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總督府內(nèi),中堂大廳外,數(shù)十名黑衣人將整座大廳團團圍住,就連瑞澄的衛(wèi)隊都不讓靠近。
而在大廳之內(nèi),只有善耆,瑞澄,還有小姑娘顯玗三人,以及一頭石龜。
那個歸元寺放生池中不知已經(jīng)放置了多少年的石龜,如今已經(jīng)被擺在了湖廣總督府的大廳中。
“這就是那位龜神?”
瑞澄吞了口口水,指了指地上那個石龜?shù)裣瘢行┢D難地問道。
昨夜的時候,他是真的相信了肅親王說的那些話,但是現(xiàn)在面對著這么一個長滿了青苔,上面還粘滿了種種鳥類排泄物的石雕,瑞澄覺得自己實在不能再昧著良心,奉承肅親王了。
如今武漢三鎮(zhèn)的局勢,已經(jīng)危如累卵,不能再寄希望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就在瑞澄考慮著如何開口勸說善耆時,卻見善耆拿出了一個長約尺余的木盒。
木盒打開,里面放著一根半尺來長,拇指粗細,深紅色的柱香。
“這是喚神香,當(dāng)年龜神親自交給我們愛新覺羅一族保管,如遇危急之事,可用以喚醒沉睡中的龜神大人。”
善耆一邊說著,一邊點燃了手中的那根異香。
下一刻,一股殷紅如血的煙霧從那根香上冒了出來,煙霧凝練如柱,仿佛被什么牽引一般,直直朝地上那頭石龜飄去,消失在石龜頭顱的眼眶中。
然后整座大廳開始微微晃動起來,那只石龜身上積累不知多少年青苔泥垢,簌簌而落,紅色的煙霧在石龜原先空洞洞的眼眶中凝結(jié)成了兩顆血珠,某一刻,那石龜?shù)凝斒昨嚾粍恿艘幌拢又壑橐厕D(zhuǎn)動起來,漸漸生成了一些情緒。
然后石龜?shù)凝斒拙従彴毫⒘似饋恚淠难t色眼珠,從廳中三人的身上慢慢地掃過,在小女孩那里微微停留了一下。
瑞澄渾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看著那頭石龜在他面前逐漸地活了過來,一時間大腦中一片空白。
而小姑娘顯玗,則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眼中卻只有興奮。
至于肅親王善耆,已經(jīng)當(dāng)先朝那石龜跪了下去。
“愛新覺羅氏子弟,愛新覺羅·善耆,拜見元龜大人!”
石龜?shù)哪抗廪D(zhuǎn)回到了善耆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接著口吐人言道:
“豪格一系的子孫?”
“他老人家的十世孫。”
善耆恭敬地回答道。
石龜轉(zhuǎn)動了一下腦袋,在它的脖頸間,有細細的石粉灑下。
“距離上次喚醒我,已經(jīng)過去多少年了?”
“稟告元龜大人,自安慶血戰(zhàn)后,距今剛好是五十年整!”
“哦,那就是辛亥年了……才五十年啊……”
那頭石龜悠悠發(fā)出了一聲長嘆,接著眼神中閃過一絲惱恨之色。
這些愛新覺羅氏的人,還真是麻煩啊!
如果不是當(dāng)年被長白山那個老怪用龍藏秘法相誘,自己也想借助這蠻夷之族如日中天的氣運,趕在天地靈氣徹底消散前,能夠修到九品飛升境,甚或可以抓住那一線仙機,才會最終同意投入滿清陣營。
可惜這么多年來,修為卻依然停留在大成境,天地間的靈氣卻已經(jīng)幾乎消散殆盡,自己終年以龍藏秘法化身石龜,隔絕與外界的一切接觸,躲在一間寺廟中,早已不是為了增進修為,只不過是只有如此才能鎖緊全身氣機,讓自己能多活些年罷了。
而每被喚醒一次,都會讓它少活上許多年,所以石龜才會露出這么不耐煩的神情。
自己已經(jīng)為他們買過好幾次命了,每次出手都是血流成河,這些罪孽,也不知要吸納多少佛氣才能凈化掉。
隱隱間,石龜對當(dāng)年的選擇有些后悔了。
“這一次把我喚醒,又有什么事情!莫非那個什么太平天國還沒有平定么?”
石龜再度出聲問道。
“當(dāng)年的長毛之亂,在安慶之戰(zhàn)三年后就已徹底平定,我大清多虧元龜大人您的出手,此后國運倒是一直頗為興旺昌盛,只是如今這武漢三鎮(zhèn),卻有一次事關(guān)重大的叛亂即將爆發(fā),需要元龜大人您出手幫助我大清再度此次難關(guān)!”
