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飛：“你說什么？莫兄可能與十年前兇案有關？”

“是的，祁大人。我夜探衙門內府，發現……”多索力湊到祁云飛耳朵旁低聲道。

“不可能！我覺得這其中必有隱情。”祁云飛”驚詫地看了一眼多索力，又囑咐道：“這件事先別告訴不秋。待我察探清楚再作打算。”

第二天一清早，祁云飛就跑到縣衙里去找莫卿。穿過大門，進入內府。一眼便望見了莫卿，今日難得見他穿了一身深紫色官服，戴著官帽，相看之下。與自身出塵的氣質頗有些格格不入。

他依然還是那樣淡然，與往日并無半分區別。他看見祁云飛急匆匆地跑來，笑著招呼道：“這衙門都沒開門，祁弟就來了。哈哈，難不成，是來找我要早茶吃的嗎？”

“莫兄。我有事想問你。”祁云飛神情認真。

“何事？來，坐。”莫卿看他很認真，拉了把木椅請他坐下。

“莫兄……十年前，這落星的兇案發生時，你在現場對嗎？”

“……”莫卿沉默，眼中的溫和一度間變得冰涼。

“莫兄。今日我來找你，便是想與莫兄坦誠相對。弟絕不想因為這件事對莫兄有任何不恰當的猜疑。”

“我……”莫卿見祁云飛注視他的專注的神情，復說道：“祁弟，你果真還是會問，我知道的。”

祁云飛說道：“原來你早知道我心中有疑。”

莫卿：“若此次來的欽差另有其人的話，我大概就不會這么緊張吧。知曉這回來的欽差是你，我便明白了，這件事，注定也瞞不住的。”

“你大概想問，我為何要不由分說地將那些販賣動物幼崽的胡人關進牢獄之中。還有，十年前那些獵戶無故死去跟我有沒有關系。”

祁云飛不說話，繼續注視著莫卿，暗示他接著說。

“這個故事，很長很長。我一時，竟不知要從何說起。也罷，我且先說，你若聽得不耐煩了，便說一聲。”

“宣武八年冬。我從京城赴此地任職，途中多山巒，經過一桃花林，其中有一兇惡野獸埋伏，隨行侍衛皆為護我被它所殺。我身無武功，即使奮力反抗之下仍被咬成重傷。即將昏迷之間，我幾乎以為自己就將身隕于此。”

祁云飛：“那后來呢？”

莫卿頓了頓，眼里浮現出溫柔的光華，他幸福又沉浸其中地回憶道：“當時，漫天飛雪，冰寒徹骨。在我已經氣息奄奄之際，我隱約看見眼前有一道白光閃現，接著……我看見了一個雪白的小狐貍。”

祁云飛追問：“那個小狐貍救了你？”

“是啊。混沌中，它與那野獸周旋許久，將那猛物引走之后便不見蹤影。”

“我心下感激不已，但由于傷勢過重，我昏迷了很久。待我醒來，我竟然躺在了桃花林外的一家村戶的家門口。”

祁云飛驚奇地試探：“這么說，應該是那個小狐貍將你送到了那里。”

“不錯。后來，我向那家人買了一匹馬，準備繼續趕赴落星鎮。在即將到達的幾天里，我總感覺馬兒有些奇怪，它總是會往后扭頭揚蹄。我覺得奇異，便跟著馬兒回頭的頻率一起回頭，然后，我看見了一只爪子淌著血跡的小狐貍，它脖間那個熟悉的鈴鐺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祁云飛不動聲色，繼續問：“莫兄，我猜，你救了那個小狐貍，對嗎？”

“祁弟說得不錯，我日夜照看它，它的傷勢漸愈。后來，某一日，它突然消失，不見蹤影。我心下遺憾萬分，直到我后來……遇見了阿雪。”

“那年抵達落星已是深冬，雪越下越厚。我入落星，先于街市一茶鋪飲了杯熱茶，漫天飛雪中，有個一身雪白衣衫的姑娘忽然出現在我眼前。她雖立于雪中，渾身卻不沾染一片雪花。我一眼認出她手里戴的那個小巧的銀色鈴鐺。只見她神色擔憂，顫抖著對我說：‘快，快阻止宴會，有，有……天罰。’說完這些話，她便立刻消失不見了。”莫卿微微沉思，又語氣凝重地說：“后來，等我趕到了衙門，那些獵人已將成百上千的宰好的獵物包裝好送到了衙門后廚。我這才明白事情有異，我拼力勸說那些獵戶取消宴會，可是為時已晚。當天，他們不聽我說，非要以大量野味為菜肴，宴會當天天象異常。結果，宴會結束后第二天，那些獵戶全都遭到厄運。”

“我越來越明白阿雪那天說的話。到處翻找關于此地鬼神的傳說。后來在一位隱居深山的老者口中得知，此地因宰殺山中生靈過多，遭到了山神的懲罰。而山中唯一的守護神獸，將會被用來祭祀，以贖清那些人的罪過。”

祁云飛神色一動，驚異而又不敢確定地問：“守護神獸是那只小狐貍？然后，它……被拿來給山神祭祀了？莫兄……”

“是。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她消失一月后，衙門內府突然出現了一株桃花樹苗，我精心將它養大。這些年，我日夜都在想她，我想用我的努力，讓山神息怒，讓我的小狐貍回來。我……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依著我對它的印象，給她取了一個‘雪’字。”

祁云飛嘆道：“蕓蕓眾生，皆有情。莫兄之意，子翼能懂。難怪了，之前還一直驚奇，以莫兄之資，何以一直保持孤身一人，不立家室。”

“我有愛人。就算只見過她一眼，就算她是狐貍又如何。哪怕她是魑魅魍魎，山精鬼怪，我也照樣要傾盡一切救它。我一直積極保護此地山中的生靈，十年來，山里動物多了不少，只是，近幾年異邦人偷獵行為嚴重，我有心阻止，卻一直無法發現他們的行蹤。恰巧這些天有胡商來此，我便借交易名調查他們，發現他們竟暗中以詭譎之毒謀害山中生物。我氣憤不已，隧將他們關押于囚牢。也算，為阿雪，守護著那些生靈。”

“莫卿自知，自在桃花林中被它所救，我就交了真心與它。不管它是狐貍還是別的什么，我只要她一個。此生，若不能再見阿雪，我莫卿便在此地等待……等待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