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大半天路，說不餓那是唬人的，聽著自己肚子的咕咕聲，小牧沒再猶豫，幾步走到桌旁，端起了婦人盛給自己的那份米飯，大口吃了起來。

一旁的阿竹急的叫出了聲，小牧急忙咽下了口中的飯，回身對阿竹說道：

“阿竹，你別急，這飯···”小牧看了一眼正在吃飯的婦人，也沒再避諱，直接說了出來：

“這飯沒毒，快過來···哎呀快過來呀。”

阿竹半信半疑地走過來，端起了自己的米飯，看著小牧吃的那么香，她橫了橫心，吃了一口。

“要死阿竹也要陪著主子一起。”

不一會兒小牧面前的菜盤就空了一半，那婦人瞧見之后，起身夾了一大塊離小牧較遠的一道菜，放到了小牧碗里。

看著婦人夾給自己的菜，小牧停下了不停扒飯的動作。

見她不吃，那婦人趕忙說道：

“這是我自己耕種的青菜，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小牧遲疑了一下，紅著眼眶將那婦人夾給自己的青菜，全部放到了嘴里。

“好吃，真好吃。”

自己從小就沒了父母，在梔紫閣里除了閣主和阿竹，從沒有人對她這般的好，如今這個年紀與她娘親相仿的婦人，對她如此之好，她一時間沒抑制住。

看見小牧這樣，那婦人伸出手溫柔地替她擦去了淚水。

就在這時，院子里已經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聞聲，婦人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簡單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朝小牧伸出了手。

見狀，小牧也趕緊跟著放下了碗筷，將手放在了那婦人手里。

剛開始，婦人只是微微拉著她的手，但當屋外來者的聲音傳進來時，婦人沒有回話，緊緊地握著小牧的手，猶如守衛自己的一件珍寶般的緊張。

“顧夫人，我們是昆都城的人，奉王上的命令，來接您和千金進宮，還望夫人出來詳談。”

婦人沒有回話，外面的人也只是耐心等著，沒有再催。

良久，她起身拉著小牧說道：

“該來的已經來了，跟娘一起出去見見吧。”

娘？

這個字，在小牧這里竟有這么生疏，她自己都沒想到。

想來是這夫人為了配合自己的任務，才會如此說的。

只是這話從這婦人口中說出，一股油然而生的親切感，便在她們之間建立起來，小牧甚至覺得，要是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娘親，那該有多好。

發現婦人似乎是在等她的回應，小牧趕忙朝她連點了幾下頭。

出了門才發現，這個原本就不太寬敞的院子里，已經站滿了人。

為首騎在馬上的那幾個人，應該就是他們的頭目。

小牧就站在婦人的身旁，裝作不在意地仔細觀察著，這院子里的每一個人。

來自這群人里的一道目光，讓她感到些許的局促不安，那人位于最前方的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對視那一瞬間，小牧有點心慌，因為這目光給她的感覺很是奇怪，無法形容，似乎還帶著點熟悉感。

難道是熟人？

不，在她的記憶中并未出現過這樣的面孔。

那男子自馬上下來，慢慢地走向她們，其身后的幾個人也跟著下馬，走了過來。

男子與她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時，他身邊的一個侍衛走到小牧她們面前，向婦人行了個禮，語氣恭敬地說道：

“顧夫人，這位便是此次奉命前來，接你們入宮的五王爺宇文憲。”

聽得出，這侍衛便是方才在院里喊話的那位。

距離拉得進了，小牧才瞧得清楚，那男子生得真是不錯，雙目有神，鼻若懸梁，眉如墨畫。一身銀白緞子衣袍，襯得他的身軀十分修長。

他的頭上同樣系了一條銀色發絳，帶子的長度剛好綴到背脊，飄飄灑灑的，整體給人一種溫潤風雅的感覺。

這時，那男子也走了過來，恭敬地向婦人行了個禮，說道：

“二夫人您好，本王是宇文憲，奉命來接您與顧小姐回京。”

簡單幾句話，從那男子口中說出，顯得格外有力度。

這聲“二夫人”聽得小牧一愣。

為什么是“二夫人”呢？

婦人倒是并不意外，她上前一步將男子扶起。

“你是平生吧，都長這么大了，長得真是俊朗，眉目間竟還能夠瞧得出幾分老爺的感覺。”

“二夫人還記得本王？本王是師父教導長大的，若是與他有幾分相似，倒也不奇怪。”

男子嘴角微揚，輕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給人的感覺就如同初春的陽光一般。

小牧不禁在心里暗自思量著：這人···竟和戲文里的公子一般無二·······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也不過如此吧。

發現小牧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男子慢慢斂起笑容，盯著小牧看了半天，眼神中帶著一股奇特的熟悉感。

良久，男子才開口說道：

“二夫人，馬車已經備好了，您和顧小姐這就收拾一下行裝，盡快隨我們回宮吧。”

“好。”

婦人緩緩說了句，然后微微側過身來，拉緊了小牧的手。

盯著小牧的眼睛望了半天，婦人突然伸手，用力地將小牧推到了對面。

見此情形，為了防止她摔倒，男子一把接住了她。

等小牧站直身子，回過頭來時，婦人已經自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那刀刃帶著的陣陣寒光，讓人看了不禁顫栗。

婦人將刀對準了自己的脖頸，小牧眼睛瞪得老大，情急之下一個“娘”字脫口而出。

婦人聽在耳間，兩行眼淚瞬間滑落。

“王爺，我一介婦人，出身卑微，當年有幸被老爺收留，為她生下這個女兒，已是上天對我莫大的恩賜。現如今我一個戴罪之身，實在不敢再有更高的奢求，只求王爺能念著顧府與您昔日的情義，多多照拂于她，讓她這個失了爹娘的可憐孩子，能夠過上安穩的日子。”

“二夫人，您的要求本王都能答應，您別激動，先把刀放下。”

宇文憲一邊拉著慌了神的小牧，一邊安撫著婦人。

“孩子，記著，你是將門后人，你爹是大周朝最英勇的將軍，他一生不對強敵膽怯，不為名利折腰，你也要像他一樣，正直堅韌的活著，娘會在天上守護著你，所以你千萬不要怕，要好好地活下去。”

語罷，她望著小牧，臉上微微帶著笑顏，手里的匕首劃破了自己的脖頸，鮮血霎時間噴涌而出，將她的衣襟染得一片鮮紅。

小牧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地不管不顧地跑過去，跪在地上，扶住了倒下的婦人。

“你······”

看著小牧欲言又止，婦人吃力地伸出手，略帶顫抖地撫摸著她的臉龐，眼神中帶著幾分旁人看不懂的復雜。

說不清楚是什么緣由，此刻，小牧的心抽裂般的疼。

她什么都說不出來，就只能死命的按壓著婦人頸間的傷口，但也只是徒勞，婦人的鮮血還是自她手間不停地涌出來。

那一刻，她無力的看著婦人的身體一點點的失去生命力，直到最后，完全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