎？”

她笑著搖了搖頭，穿過了集市。

回到客棧的時候綠盈正拿著牙粉漱口，抬頭見她瞪圓了眼睛：“娘子。”

嘴上的白沫還掛著，模樣很是好笑，不用伺候自己這丫頭也起這么早嗎？還真是勤勞。

綠盈趕緊吸了一口水漱凈自己口中的泡沫道：“娘子你終于回來了。”

蘇聿笑了笑。

“是啊，我回來了。”

綠盈嘟囔著眼睛水汪汪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想跟著去看看，韓寺丞不讓，遣人將我送回客棧，還說是娘子你要我這里等你。”

蘇聿一時解釋不了那么多，只好道：“是，他說的不錯。你在這里我也會放心。”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道：“綠盈快些給我打些熱水，我要睡覺。”

睡覺？

綠盈看了看外面不再是青蒙蒙的天色，正是好日頭。

“昨晚上抓住兇手審問犯人又是耽擱了一夜，我都沒有合眼。”蘇聿難得無奈的倚在綠盈的肩頭，“不要吃驚了，快讓我睡覺，誰來都不要打擾。”

娘子真是了不起啊，居然真的抓住了兇犯！那這么辛苦，是得好好睡一覺補補精神。

綠盈趕緊吩咐樓下客棧的伙計打來熱水，給她抹臉洗腳之后，拉下帳簾退了出去。

她坐在門口精神十足，是了，得守好門，誰來都不要打擾。

還未到午時，就有人來叫門了。

“蘇娘子在里面嗎？”

綠盈抬頭看了看來人，是韓家五姑娘。

她戒備的把身子挪了挪，擋住門口道：“不在里面不在里面。”

韓萍見她這一副老母雞護犢的動作，抿嘴一笑。

“我父親讓我告訴娘子證物找到了，兇手也認罪了。”

那關娘子什么事，我娘子又不是你家的差役，天天為你們奔波。天大地大，娘子睡覺最大。

綠盈不屑道：“知道了，我會同娘子說的。”

韓萍猶豫了一會兒道：“祖母這幾日的藥快也吃完了，我想來問問娘子需要換方子不？”

“是你祖母吃了不見效果么？”綠盈問。

韓萍搖了搖頭。

“不是，正是因為很好，才問這一副喝完了需要再診脈看看嗎？”

綠盈心里對韓五姑娘上次質問蘇聿的事情耿耿于懷，便也沒有什么好語氣。

“既然很好，那就等著。”

韓萍并沒有因為綠盈這樣一個小丫頭的對待惱怒，反而道：“好，我等著娘子。”

本欲轉身離開的她好像突然又想起來什么，對著綠盈身后的門行了一個大禮。

綠盈見她遠去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喃喃：“走就走，還行什么禮，又沒人看。”

……

蘇聿睡到未時終于醒了。

她一面穿鞋一面道：“綠盈進來快給我梳頭，我要出去。”

這樣叫喚著卻沒有人應答，她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拿起臺上的篦子道：“這丫頭，越發不受管束了。”

過了一會兒，綠盈端著食盒進來：“娘子要忙別人的事，卻也不顧自己的身體，你辛苦一夜又到了午飯時分，怎么也得把飯吃了。”

蘇聿小雞啄米般點頭：“還是我綠盈對我好。”

她坐在杌子上慢條斯理吃起來，也不急了。

綠盈在她身后把蘇聿方才自己綰的發鬢拆了，又拿起篦子輕輕梳起來。

“以后這些活兒還是綠盈做，娘子你的手藝簡直……”

蘇聿拿起絹帕抹了抹嘴角的油，這丫頭最近怎么回事，開始對她有些嫌棄了嗎？

“綠盈可是對我有什么不滿？”

綠盈搖了搖頭，只是梳頭的動作一下又一下，遲緩起來。

她的眼淚一下子啪啪掉下來：“娘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為別人的事情拼了自己的性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們蘇家就只有你我二人，如果你有什么事，沈家那龍潭虎穴，我一個人不能復仇的。”

蘇聿才明白這丫頭的小情緒是為了什么，她轉過身撫慰道：“我這么做正是為了蘇家，你要相信我，綠盈。沈家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垮掉的士族，他們有根。”

她擦掉綠盈臉上的淚：“我們倆現在仍然是飄著的浮萍，要擊垮沈家，我們也得有根，你懂嗎？”

綠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蘇聿鄭重道：“不懂也沒關系，但是以后我做什么你只要相信我，就是在幫我復仇。”

她將篦子遞回綠盈手中：“快些梳吧，我們一會兒要去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