善耆連忙回答道。
“是嗎……”
石龜不置可否地咧嘴笑了一下,接著閉上了眼睛,開始感受這五十年后的天地中,某些只有他們這些修行者才能感受到的氣。
那是滿清的龍氣。
而他已經(jīng)為清國鎮(zhèn)鎖了很多年的龍氣,很快就感應(yīng)到了天地中那絲絲縷縷熟悉的氣息,還有隱藏在氣息中的玄機。
然后它再度睜開了眼睛,望著善耆的目光變得充滿戲謔,以及憤怒。
“這就是你口中的國運昌盛?赫赫,當(dāng)年幫你們敉平長毛之亂,想著總能讓你們的國祚再延長個兩百來年,沒想到只是過去了短短五十年,就已經(jīng)走到了這等窮途末路!你們愛新覺羅氏,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石龜此時真的是異常的惱火憤怒,當(dāng)年耗費了那么多珍貴的靈氣,幫他們攻破那座安慶城,想著總能安穩(wěn)個一兩百年,還不知道能不能補回那些消耗掉的靈氣,哪料到這才過去多久,居然就快要亡國了,真是一群不爭氣的蠢物。
善耆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低聲辯解道:
“都是一些跳梁小丑罷了,成不了大事,也撼動不了我們大清的根基,還望元龜大人能再次出手,將這些叛黨斬盡,我大清必能再次迎來中興之機。”
只是跳梁小丑?
現(xiàn)在你們滿清,恐怕已經(jīng)舉國皆敵了吧!看那龍氣稀薄衰弱的程度,自己這次如果不醒過來,這滿清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隨時亡了。
長白山的那個老怪物呢?
他怎么會讓他的滿清陷入這等絕境。
石龜眼中涌起一股疑云。
不過,再怎么對愛新覺羅一族不滿,它最終還是要幫他們收拾這一堆爛攤子的,因為它真的不能讓這滿清亡了。
修了那冊龍藏秘法后,它元龜?shù)娜須鈾C就不知不覺間,和這滿清皇室的氣運糾纏在了一起,滿清亡了,它元龜也就活不久了,長白山頂?shù)哪莻€老怪物,早就挖了一個坑等它跳呢。
石龜?shù)难壑校浩鹆艘唤z深重的血色。
然后它盯著肅親王善耆,冷冷地說了三個字。
“我餓了!”
睡了五十年,一覺醒來,它確實已經(jīng)無比饑餓了。
“已經(jīng)為元龜大人您準(zhǔn)備好了!”
善耆恭聲說道,接著領(lǐng)著瑞澄和顯玗兩人往廳外退去。
只是在他們即將跨出大廳門檻時,身后卻突然傳來了石龜?shù)穆曇簟?
“這小姑娘不錯,可以讓她練練那些東西,雖然已經(jīng)練不出什么真正的本事,但比起普通人,還是能強大許多。”
善耆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狂喜之色。
“不過,最好別讓那條蛇看到這個小姑娘。”
接著元龜?shù)脑挘瑓s讓他的臉色頓時又變了變。
接著三人退出了大廳。
然后幾名身穿囚服的男子被趕進了大廳中,這些都是死囚,在善耆去歸元寺前,就已經(jīng)從牢房中被提了出來,然后洗了個澡,再好好地大吃了一頓。
今天就是他們的死期,只是被換了一種行刑方式,一種更殘忍更可怕的方式。
幾名死囚的身影消失在了大廳中,然后幾聲凄厲的叫聲響起,卻又馬上戈然而止,接著是撕咬,咀嚼的聲音傳了出來……
善耆負手站在門外,沉默地望著那個仿佛變成一個噬人怪物的大廳,在他身后,小姑娘的面色變得有些蒼白,緊緊拉著自己父親的衣袖。
至于瑞澄,此時表現(xiàn)則連小姑娘都不如,渾身打著篩擺,汗如雨下。
原來,這就是我們大清的守護神啊。
……
而在湖廣總督衙門外,離大門數(shù)十丈遠的地方,一名少年也同樣默默盯著那座巨大的府邸。
在大廳內(nèi)那根喚神香被點燃,石龜蘇醒的瞬間,他懷中的那幅天下藏妖圖,就輕輕震動了一下,那頭妖龜?shù)脑窭佑。呀?jīng)被天下藏妖圖收取了。
而原慈在凝視了那座府邸一會之后,轉(zhuǎn)身走入了身后的人潮中。
兩頭妖物的身份都已經(jīng)確認,明天……可以動手了……